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子牙同志忽略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流动人口多的地方,乞丐就多。现在很多城市的乞丐,你给他吃的,他还不要,只要钱;少于一块的,你给人家前还要遭人家白眼。那时候不行,有口饭就能活命呀!钱不钱的,无所谓,给口饭吃,活下去再说。第二个问题,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心太软。他心里装的是什么呢?不是我要经营好这个饭馆,要赚多少钱,要让自己活得舒服,而是天下的黎民百姓太苦了,商朝的统治太肮脏了,我姜子牙怎么能看着百姓受苦而无动于衷呢?
这两个问题一出来,麻烦大了。您想想那场景:
一个穷苦人,给姜子牙一个贝币(商朝的时候,青铜器钱币还没有出现,钱币多是贝币,但不是什么贝壳都可以用来当货币使用,而是一种咸水贝;小块的玉器有时候也用来作为货币使用),本来可以买一个饼吃,姜子牙一看,唉,可怜的人呐,后面还跟着三个孩子,一个饼哪够吃!犹豫了半天(毕竟也是有成本的啊),拿了两个给穷人。穷人一看,千恩万谢地去了……
听说渡口出来一个大善人,乞丐们一传十十传百,纷纷过来讨要吃的。姜子牙叹叹气、摇摇头,一一满足……
听说渡口一个饭摊可以免费吃,很多常来的食客也不愿意给钱了。姜子牙同志很窝火:“他们是穷人,你们为什么不给钱?”食客道:“为什么他们可以不给钱,我就要给钱?你这不是欺负人嘛!”说罢,食客一哄而散……
您想想,他这饭摊还能干得下去吗?没几天,子牙同志算了算账,宣布破产。
你以为破产了就能清静了?那可不成。你破产了,俺们乞丐怎么办?你说破产就破产,说不干就不干,那俺们这帮乞丐岂不是要饿死?
俗话说得好,米送一升是恩人,米送一石成仇人。什么意思呢?一个人在最困难、过不下去的时候,你送他一升米,让他渡过难关,他就会把你当恩人。但要记住,送完就打住,渡过了最困难的时候,就不要再送了。如果他还来问你要,你要学会拒绝,即便和他红脸。否则,恐怕以后就要成仇人了。
送了一升,又要一升,今天要了,明天还要,送得太多,就很容易培养对方的惰性,对方甚至会认为你给他米是天经地义的。你一旦自己生活困难,断绝供应,他马上和你翻脸,把你当成仇人。这就叫“米送一石成仇人”。
这个我们的启示就是:要学会拒绝,该拒绝的事情要遭拒绝。不要等到对方习以为常、心安理得的时候再拒绝,那个时候,晚了。
世俗的道理,姜子牙不是不明白。问题仅仅在于:他过于相信自己的聪明才智了。他一直以为,以自己的雄才大略,治理天下都不成问题,何况治理一个小小的饭摊;既然自己肯定能把饭摊做好、做大,那又何必在乎让这些乞丐吃一点?
那时候的姜子牙,对人性的恶还没有充分的把握。他总以为,渡口这么多饭摊,乞丐不会只吃自己一家;你们把我都吃死了,你们还能吃什么?即便是害虫,也不会把一棵树往死里吃,树死了自己也就死了。
现实的情况告诉他,人做起害来,比害虫还可怕。明知道这样吃下去,饭摊要死,自己也可能会饿死;但所有的乞丐都从这儿吃,我凭什么不吃?先吃饱了这一顿再说。
终于被吃死了,饭摊死了,乞丐的日子更惨了,没有固定的吃饭来源了。这种同归于尽的状况,对姜子牙后来的治国理政,很有帮助。他更加清楚,要想让老百姓富裕,就必须经营商业,光有农业肯定不行;但要经营好商业,光有“礼”不行,光知道温良恭俭让不行,还必须有“法”;“礼”、“法”并行,有规矩,商也才能发展。
姜子牙对这帮乞丐最初是怜悯的,后来变为憎恶。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我姜子牙年纪这么大了都能自食其力,你们比我还年轻,干吗就不干活?等他想要控制这种无度的施舍的时候,已经晚了。
人性的劣根性更让他认识到了法律的重要性。你让他们免费吃了半年,自己破产了,他们反倒认为你把他们的饭碗砸了,来找你算账!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严格的法律来约束,还不要天下大乱!
当然,这些只能在姜子牙的大脑中思筹、谋划,他对的治国方略变得更加成熟;但眼前,有一个大问题必须解决——这帮乞丐整天追着破了产的姜子牙骂:“你干吗破产?你的饭摊不办了,让我们去哪儿吃饭?你是不是想把我们饿死?太坏了你!”
好人难当啊。姜子牙又气又恨,整天被追得灰头土脸,他又不屑于和这帮乞丐打斗。话说这帮乞丐都是些什么人呢?除了平民,还有不少是因为战乱散落于各地的散兵游勇,属于兵痞,不好对付。
怎么办呢?姜子牙想了一条妙计:你们不是觉得自己可怜、依赖别人吗?好吧,老子把自己也卖了,老子当奴隶,比乞丐、散兵游勇还不如,看你们咋办?
其实这帮乞丐也是一是痞气发作,也并不是真的坏。毕竟兵荒马乱的,商王整天想着打仗、掠夺,不管平民还是散兵游勇,日子都不好过。一开始天天围着姜子牙讨吃的,后来一看,嘿,这小子自己头上插了根草,在街边盘腿一坐,旁边还有一牌子,上面标着加码。[i]
好嘛!这是要卖自己的节奏啊!头上插根草,在商朝就表示要把自己卖掉,心甘情愿做奴隶。
这办法好,一箭双雕。那些散兵游勇、乞丐们一看,嗨,得了吧,咱们还是放这老头一把吧。您瞧瞧,人家都快被逼疯了,都要把自己卖了当奴隶了。看来这饭摊,他真是开不起了,真是要破产了。
另一方面,根本没人买他。谁买一个半大老头子啊?种地种地不会,打鱼打鱼不会,去渡口当脚夫他还干不了这苦活累活;干活不行,吃饭很行,一人顶人家一个半。谁要啊?花钱买张嘴供着?
反正也没不掉,也能把这帮乞丐糊弄了,这叫一石二鸟。
当然啰,也有人认为姜子牙真的把自己卖掉了,当了一段时间的奴隶。其实这已经不重要了。您想想,就算有人买他,他能在人家家里待多长时间?啥也不会干,丈母娘都能把他干出来,何况奴隶主?当然,他要是碰上个有文化有钱的主,想要让孩子学文化、让他当家庭教师,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但那个时候,百姓普遍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这种需求相当少。
一石二鸟,摆脱了那帮乞丐,姜神又开始思考人生了。下一步怎么办?这地方是呆不下去了,男人总是要点面子的嘛,又被乞丐追得激情四射的,又插根草凄凄惨惨戚戚自卖的,不活了我。
得,走吧,继续“西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