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我下了长途车,出了站口,穿过东西向的河滩大街,往东沿着大百绕到南北向的新桥大街上,往南走过区宾馆——以前的招待所;区政府;公安局;新新包子铺;五交化大楼,来到小白楼后面一条大峪村里小路。
这小路和刚才的大道比可就差远了,首先两旁都是矮矮的杂乱的平房比刚才的楼房林立的风景差远了;其次道路狭窄不时坑坑洼洼和刚才分汽车道人行道自行车道的宽宽平整的大道差远了。往南行,弯曲着穿过全是平房的大峪前街,路的尽头是一条东西向宽宽的马路,这也是我上次来时走的尽头,5年过去了,增添了一些楼房,翻建了一些楼房,还是平房多呀!
马路对面就是336总站大院,穿过马路贴着总站院墙往南接着走村里小路,走过一条建在一条小河上的一座平桥,接着往南再往西接着走村里小路,穿过了大峪新村,不远处是一大片围起来的树林。再不远处就是山。
哪有路,哪有房子的影子呀?我不禁疑惑起来。一路上也全是大峪标示,哪有高家园的影子呀?
爸爸没停歇,接着爬上一个小坡,往前走去。
我赶紧跟上,爬上坡,哇,豁然开朗,好大一大片果园,树上还悬挂着累累的果实,我辨认了一下。
“苹果,是苹果树。”我激动的和爸爸嚷嚷着。
爸爸只是微笑着看着我。
我和爸爸站了一会,我使劲闻了又闻,真香,一股股甜甜的苹果香飘散在周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不是梨园的果园。
老家主要产玉米和小麦,我们村只有一小片梨园,集体时是别的大队的,看管的可严了,一圈全都围起高高的刺树,密不透风,只有一个关的严严的小门。记得唯一次进去,是我七八岁时,也是这个季节,不是现在的大上午,是天要擦黑时,是和一帮以前从没在一起玩过以后也没在一起玩的男孩,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我想不起来了,怎么进去梨园这块禁地的,我也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一声很大声很大声的吆喝,现在还环绕在我耳边。
“别跑,你们这群坏小子,梨还没熟呢!”
声音越来越近,我却无能无力,我患了肌无力。
“怎么还有一个女娃,你怎么也敢偷呀?”一个瘸腿的老头摇摇头说。
“我没偷。”我低着头低语。
“还没偷,你看你手里是什么。”老头严厉的说。
我低头使劲看我的手,怎么回事,我的手里攒着几个梨,右手里一个梨还咬了一口。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一大滴一大滴落下来,就像两条雨线,一会儿我脚前的黄土地就湿润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回家吧。”老头恼火的说。
我心想快跑呀,我的脚却纹丝不动。
“偷”这个字就像一块大板竖在我眼前,让我无力,让我不停地无声哭泣。
小时候听了太多关于偷不好的教导,什么“小时偷针,大了偷金”;什么妈妈小时侯不纠正儿子偷窃行为,最后偷大发了犯了死罪,临死前咬妈妈**的;还有邻居家一男孩被人发现偷别人家钱并且逮住了,从此永远成了别人嘴里的小偷等等等。
我怎么会和偷挂上钩,我以后会不会被枪毙呀!
“行了,别哭了,不说你了,那帮秃小子倒跑的快,行了,你家走吧。”
我还是无声哭啼。
“你是谁家的丫头呀?”
我一听,要告诉家长,我可怎么办呀,妈妈会怎么样对我呀!我咬紧嘴唇,禁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
“哎呦,这可怎么办呀?”老头不住转圈。
“老刘,怎么回事呀?”从园子门口走来一个男的。
“哎,你认识这个丫头吗?”老头求救的说。
那个人走进了,看了看我。
“这不是老韩家的老闺女吗?”
“行,你赶紧把她送回去.”
“丫头,别哭了,跟着——应该叫宋叔,回家吧.”
我抬头看看,暗色中一个不熟悉人笑着看着我。
我摇摇头。
“你说,可怎么办呀?”老头急的跳脚。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不哭了,只是低着头,那两个人不远处窃窃私语。
那个叫宋叔的转身要走,我突然感到害怕了。
天已经黑下来了,还好月亮升起来了,人影影绰绰的,我还没这么晚回过家呢,我害怕极了,心揪了起来。
“小华,小华,你在哪里?”远处传来妈妈焦急的声音。
我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妈妈,妈妈,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我使劲大声朝妈妈方向嚷道。
“好了,终于来人了.”老头解脱地说道。
妈妈急匆匆地跑过来,对老头打招呼。
“刘师傅呀,对不起呀,你看这孩子真不懂事,您看怎么办呀?”妈妈低声下气的说。
“算了,算了,快把你孩子带回家。”
“那怎么好意思呢.”
