好久都没有去表舅那里了,小西想有空了去看看他们。虽然以前都不太熟,现在来了这边过后,有个亲人比什么都好。
十月的广东,虽然有入秋的迹象,可是中午的太阳依然火辣辣的。小西较刚来的时候,已经变白了好多,穿上新买的浅蓝色牛仔裤,脱掉厂服,再换上自己的白色T恤衫,扎上高高的马尾,完全摆脱了刚来时那种农村范,但是还是一样的满脸真诚和善良,这是质朴的农村人的天性。
小西凭着记忆,边走边想这一条只走过一次的路。到了哪里左拐,到哪个路口右拐,她的思维模式里只有家乡那样唯一一条通向镇上和县成的公路。对于这么一个方向感极差,从来没有东西南北概念的小西来说,无疑又是一大挑战。唉,大不了,去的时候记好路,实在找不到就原路返回吧!小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走完了厂里出来的那一条长长的街道,左转,又是一条很长长的路。可能天热的原因,或者这边主要都是工厂,相对较偏,路人行人稀少。小西一边走,一边打量两旁的小店或者工厂,有招工启示就停下来看看。这条路走了有二十来分钟,小西还是没确定自己是否走对了这条路,但是刚进厂的时候和那次表妹出事搭摩托车的时候,分明就是厂里出来那条街走完了就左转,这一点小西是很肯定的。
一条长街走完了,来到了一个大十字路口,这个路口,小西有印象,来的时候好像有经过,小西正对面是个邮局,去表舅那就从邮局左侧那条路直走,往前大约还要走二十来分钟才能到。看到自己认识的地方,小西终于放下心来。
小西过了红绿灯,来到路旁一家水果店,想买点水果带去。
正当她转身继续前行时,一对中年夫妇上来问路:“小妹,你知道邮局怎么走吗?”
这对夫妇差不多有四十来岁,衣衫破旧,头发有点蓬乱,妇人紧依着身旁的男人,像是刚从农村来的样子,又像是遇到什么事,多愁的脸上看起来神情很是不安,让人一眼就觉得是特老实巴交的。
“邮局就在这里呀!”小西顺势指了一下方向。
“在哪里?”
“就那,你看。”小西上前走了两步,两人也跟着看向小西手指的方向。
“哦,原来就在这里呀!我们不认识字,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地方。”
“哦,没关系。”小西正欲走人,那男的又叫道:“那小妹能不能再帮帮忙,我们不认识字,你帮我寄一下东西吧!”
“这样啊?!”小西有点面露难色,快到中午了,她还想赶上表舅家的中午呢!可是又不好意思拒绝。中年男子看到小西在犹豫,又继续说道:“你就帮我们一下吧,是这样的,我们刚从老家来,在人家建筑工地上干活,挖地基,昨天挖到几根金条,我拿给你看。”说着就用手推了推旁边的妇人,妇人掀开衣角,从里面拿出一个包来,打开一层又一层报纸,拿出一条所谓的金条出来给小西看,那男的接过金条一边非要塞给小西看,一边接着说:“你看,这是真的。”
“哦,不用看了,快收起来吧,我知道了,知道了,那挺好的呀!这下发大财了。”
“好是好,可是现在老板知道了,非让我们交出来,不然就报警,你说我们一不偷,二不抢,这是我们自己挖到的,凭什么要交出去呀!”
“啊,这样啊?那现在怎么办?”小西已经被故事吸引住了,开始对这对夫妇产生了同情,人穷命薄,运气来了,挖到宝贝,谁不会动私心?再说,大老板再穷也不会吃了上顿没下顿,到是这对贫困的男女,生活应该很窘迫吧?西子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要怎么分配那些所谓的财宝才是合理,但是此时她的心是跟这对男女站在一边的,只觉得那老板盛气凌人。男子见状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想把这个东西寄回家去,可是我们不认识字,希望你能帮帮忙。”
“哦。”小西终于听明白他们要自己帮的什么忙了,可是这些金条这么贵重,怎么寄呢?会不会寄丢呢?自己也从来没有寄过包裹什么的,何况是金条呀?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怎么寄呢?我从来没有寄过东西,除了信件,万一丢了怎么办呀?”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没文化,不知道怎么办?”这一对夫妇好像也在绞尽脑汁在想办法,那妇女突然哭起来:“求求你帮帮我们吧,我们来了一个多月了,现在身无分文,好不容易挖了这么些宝贝,真的不愿意让给别人,我可怜的孩子还在家里等着钱去上学,她奶奶还等着我们打工挣钱去看病呢!”
