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你听说了吗?我们学校明天要来一名音乐老师。正好分到我们高三。”
“来就来呗,我们一个星期就一堂音乐课,有时甚至都被‘充公’,无所谓啦。”
“那可不一样,听我老爸说,这个新来的音乐老师是来我们学校实习的,才19岁。我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年轻的女老师啊!”
“得了,好好听讲吧,当心一会儿讲话被抓到,何老师又得向你爸告状了。”
“我才不怕呢!”
仲安远无奈地看着一脸调皮的卢泉,身为年级主任的公子,却是班里让班主任何老师最着急上火的一个。学习不认真、爱逃课、爱逗女孩子,经常惹得各科老师生气,要不是看在他爸爸卢主任的面子上,可能他早就被何老师扫地出门了。高三伊始,第一次排座位,仲安远“荣幸”地被调到他的旁边,并且两人和平地度过了一学期“未曾分开”,彼此相安无事不说,安远竟然成了卢泉真正意义上的好哥们。唯一不变的是,安远依旧是好学生,安守本分,卢泉依然是捣蛋鬼,臭名昭著。
放学后,卢泉还是第一个冲出教室,他和几个狐朋狗友约好了要去游戏机室拼杀。仲安远看了一眼卢泉匆匆离去的背影,咧嘴一笑,卢泉总是过得那么快乐,为什么自己却总是像被一块重石压着,无法喘息呢?
今天是周六,下午又要去和爷爷视频了。平时他都住学校宿舍,但是每逢周末,他都会到奶奶生前的好友周奶奶的家里吃饭,顺便和爷爷远程汇报这一个星期的学习情况。
“安远啊,听周奶奶说你最近一次月考又是全校第一。爷爷还是那句话:戒骄戒躁。”电脑屏幕上那个已经看似古稀之年的老人一脸严肃地说道。
“知道了,爷爷。您也记得照顾好自己,还有下个星期是我妈妈的生日,我想……”安远顺从地点点头,刚开口说话,却瞬时被打断了。
“想什么?你好好学习就好了,其他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老人开始有些怒气,却强压着,低音呵斥道。
“爷爷您别生气了,下个星期有三天月假,我只是想飞到兰邦去陪妈妈过生日,既然您不同意那就算了,我全都听您的。”安远无奈地低下头,他真的很难理解爷爷,为什么这么多年,他就是不愿放下心中的结。
“席康,你就别责怪安远了,我看这孩子挺乖的,老师们都挺喜欢他的。”不觉周奶奶已走到安远身边,劝了爷爷几句。
周奶奶一圆场,这祖孙俩聊天的气氛顿时好了很多。之后的谈话无非是接下来的学习任务和学习计划,还有大学的一些安排。安远是仲家这一代唯一的孩子,是仲席康全部的希望。
从周奶奶家回学校的路上,安远又开始莫名地心烦。从爷爷刚才的反应中,他能清楚地感到爸妈和爷爷之间这么多年的矛盾依然没有化解。他心向着妈妈,却又无法改变爷爷那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好吧,反正自己明年就可以回兰邦了,到时候再好好化解这两代人二十年的摩擦吧。他只有这么想,心里才能稍稍舒服些。
他在路口就下车了,礼貌地告别了周奶奶家的司机洪叔。既然爷爷把他安排在了夷然这个小县城,那么自然是不想让他享受过多的特殊待遇,所以他每次也尽量避免让洪叔来学校接送。
这个时候才五点半,而晚自习的到校时间是六点半。安远不想这么早就去教室温书,于是拐弯走向了学校北门外的那个旧书店。
许是受了父母的影响,他总是爱与书为伴。安远看书不挑种类,只要觉得于自己有益的,他都会去读。他还不满18岁,却已经通读《史记》、《国富论》、《万历十五年》、《东方文化史》、《非洲史》、《人间词话》等。爷爷对他的这种爱好也极为支持,每次给他寄的礼物,多是书籍,他总觉得既然现在无法行万里路,那暂且先读万卷书吧。
遥遥望去,“温馨书屋”四个蝇头小楷的招牌,店主是个40多岁的阿姨,十多年前丧偶,和儿子相依为命,依靠这个小书店为生。阿姨为人乐观开朗,对大家总是笑嘻嘻的。店里不忙时,自己就坐在门口认真地看书。走进店里,阿姨抬起头,安远冲她微笑示意,由于来的次数不少了,阿姨对他也算认识。
安远安静地挑选他喜欢的书籍,他不怎么爱看当下的畅销书,而是更偏向经过岁月考验然后得到普遍认可的书籍。店里前厅只有他和阿姨两人,所以他看的相当入神。过了一会,他隐隐听到了中厅传来女孩的啜泣声。温馨书屋的中厅有几部公用收费电话机,由于学校多是住读生,所以阿姨这么做既增加了日常收入,又为许多学生提供了方便。
哭泣声越来越大,已经让安远无法专心看书了。平时在教室,任凭他卢泉如何干扰,安远总能心无旁骛地徜徉于书本的世界里。但是今天、现在,他无法,亦做不到。
好奇心驱使,还是…也许现在的安远也无法解释向来与世无争的自己竟然会走到中厅的门口。假装在看高一年级的资料书,实际上已经将眼神扫视了中厅里了。
三部电话机只有中间一部在使用,他看到了一张背影,因为哭泣而抖动的身体。女孩背对着安远,所以他无法看到她的容貌。女孩高挑,清瘦,穿着一件橙黄色的呢子大衣,长发披散及腰,散发出清雅灵秀的光芒,显露出稳重端庄的气质。这便是仲安远对她最初的印象,他可能无法想象,就是这个女孩,以后会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有着斩不断的情缘。
“你要是真的爱我当初就不会带着我离开卧病在床的爸爸。”女孩极力掩饰悲伤,却还是泣不成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