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妖,一只看守桃林的小狐妖,名字叫桃夭——这名字是我的老师白泽帮我取的。
我本来应该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那一年恰逢青丘大旱,阿娘快要渴死的时候,经过了一片桃林,因为口渴吃了个桃子,然后阿娘就怀上了我,过了18个月的一个深秋,我出生了。这是狐族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虽然我们九尾狐是异兽,但是也不过怀胎数月。
阿娘告诉我,我出生的时候虽然是深秋,却满园桃花盛开;一出生就引来了百鸟朝凤,仿如桃花女神转世.这种事情,只有桃花神息夫人出生的时候发生过。不同的是,我的桃花胎记长在左眼尾。
但是这件事情却惊动了九重天上神界,他们认为我是带着诅咒出生的,因为神女转世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一只九尾狐的身上,但是因为狐狸精在外的声名不好,所以常常遭受世人的白眼。而且,桃花神息夫人还好端端的在那九重天之上。
后来我才知道,那片桃林不是普通的桃林,而是昆仑虚西王母亲手种植。西王母的果园中种植的桃树,乃是仙树仙根,三千年才开一次花。小桃树三千年一熟,人吃了体健身轻,百病不生;一般的桃树六千年一熟,人吃了白日飞升,长生不老;最好的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共存。每逢蟠桃成熟,西王母大开寿宴,诸仙前来为她上寿。桃花精魄更是仙桃中的极品,但是自有典籍记载以来,就没有人见过桃花精魄。偏偏就那么巧,千百万年来难得一现的桃花精魄就被我口渴的阿娘吃了。
就这样,我成了一个拥有桃花心的小狐狸。
众神商量了三天三夜,决定罚我去守西王母的桃林,待到下一颗桃花精魄诞生之时,我就可以重获自由。美其名曰是磨练我的心性,然后就可以飞升成仙。但是桃花精魄再次诞生究竟要多久,谁也不知道,所以,我就像是不知刑期的囚徒般被软禁了起来。
说实话,我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小狐狸,也从未想过要修炼成仙,我想要的,只是可以随心所欲奔跑的自由,然后,像一只普通的走兽一样,生老病死。
桃花精魄禁锢了我,我不知道这是福是祸,因为个桃子,我的一颗狐狸心,变成了桃花的精魂。
其实不愿修炼的原因还有一个,我听过些关于狐狸精的传说。我们九尾狐本是居青丘之山的异兽,形状与狐狸无异,不同的是长了九条尾巴,声音很像婴儿,会吃人,而人吃了我们的肉就可以免受邪气的侵害。未曾想我们九尾狐一族出了一位臭名昭著的狐狸精——苏妲己,虽然有说法是九尾狐是瑞祥瑞祥之兽,象征王者兴旺和天下太平。但从此以后,狐狸精成为了贬义词,所以,从听闻那些历史的时刻起,就暗暗下定决心,坚决做一只普通的小狐狸,偏偏我没有普通的机会,只能说造化弄人。
桃花精魄是仙界奇葩,纵然阿娘是聚天地灵气的九尾狐,也承受不住强大的仙气,因为生了我阿娘元气大伤,寿数大大折损,最终没能活到九尾狐应有的寿数。
阿娘陪我守护桃林的第九十九个年头上,终于仙去了。
她走的时候很安详,满园桃花盛开着为她送行,在她依依不舍的望着我最终闭上美丽的眼睛时,盛放的花朵一一枯萎,一时间落英缤纷。我一直以为,阿娘没有离开我,只不过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我。
阿娘最后的愿望是能够回到青丘,青丘山,青丘山,我那魂牵梦萦却从未住过一日的故乡,我只在阿娘的描绘中神游过。向阳的南坡遍布五颜六色的各种玉石,。背阴的北坡,盛产一种叫做青雘的涂料。青雘,就是丹青,是一种很好看的颜色,腾云驾雾俯瞰,会有一种画一般的感觉。以丹青为墨,玉石花朵般绽放,我想玉树琼花就是用来形容青丘山的吧。山上有一种名叫灌灌的鸟,形状与鸠相似,啼叫声如人们互相呵呼的声音。人们若佩带这种鸟的羽毛可以不受蛊惑。英水发源于青丘山,向南流去,注入即翼之泽。水中盛产人的头鱼的身的赤鱬,它的啼叫声很象鸳鸯的叫声,吃它的肉可以不生患疥病。
