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发工资了,小西将表妹欠邹红英的钱给还了,剩下的钱也没再舍得用,便想着去找个邮政给存起来或者寄回家里,可是小西从来都没有存过钱或者是寄过钱,根本不知道怎么操作,而且也不知道邮局在哪里。正好邹红英说她已经攒1000块钱了,现在要到邮局去寄,于是小西跟她一起去,正好看看邮局在哪里,怎么个寄法。说到邮局,小西想,来这么长时间了,自己也稳定下来了,该给学校的好朋友顾玲丽和杨柳英她们写信了。
这一段时间,小西亲眼目睹身边发生的这一切,相对在学校的她们来说,应该是离自己好远好远的,觉得不可思议的故事了吧,于小西而言,又何尝不是?有时候小西想起这些事,还觉得是在故事书里看到的一样,只是脑海里会具体的闪现出那些相关的人的模样来,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小西再掐掐自己的手,再摇摇自己的头,才不得不去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跟邹红英去寄钱回来,小西顺道买了些信纸和笔,准备写信,下午就出来寄出去,因为平时上班没空,也没那么多时间。邹红英急着跟她男朋友去玩,就先回去了。
小西买好信纸,正回到厂门口准备进厂的卫门室的时候,有一个男的叫住了她:“嘿,老乡,麻烦你进去帮我叫个人好吗?”
“叫谁啊?”小西停下来问。
“叫莫玉婷。”
“我不认识她。”小西正准备走,那人又拦住说道,“你帮我进去叫一下吧,我找她好几次了,她家里人找她有事。”小西听到家人在找她,心里迟疑了一下,触动了她内心的柔软,激起了她的对家乡的思念,于是问道:“那你知道她住哪个宿舍吗?”
“在四楼,406”
“那我上去看看吧,正好我也住四楼。”
“谢谢,谢谢。”那人点头哈腰,双手十指相向合拢,作了感激的姿势。
小西上楼后,先放了自己的东西,再到406去找人。来到406门口,这个宿舍的统一都挂着床帘,只有两个上铺没有人住,上面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然也没有床帘,因为床帘挡着,小西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或者没人,床帘就当门一样关着,如果有人,自然就成了隐私的一道屏障了。小西问了一声:“请问莫玉婷在这个宿舍吗?”没人有答应。小西怕人家睡着了没听见,再调大声重复问了一遍,这时下面的一个中铺有个女生,哗啦的一下拉开床帘,怒声道:“叫什么叫?没人说话就是没有这个人,大中午的,没看到人家在睡午觉啊!”又是哗啦一声,床帘拉上了。小西懊恼地回去了。
唉,真是扫兴,本来好心帮别人,自己倒成了炮灰,什么事啊这是,真郁闷。
小西回到自己宿舍,也懒得去门口给人家回话了,让他等着吧。
小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拿出信纸来,准备给阿姨、家里及好朋友写信。
想到学校,小西就想起了吴远,这个让她少女芳心萌动的少年。算了吧,他哪还会想起自己,从今往后,自己就是一彻头彻尾的打工妹了,人家成绩那么好,注定是要上大学的,将来会有个体面的好工作,自己配不上不说,天南地北,分隔那么远,这一份情丝拿什么来牵?何况能上了高中的,也不都只有男生,还有那么多女生呢,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人,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想到这,小西开始自卑起来,家境不好,打工也是暗无天日,终日的在车间里面劳作,一个月就盼发工资的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打工要打到什么时候,不知道将来自己要走向何方,又将去向何处。本就多愁善感的她,一时想得绞心的痛,她心情突然变得烦燥起来,不禁骂道:“唉,烦死了。”她索性丢下笔,走出阳台。眼睛漫无目的的往下游走,看到了刚才让她去找人的那个男的还在门口等,小西才又想起刚才的事。看到他在门口不停的张望,小西想起了来看她的阿姨,是不是也曾经在门口徘徊不断?她叹了一声,唉,去告诉他一声吧,或者家里真有什么事,急着找那个女孩呢?虽然找不到,但是至少有人给通个信,也不算白跑一趟吧。
那个人看到小西出来,慌忙把手上的烟头给扔了,焦急地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有,人家说都没有这么一个人。”
“怎么可能呢?”