小西听了,也心软了,可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帮他们:“我真的不会寄,不是不帮你们,就怕人家知道你们寄的是金条,寄着寄着就没了,或者人家不愿意帮你们寄,毕竟这太贵重了。要么你们去买点什么东西,蛋糕或者别的什么,将这些金条裹在里面,再以寄这些物品的名义寄出去。”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我们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你能借我们两百块钱吗?我以一根金条作谢礼,只要我们能保住其他的金条,我们就谢天谢地了。”那中年男子开始提钱的要求时,小西一下子好像意识到什么,她突然想起胡凤娇,心里也被这个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于是立马拒绝说:“不好意思,我也没钱,我也是刚从老家来的,还没发工资呢,你们再想别的办法吧,我走了。”小西急欲脱身,那妇女一个箭步拉住小西:“你帮帮我们吧,可怜可怜我们吧。”那个男的也走了过来,拿着一根金条说:“这个我现在就给你,你帮帮我们,我们只要200块钱,你咬一咬,这个真的是金条。”说着就拿金条往小西的嘴边送去,小西别开头去,她越来越确定这就是个骗局,用力挣脱那个妇女的手:“我真的没钱,我要去找我舅舅,他就在前面等我呢!”小西快步跑开,前一边大声喊:“舅舅,舅舅,我来了,等等我。”
小西拼命往前跑,跑了几分钟再边跑边回头看,那对夫妇还在搜寻自己的这个方向,但并没有跟着来的意思,小西稍稍放心了些,快步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直到确定他们没有跟来为止。
她满头大汗,是吓的,或是跑出来的,在转身继续前进时,她终于忍不住,流下了委屈的泪水。我只不过想来看看亲人,只不过想出来打工,养活自己,与爸妈一起承担一个家的负担,我只不过想帮助一下别人,我只不过想好好的,本本分分的,平平安安的活着,而这一切,真的就这么难吗?难到防不胜防,难到危机四伏,难到骗局处处等着你,难到不知道自己的命能不能挨到春节?
终于走到了表舅的厂里,泪水早已被风干。一进屋,他们已经吃好饭,表舅妈已经在涮碗了。
“小西来啦,怎么不早点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我们刚吃好,现在已经没饭菜了。”
“哦,没事,我吃过了。”小西不好意思说没吃,饿着肚子说瞎话呢!“表舅呢?”
“他们在楼上,有些计件的已经开始上班了,他在收点成品,一会要出去送货呢!你上去玩吧!”
小西上了楼,跟表舅打了招呼,本就不是很熟,再加上是两个辈分,小西也不知道聊什么。
“好像变白了嘛?越来越漂亮了,成真正的大姑娘了。”
“别笑我了,也没变什么,还跟以前一样,也没觉得白多少。”
“是白了好多。”
两人一阵说笑,聊些有的没的,后来小西跟表舅说起刚才的事情,还没等小西说完,表舅就说:“千万别信,绝对是骗子,以后在路上遇到这类似的什么挖到金条啊,金猫银猫啊,前面有人丢钱后面有人捡了让你别说出去,两人一起去分啊什么的,都别信,别跟他们说话,都是骗子,直管走自己的,不行就叫旁边的人,喊救命。”小西听了表舅的话,又是一身冷汗,想到刚才的情景,内心又开始狂跳不止。
“太险了,我一开始还信了,后来他们提到钱,我就觉得不对劲。”
“这世上没有这么多的好事,还刚好让你遇上,不要贪那种不义之财,好好上班,踏踏实实的打几年工,然后找个好婆家。”表舅语重心长之余,还不忘了打趣小西,小西害羞,红着脸说:“尽笑话我,这事还早呢!”
“表舅,你一会要去送货?”小西想看看表舅有没有空一会送自己出去,直到过了那个十字路口为止。
“嗯,还有一会呢!”
“阿乔,货好了没有,人家在工厂在催货了,快点送过去。”楼下表舅的姐夫在大声催促道。
“哦,马上就好了。”他伸出头去应了一声,转身正准备对小西想交待点什么,小西抢先接过话:“你去送货吧,我也回去了。”
“你再玩一会吧,你表舅妈在呢!”
“没事,她也挺忙的,能看到你们就好了,我跟你一块下去吧。”小西肚子饿得咕咕叫,心想,我还是早点回去,在外面找点东西吃比较实际。
“那好,你随意,有空常过来玩。”
“嗯,好的。”
“路上小心点啊!”表舅对小西最后再叮嘱道。
“知道了。”唉,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有个亲人在身边真好,哪怕是随随变变的一句客套话,在此时的小西看来,也是多么珍贵和稀罕。
小西一个人走出了那一条长长的巷子,快出了巷口时,她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屏住呼吸,四处张望,直到确认那对夫妇不在,她才快步走到十字路口,路过邮局的时候,她忍不住好奇心的驱驶,向邮局内迅速地张望,还好,没有看到那两个骗子。
绿灯亮了,小西穿过街道,向自己来时的那条路急急的奔去,人少的地方,她小跑着前进,一路走,一路四下打探,像个探警,或者更像个逃犯。
直到走到离自己厂里近一百米的地方,小西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看到厂门口的快餐店,小西这才想起,自己这还没吃中饭呢!厂里肯定是没饭了的,她随变找了个店,钻进去,叫了一碗炒粉,狼吞虎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