为了遵从阿娘的遗愿,我决定偷偷带阿娘回青丘,但是,我却不认识路。
昆仑虚乃是四海八荒最尊崇的神圣之山,既高且大,为中央之极,是黄河之源,也是连接天地的天柱。它的位置在常人难至的西方内陆,是非常隐秘的所在,没有人知道如何抵达昆仑虚,自然,也不曾有人知道如何出去。
我放下背上阿娘冰冷的身体,禁不住大声啼哭。
“小狐狸,你怎么了?”突然听到个声音在问我话,我四处寻找,却找不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那声音就发自心底一样。
通常看不见的事物因为神秘,会引发心底的恐慌,可是此刻我却一点也不怕,那声音很轻柔,像春天的风一样吹进我的心里,温暖心扉。
“你每天和我朝夕相伴,怎么不认识我呢?”一双温暖的手抱起我轻抚过我的额头,抬起头我看见一双水一样温柔的眼睛,似曾相识。
“你是谁?”忍不住内心的疑问。“我就是西王母啊!”西王母,西王母!有人说西王母长有豹尾、虎牙,面目可憎、披头散发,是掌管灾疫和刑罚的怪神;还有的说西王母就是王母娘娘,她是玉皇大帝的妻子,是一位年老慈祥的女神。但是谁也未曾料想到,她竟是一位容貌绝世,脸庞柔和的美丽女神。她唱歌的时候,满树桃花都为之凋落。让人心生敬仰,很有上神的威仪。
“我平时为什么看不见你呢?”“傻孩子,我就是这昆仑虚的化身啊,你天天见到的,不过是我另外一种样子罢了。”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从来没有关于西王母的记载,平时她都是以昆仑虚的样子显现在世人面前。
“孩子,你平时虽然看不见我的真正样子,我却时时刻刻陪伴在你身旁,你只要静下心来,就能听见心底的声音,”西王母顿了顿,“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孩子。”我有点糊涂,明明我就是一个小狐狸。看着我懵懂的样子,西王母温柔的笑笑,解释起这让我困惑的问题。
我本是先天阴气凝聚而成,是所有仙家之首。昆仑虚便是我的化身。常人难以见到我的真实相貌,不是因为我幻化成其他形貌,而是因为没有达到一定的修为,难以看清。
神仙看似无所不能,但绝非依靠人间香火供养,我的果园中种植的仙桃,便是令众神得以长生的食物。之所以有如此的奇效,是因为都是靠我的精血供养。众神对我朝贺膜拜,不过是为了获得永生和力量,说起来敬畏的成分远远超过了爱戴。神仙也有欲望,在得到永生以后,力量便成了神仙没至高无上的追求,他们用强大的力量在世人面前获得信仰。没有人知道桃花精魄珍贵的真实原因,是因为每一颗桃花精魄就是我的一个孩子,但是孕育桃花精魄却是既耗时又耗精力。神仙越来越多,需要的仙桃自然也越来越多,而因为无暇照顾桃花精魄,她的形成也愈来愈难。也正因为如此,自然没有谁会知道这桃花精魄的奥妙。
本来这一颗桃花精魄也像先前其他的一样,因为供养不足先天孱弱,很快濒临死境。若干年来见惯了如此,我已经渐渐麻木。
谁想恰逢青丘大旱,一只九尾狐误打误撞上了昆仑虚,因为口渴吃掉了这个濒死的桃花精魄。九尾狐本是异兽,桃花精魄的内丹进入她的体内得以修炼成形,于是,我盼了千百万年的孩子借一只九尾狐之腹得以重生。
但是愚昧无知的九重天上的众神,竟然把你当做被诅咒出生的妖孽,阴差阳错的派你驻守桃林。我想也算是对我的另一种补偿,让我的孩子以另外一种形式陪伴我的身旁。我不愿拆穿这一切,是不想让你变得如同他们一样只知争夺,或者如同我一样终生操劳。
就这样,我从一个单纯的小妖精变成了半神一般的存在,失去了阿娘却得到了另一个母亲的爱作为补偿。
西王母感念我对阿娘的牵挂,把我和阿娘送回了青丘,我亲手安葬了在我生命的最初给我无微不至的母爱的阿娘,回到了桃林。