“真的没有这么一个人,你不信我?”小西想,这个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在糊弄他,怀疑自己根本不去找,随便回来回个话呢?
“没有没有,没有不信你,她明明就说在那个宿舍的呀,难道我记错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
“哦,谢谢你啊老乡,你哪的人啊?”
“我贵州的。”
“是吗?我是xx县的。”这男的立马换了家乡的话。小西一听,真是家乡的人,顿时亲切起来,在外面,能听到家乡的口音,这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以前小西听那些歌‘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台词时,怎么也不能理解这样的情感,两个相识的人,见了面应该是高兴,怎么哭得起来?如果不认识,就更不可能哭了。如今这才是深刻的体会这里面的意思。
两人熟络地聊了一会,小西得知他是来找他表妹的,她好长时间都没有给她家里打过电话了,家里不知道她的情况,让他过来看一下,而且他不在厚街上班,在靠近深圳的樟木头,挺远的,来一次不容易,又是请假又是坐车的,希望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等到她,他不相信这个叫莫玉婷的表妹一天都不出厂门。小西听了过后,深表同情,便主动要求再到楼上去帮他找找。
那人又是一翻感激,并说了好些客套的话。小西笑笑说:“没关系,都是举手之劳,能不能帮得上还不一定呢。”
“那你再问问隔壁,是不是我记错了。”
“嗯,好的。”小西小跑着进去了。啊,帮助别人的感觉还不错,真是助人为乐呀,还能找到老乡,说两句家乡话,多么亲切,她一时心情大好,完全忘了刚才被人吼出来的不快和写信时那种思念的失落。
她从406两边相邻的宿舍问起,这时已经是下午3点了,大部分人都午睡好了,或者出去购物玩回来了。小西问了相邻的几个宿舍都没有这个人,后来她就一间一间的去问,问了四楼问五楼,五楼完了上六楼,一共120间宿舍,全部问过了,还是一无所获,小西想,会不会出厂了?又或者正好她出去玩了还没回来,之前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正好跟她是合不来的死对头呢?唉,故事书看多了吧,可是的确有这种可能呀,要不再回到406去问一下。小西再回到406,还是回答没有这个人。
无奈,小西只好到门卫跟老乡说,真没这个人。老乡也表示很讷闷,这时小西灵机一动说:“不然我给宿舍下的小黑板留个言吧,让她来找我,你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回头我让她联系你。”那老乡听了,也觉得好,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完了又感谢小西,说是要请小西吃饭,小西觉得也算不上什么大忙,不好意思去,就婉拒了。那人看天色不早,估计也急着回去,于是跟小西说道:“咱俩也算是有缘人,又是老乡,今天帮了这么一个大忙,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我在樟木头XX厂,如果你在这边工资不高,想换厂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到那边去。平时有什么困难,只要我能帮的,你说一声,我一定想办法帮助你。”
“嗯,谢谢,这个真不用,我暂时还没想着出厂。”
两人客套了一下,就各自回去了。
小西到了宿舍楼下,就跟楼下的保安打了招呼说,能不能帮忙在小黑板上留一下言。保安说:“一会有个通知要写,没空地。”
“哦,那好吧。”
回到宿舍,看到床上还没动笔的信纸,小西想,唉呀,我就给她写封信吧,仍然寄到本厂,每天的来信都会把收信人写在小黑板上的,如果她收到信了,就会来找我了。果然,三天后,那个叫莫玉婷的就来到小西宿舍找她,小西告诉她相关的情况,那个女孩谢过之后就走了。原来她进厂没多久就搬出去住了,就在一星期前出了厂,各部门的人都流动的很频繁,所以406宿舍的人并不知道她。
看到自己的辛苦终于有了结果,小西欣慰的笑了,但转念之间,另一种失落又涌上心头:是呀,工人的流动太频繁了,就这短短的三个月,本部门的人都走了好几拔了,出出进进,跟走马灯似的,以前,表妹再怎么样,也觉得有个亲人在身边,现在就剩自己,虽然有个别玩得好的,但都不是一个地方的人,总觉得终有一天会分开,而且也不知根知底,不敢深交,到现在连个可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人间还有比没有朋友更寂寞的事吗?
写信吧,让一切的思念与苦楚随着这字里行间,传递到千里之外的家乡,希望从那里可以得到一点精神上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