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安远已经走了,这顿饭只能匆匆吃罢,任厂长交代刘主任将醉醺醺的史进财送回家。史进财住在离厂里不远的一个小区里,刘主任去了几次。从他身上掏出钥匙开了门,将他扶进了里屋,然后抹了一把汗就离开了。
晚上,还是史进财的这个房子,门被打开了,走进了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优雅,一头披肩长发的女孩。她微蹙眉头,许是一进门便闻到了那一股令她厌恶的酒气,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史进财又喝醉了。她将手中的包放在沙发上,正准备去倒点水端进里屋让屋里的人解解酒,却无意中瞥见了沙发上包装精良的两个礼品盒。这倒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了,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谁会送礼品过来,他自己买的?不会啊,他也不舍得。她想来想去没有头绪,索性坐下来,将它们拿在手上仔细研究一番,一盒是法国的红酒,另外一盒是栖漪蜂蜜。她的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蜂蜜上了,栖漪蜂蜜并不多见,几年前她才第一次听说过竟然有一种蜂蜜叫这个名字。当时是一个学生送给她的,由于好奇,她特意去查一下。知道这蜂蜜尤其稀有,原产地是国外。她当时只想还给那个学生,但是犹豫再三,觉得毕竟是人家的心意,这样送还会不会有点不近人情,她自己又舍不得喝。于是,她将这一盒两罐蜂蜜全都寄到了兰邦,给她生病的母亲。又是这种蜂蜜,拆开来看又是两盒,包装也没变。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两罐蜂蜜在中国的确买不到,就算是在法国购买,也需要大概三千法郎一盒。因为她并不知道它的价值,所以只是短暂的狐疑后便去倒水端进他继父史进财的房里。
史进财的粗俗本性安远虽然不喜欢,但安远也从来没有排斥过他。一来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二来工友们说他最近开始戒赌了。安远虽将信将疑,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史进财的确判若两人,工作更加卖力了,为人也更和善可亲了。所以对于史进财多次主动搭讪,他也极礼貌地回应。安远哪里知道,老谋深算的史进财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件对他而言极其有利的事情。
“仲助理。”史进财极尽谄媚地喊道。这时候正是中午的午餐时间,他端着饭盒大方地坐到了安远的旁边。
“史师傅,叫我安远就好。”安远点点头,客气地说道。
虽然安远平时努力和大家打成一片,但吃饭的时候还是鲜少有人和他坐在一起,许是怕和这个孙少爷无话可聊,不自在吧。不过说实话,安远也不习惯吃饭的时候别人坐在他旁边,把他当公子一样地瞅着。唯独这个史进财却不和众人一样,偏偏喜欢往他身边靠。
“安远,听说你是我们兰邦商学院的学生,挺厉害的嘛。”史进财借机打开话题。
“史师傅过奖了,爷爷从小对我要求严格,是他老人家多年的培养,我才可以进入自己理想的学府。”安远谦逊地答道。
“那你高中肯定也是在兰邦德威中学(兰邦市的第一贵族学校)念书的吧?”史进财故意试探,他知道很快就能探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
“不是,我在外地念的初中和高中。”安远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啊!”史进财故意装作很吃惊。
“爷爷为了锻炼我,把我送到云南昆明下面的一个小县城念书,我高考完才回到兰邦的。”安远吃了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答道。
“云南昆明?夷然县?”史进财包了一嘴的饭,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安远这下可觉得好奇了,他从未对厂里任何人说过,史进财是怎么知道的。
“呃…我听厂长说的。”史进财赶紧扯了谎,心想安远该不会去向任厂长求证吧?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任长青平日里爱和大家伙聊天,话说得多了自己未必也记得。想到这里,他不觉松了口气。
安远“哦”了一声,然后告别了史进财回宿舍午休去了。他真没有细想什么,猜测应该是爷爷同任伯伯说的自己曾在夷然有过一段求学经历,所以他对于史进财随口扯的那个谎没有任何怀疑。
人的心一旦死了,善良与是非观也就不复存在了,对史进财而言,照顾好自己这个躯壳比什么都重要。下班后,他破天荒地没有出去打牌,而是佯装坐在客厅看电视,心里却在盘算着等梅樱回来后,怎么去试探她。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他调整了坐姿,努力想摆出一个家长该有的风度。
“回来了?”史进财见梅樱放下皮包,背对着他,和蔼地问道。
“恩。”梅樱头也不回地小声答了一声,“怎么今晚没去楼上打牌?是不是因为你钱都输光了,都不愿意跟你打?”她冷哼了一句,讽刺地说道。
“瞧你这丫头说的,我不是想好好给你弄顿晚饭吗?”史进财听完梅樱带有情绪的问话也不生气,而是笑嘻嘻地起身走到饭桌旁揭开菜罩,“瞧,刚刚做好的,都是你爱吃的。来,小樱,趁热吃。”
梅樱只觉得香气扑鼻,她只是一瞥便觉得食欲来了,苦菜酥红豆、干椒藕条、蚝油菜心、红烧狮子头、韭菜虾米,果然都是她爱吃的。史进财本来就厨艺好,以前和妈妈一起生活时,从来就没让妈妈下过厨房。只是妈妈去世后,他似乎就失去了做饭的兴趣,每次总是随便弄点吃的,煮面条或者炒花饭。梅樱有时候做好了菜,他也不大吃,总是借口要去牌友家凑人数。今天他的举动,实在让人不得不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