在我独自守护桃林的最初,过了颇为寂寞的一段日子。日出而坐,日入落而息,白天看日出,晚上数星星。因为得到了桃花精魄的养护,不再是每日为果腹奔走捕食的可怜小狐狸,而这桃林又是个很养人的宝地,所以除了单调了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虽然因为守护的使命被迫割舍了我深爱的自由,但是原来做狐狸的时候所有的自由又为了饮食疲于奔走,那实在也未曾真正自由过。
我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养桃花灌溉上面,每一朵花都倾注了我的心血,所以,当秋风带走她们的时候,我很伤感,也有所顿悟,终究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可以永久的。
在我还是一个小狐狸的时候,经常听闻白泽讲述昆仑虚的传说,传说中是一个神秘的所在,孕育了远古神邸遗留的文明,多少修仙问道的人穷其一生的寻访,只为了能有一天也位列仙班。有龙,凤各族,青鸟等等各个远古神邸部族,还有神秘莫测的鲛人和羽人。
与白泽的相识并非偶然。那一天我闲来无事溜出桃林,在昆仑虚兜兜转转登上了悬圃山,山上云雾缭绕,一座座雄伟的宫殿金碧辉煌,我在这昆仑山待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此的去处,一时间心生神往想要一探究竟。
“天阙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一个声音突兀的在身后响起,然而却不是西王母,我的母亲西王母是心底里最柔软温暖的声音。这个声音低沉却有力。
循着声音的方向,我转回身,看见一个巨大的怪兽——因为我实在不认识,不知道如何称呼。
它身形巨大,通体覆盖着雪白的皮毛,长而卷曲形成自然的纹理,闪耀着淡淡的金色,足有身体一般长的尾巴上密布着虎皮一样的花纹,它的眼睛是明亮而高贵的金色,闪耀着智慧的光芒。看着他,我心底里浮现无数的疑问。
“我是白泽,西王母请我来做你的老师。”它用了一个请字,态度谦和有礼不卑不亢。
严格说起来,白泽算得上是这四海八荒第一神兽。它号称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通过去,晓未来。而且,白泽还会说人话。
白泽似乎料定我会接受,开始讲了起来。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虚,此山万物尽有。
昆仑虚上有不死树、不死水及凉风山,登上凉风山就可以不死,凉风山上有悬圃山,攀上悬圃山就可以获得呼风唤雨的神通。悬圃山再往上去就是太帝居住的天阙,若进入天阙,就能成为神了。
所以这悬圃山上的宫殿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虽然是西王母的孩子,但是越是血统高贵的神,历经的磨难也就愈多,况且你现在没有修习任何的法术,恐怕不等进入天阙,就会引来天火。
现在开始,你要跟着我每天学习修炼,即便西王母会庇护你,你也该学会防身的本事。你经历了这样一番周折才出世,想必未来的道路也会磨难重重,也许背负着什么使命也未可知。
我还是听不太懂,我只知道所有好运一下子降临在我的头上:我从一个无依无靠孤苦无依失去阿娘的小狐狸成为了普天之下万神敬仰的西王母的孩子,还有一个昆仑第一智慧的神兽白泽做我的老师。
白泽不但悉心教导我,而且最让我开心的是,他帮我取了个好听的名字。我本来有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名,叫十八——因为阿娘怀胎18月才生下我。而我为众神终日操劳的母亲西王母,根本没有时间帮我取名字。白泽说,人世间有一首很美的诗里面有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既然你是桃花精魄的化身,出生又历经劫难,干脆,就叫桃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