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西餐,在回程的路上,祖孙三人坐在后座,爷爷双手被孙儿孙女紧握着,老人家心里别提有多满足了,尽管最近生意上有些让他烦心的事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爷爷,刚才在餐厅,我还没开口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说什么呢?”安远侧过脑袋问爷爷。
“爷爷当然知道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从上初中开始就没在身边了,但是安远你是什么个性,爷爷最清楚。小的时候在街上看到乞丐乞讨,你会掏空身上所有零用钱给他。家里的月嫂不舒服,你都会去主动关心她。前前后后往家里带回了三只流浪狗。你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刚才这种情况,你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爷爷轻抚安远的肩头,慈爱地说道。安远听完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心里却是暖暖的。爷爷多久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了,在他的记忆里,爷爷总是爱板着一张脸,然后很严肃地向对待所有下属下达命令时的那种方式来和他交流。即便他在学业上取得再大的成绩,兴冲冲地跑回家第一时间告诉爷爷,爷爷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告诉他要再接再厉。他甚至曾经以为他的爷爷不会笑,不过爸爸告诉他,爷爷以前是个开朗的人,只不过奶奶去世后,爷爷笑的少了。他一直以为,在爷爷的心里,他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孩子,没有什么优点。不过此刻他才知道,爷爷一直关注着他,什么都记在心里了。爷爷已经慢慢变老了,他要快点成长,早点接过爷爷手里的重担!
“是啊,哥的心地那么好。刚才那个姐姐也怪可怜的,两个人这么刁难她。”小雪点头说道,没想到她还提到了梅樱。
“可怜?”爷爷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笑容,特意咬重了这两个字,“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看她年纪不大应该跟你俩差不多,不管怎样,学过钢琴,说明之前家里也还过得去,现在竟然沦落到要在餐厅抛头露面,可见现在的日子也艰难得很。小雪,你看到了吗?一个女孩,要在这里,受这样的委屈,可见她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样的人,我们可以帮助她,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交集。”不知道为什么爷爷说着说着又开始深入到这个话题了,在他的心底,穷人还是穷人,他不会也不屑于和他们打任何交道。
小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人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对于爷爷这番贫富论,安远即便没有反驳,但却是极不认同的,就像这么多年他始终无法接受妈妈一样,他始终觉得自己甚至是自己的家族是高于她的,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置于一个很普通人一样的平凡境地。所以,尽管安远这么多年一直把爷爷视作自己努力奋斗的榜样,但唯独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继承的!
回到家里后,他始终闷闷不乐,这有些反常,平时只要和小雪在一起,他总是觉得很开心的,但他现在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爷爷那些话以及梅樱那倔强而坚持的面容。他强压这种复杂的情绪好好睡了一觉,因为第二天他还要陪着爷爷和小雪去县城里游玩呢!
玩的时候就开开心心地玩,第二天他果然调整好了,没有去想任何烦恼的事情。爷爷信佛,所以他们去了夷然很有名的安衍寺。还逛了公园,被小雪拉着去坐了一次旋转木马,虽然这里的旋转木马有些简陋,比不上兰邦游乐园里的豪华,但能看到小雪灿烂的笑容,他觉得这就可以了。祖孙三人这一日游玩特别尽兴,爷爷也由着两个孩子,任由他们带着到处转,“小雪,走慢点,我这把老骨头好久没这么折腾了。”爷爷朝前面两个孩子喊道,看到他们奔跑的背影,仲席康不禁感叹:真希望这两个孩子能永远这么快乐,老伴儿,你看到了吗?这是我们的孙子,我们的骄傲。老人放慢了脚步,开始回忆那段他始终不愿拾起的痛苦记忆。
“仲总,是夫人的电话。他让您现在回家一趟。”出门之前秘书小文向他汇报道。
“好了,我知道了。”十八年前,仲席康的事业已具规模,正出于稳步推广阶段。他正要飞去国外谈一个大的合作案。飞机票早已定好,现在刻不容缓要赶去机场。
“仲总,夫人的声音好像有点…”小文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可是此时全然在想合作案的仲席康根本就没有注意。
他去了美国,合作案也谈成了,但当他回国的时候,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默默陪在他身边,为他辛苦操持整个家的女人因突发心肌梗塞去世了,永远离他而去了。他后悔当时匆匆离开没有给公司任何人留下一个在国外联系到他的方式,更后悔出国前妻子打来的那个电话不是自己接的。
他悲痛万分之际开除了秘书小文,可这又有什么用?他真正应该责备的人是自己,他不配为人夫。妻子身体一直不好,他应该早就开始关心她,如果他没有这么看重工作,而将心思花一些到她身上,这个悲剧当然可以避免了。他也不至于连爱妻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便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从那以后,仲席康整个人就变了,变得更加沉闷了,让人不敢接近。他封锁着自己,除了工作时跟人交流,其他时候就在家里,一言不发。他这种性格,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愿与自己接近,所以他们的关系一直都不太融洽。这次夷然之行,他原本就是想给自己放个假,跟自己的孙子孙女好好相处。此时的开怀一乐,竟然让自己惊觉好多年都没有这么快乐过了!
尽管安远再不舍,还是要和这短暂的相聚说声告别。第二天一早爷爷和小雪就离开了周奶奶家,洪叔开车送他们去长水机场。未免孙儿来回奔波,仲席康让安远留在家里,不用送他们去机场了。安远起得早,记挂着亲人,也不愿意再沉沉睡去,给周奶奶留了张字条后,去了一个心里无数次驱使自己要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