“还给您。”我把手里梨递给老头。
“你尝尝。”
我没有动,老头还是示意我吃梨。
“你就咬一口。”妈妈点点头。
我咬了一小口,啊,真涩,真难吃,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现在梨还没熟不能吃,小孩子们就是瞎祸害。”老头也皱着眉头说。
“走,家走吧,我也该回去了。”
老头锁好梨园门和妈妈在前面往村里走,我默默地跟在后面。
老头和妈妈描述刚才的我的样子,说从来没遇见这样的,妈妈说回家好好教育,老头说也别忒较真了,孩子吓坏了;妈妈说是一个男孩告诉我在这里的,半路上碰到老宋了等等。
跟着妈妈他们,我走在夜色里,我突然感到特别安宁。
我们回到家,妈妈并没严厉批评我,只是平静地告诉我这样不对,以后别做了,想吃什么跟妈妈说。
我感到我内心有了一块地方,那里记住了我的成长。
过了些日子,姥爷给我们送了一篮子梨,妈妈把最大的给了我。
真甜,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吃水果,甜到了我的心底。
姥爷村有一大片梨园,集体时每年每户都能分点梨,后来承包分到各户,姥爷家也分得几棵,我有五个姨一个舅呢,多不好调对呀,可是以后每年姥爷都送一篮子来,想想就觉得甜蜜。
“好了,咱们先去看看你杨大妈,这次租房多亏人家了。”爸爸拿起刚放下的东西,沿着苹果园边上的小路,往前走去,我在后面跟着心想又要爬山吗?谁知道仅仅走了几步,就绕过一个小小的山包。
“哇,别有洞天呀,就像桃花源。”我心里喃喃对自己说。
往西往南看去,眼前出现一小片开阔地带,才发现挨着苹果园,沿着山势错落有致的盖了一些房子,房子是青灰色的,瓦是黑色的。我放眼望去,就像一幅画,除了点缀的房子全是翠绿,东面是果园,东北面,北面,西面和山紧紧贴着,西南面的山散开去,不远处又和南面的山连起来形成了一块宝地;过了这个苹果园,不远处的西向和北向房后山坡上,南向稍远处平地上,更远处的山坡上全是围起来的果园,真好闻,我又一次深呼吸。围果园的栅栏并不密实,也不高,一看就是只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这一片就叫高家园,因为它地势高吧,也可能是大部分住户都姓高吧,你杨大妈娘家就是这儿的,也姓高,杨大爷也是河北老家,后来在这儿上学上班结婚就落户这儿了。”爸爸边走便给我介绍着。
“那高家园和大峪什么关系呢?”我好奇地问,
“高家园是大峪的一个小队,和大峪别的队离得远,以前是条件比较差的队。”
“我们也没看到叫别的地方呀,都是什么大峪前街之类。”
“可能是因为成了居民区的叫法吧,解放前区里还在斋堂办过公呢,斋堂是革命老区呢,解放后考虑发展吧,才把区政府设在大峪,大峪可就发展起来呦。”爸爸感慨到。
“是呀,大峪那边多好呀,什么都有。”我不自觉地把大峪和高家园并列起来。
“是呀,那边是平地好发展,这边平地就那么一嘎达,其余全是山,没法大面积利用。”
“爸,我喜欢这样的高家园,既有城市的便利,也有农村的风情,你看从336总站到这儿也就十分钟,比斋堂方便多了。”我诗意地说。
“是呀,我和你妈妈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在这儿落户。”爸爸肯定得点点头。
“那桥口营在哪儿呀?”我问道——桥口营是我们家时常提到嘴边的地方名字。我奶奶,我爸爸,我妈妈,我大姐,我大哥甚至我老姨都会偶尔提到这个他们曾经停留的地方,和老家做些比较,和过去做些比较,发顿感慨。我只有听的份,知道那里曾经给他们快乐和忧愁,也给我妈妈留下甜蜜但也非常痛苦的记忆。这个名字我刻骨铭心。
“在山那边,离这里十来里地吧。那边不如这边方便,还得倒去潭昭寺的长途车,车次比去斋堂的多些,总归比这边坐大公共差远了。”爸爸并没感到我语气的异样,笑着指指南面的山,意思在山的那边。
“是这样呀,那还是这边好。”我对爸爸笑了笑。
沿着紧挨着山的小土路,一侧是苹果园一侧是房子,往北走了十几米,又折向西走了二十多米,爸爸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