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让人毛骨悚然的鬼门关险峻此刻正迎来不速之客。
风渐飞出现在鬼门关的时候,正是日正当空的时分,林子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阳光暖暖的洒下来,本该是阳光温暖,光线最充足的时候,但是这里却似乎被巨大的黑色铁笼锁住了天地,竟然与林子外面的阳光灿烂如处不同的世界,不管黑夜白天都一任的黑暗,真是叫人唏嘘称奇,这“鬼门关”三字果然当仁不让。
风渐飞绕着鬼门走了两圈,与苏贝璐一般,始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送回原地,风渐飞心中暗道:‘不知道这是天地的神奇还是奇门遁甲所成,不过天地万物都逃不出阴阳五行,可惜我素来对奇门之术远远不及大哥有耐心,造诣有限。那《兵甲天书》我只看了前面的一部分,大哥死后这书也跟着失传了。若是大哥还在或许便能看出一些这鬼门关的诡异之处。’
风渐飞思索良久,始终看不出这鬼门关到底有什么奥秘,叹了口气,自身上背囊中取出了一根磋磨极好的麻绳,一头系在了鬼门关外的巨岩上,一头则系在自己身上。
风渐飞做完这些准备,正要做下一步动作,却听齐名的声音传来,“你是要进入那鬼门关一探究竟吗?”
话音未尽,人已到了风渐飞身侧,似缓缓出现,又似忽然存在。
风渐飞暗暗赞了声,笑了笑说道:“你来莫非也是想进去吗?”
齐名并不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能救贝璐的方法便只有亲身经历鬼门关之恐怖才能知晓,你我自然都清楚的很。只不过曾经有传鬼门关不死黄泉中有徐福留下的不死药的秘密,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不知死活的人妄想追求不死不灭的境界,而进入鬼门关,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每一个进去的人都在这个世界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顿了顿,又道:“若是你以为这鬼门关是什么高深的奇门之术那你也最好放弃这等可笑想法,当年鬼神辟易的水镜先生也奈何不得这鬼门关,只能颓然而退,你自问与诸葛武侯之师如何?”
风渐飞苦笑道:“自然是犹如云泥之别。”
齐名道:“那你还打算进去?”
风渐飞点点头道:“不仅仅是为了苏小妹能否回复灵神,我还是为了证实我大哥当年到底在不死黄泉遇到了什么,这些年我每次经过这鬼门关都想尝试进去,却终究没有胆量,自觉无颜面对九泉下的大哥,今日正想借了苏小妹之事解开心中死结。”
齐名终于明白风渐飞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是却不解的问道:“你大哥杨念姊吗?他不过是个心性乖张,祸国害命之辈,值得你这么做吗?”
风渐飞听了齐名的话,目中凶光悲哀一齐涌现,仰天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齐名何等聪慧之人,莫非也相信那些恶毒言语吗?”
齐名凝望着风渐飞,良久,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深信,只是现在我却动摇了。”
风渐飞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好,冲你这一句,我风渐飞交定了你这朋友!”
齐名竟然也笑了,对于风渐飞说将他视为朋友这件事他竟然是颇感荣幸。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希望能被齐名视作朋友,可是今日齐名却为了风渐飞一句话开心地笑了。因为这世上能被齐名视作朋友的也许不多,但是能被风渐飞视做朋友的却绝对是更加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风渐飞道:“齐老弟,你在外面等我,若是一盏茶时间我没出来,你便拉这绳子将我救出鬼门关。若我死在里面……嘿嘿,那你便只需要告诉鬼如来我出不来了。”
齐名沉沉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你放心去吧,若你有危险便拉动这绳子,我必救你。若有任何异样,我也必定将你拉出。”
风渐飞似有深思的笑了笑,随后点了点头,便调动周身真气,跃进了鬼门关中。只见他身子刚没入鬼门,便瞬间消失无影,仿佛天地间本就没有风渐飞这个人,连一丝气息也不曾存在过。
齐名眼见着风渐飞从那明明什么也没有的门中进去,便消失不见真的什么也没了,心中竟然莫名的有些不安。这一进去只怕是凶险万分。风渐飞能否安然出来那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只是齐名知道若有异样,他便是拼死也要将风渐飞救出来,就冲着“我交定了你这个朋友”这么一句话。
男人有时候交朋友很简单,只要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可以成为莫逆之交,肝脑涂地,而风渐飞与齐名显然都是这一类人,所以他们可以成为朋友。
齐名凝注着鬼门关,淡淡的自言自语道:“风渐飞,若你活着出来,我便听你说说你的大哥是如何的被冤枉。你又是为何指证你的大哥却又告诉我说他是被冤枉的。”
不死黄泉。身死之后是为黄泉,九泉之下便是地府冥都。世人皆怕死,死是人之禁忌,所以黄泉九幽便也成了诡谲残酷的代名词,一旦死亡便要下去黄泉,要知道不管多么好的善良之人,也终究有过为恶自私的时候,便是圣人,焉敢自称从未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只要你有过错事恶行,免不得要下去黄泉接受处罚,地府的处罚远胜人间的刑罚,故人都道九泉乃判处生前的一切因果之处。无不对对黄泉充满了敬畏之心。
可是又有谁真的见过黄泉?真的去过黄泉?所谓的敬畏,不过是不敢自称一生只行善不曾行恶的,又或留恋人世富贵荣华,声色犬马的人们内心深处的胆怯和逃避罢了。
风渐飞坦然进了不死黄泉,可是他突然发现,不是你对自己的生死如何的看淡便能坦然面对生死,因为当你再也把握不住自己的生死,把握不住自己的喜怒哀乐,摸索不到自己的躯体呼吸,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存在时,那么不管多么了不起的人都如蝼蚁般不值一哂。
风渐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四周一片纯粹的黑暗,看不见别人,看不见自己,甚至连呼吸,连感觉,连声音都消失不见,那种浓重的毫无其他的纯粹黑暗已经叫他不知道手脚是不是还在,不知道心跳是不是还在跳动,连思考也完全消失了。在进入的一刹那他曾经感到了不可思议的恐怖感,想拉动自己身上的绳子来挣脱那可怕,只可惜,一瞬之后,他便再也做不了什么,只是一具躯壳飘荡在那虚无的黑暗中。惟一能够感觉到的只有那与生俱来的恐惧,即使他失去了所有感觉,但是那恐惧感却是经历的江湖历练越多越觉得自己胆大的人越会百倍的在此刻爆发。
风渐飞想死,可是根本死不了,他也没有左右自己死亡的能力,他只是本能的想要逃避那种恐惧,而死是最好的也最直接的办法,可是一个人连死都无法选择,那还算是人吗?
若是要一个人在一个虚无的世界飘荡一辈子,那是何等凄凉恐怖的情景,只怕无论是谁,便是佛祖也要选择死亡来寻求解脱。
在这里,根本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多少岁月。可是齐名却知道,一盏茶转眼即逝,齐名立刻拉动那绳子,可是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不管齐名怎么拉动那绳子,绳子便似乎本就只有这么长,那入了鬼门关的一端便似生了根般无法撼动,根本无法从鬼门关的门中拉出一丝一毫,齐名的冷汗唰一声便湿透了衣衫,整个人如同刚从水中捞出来。
绳子在门外兀自的抖动,可是进入门中的那一段消失的绳子却是真的消失了,不管齐名如何用尽全身力气,都是纹丝不动。门内门外便是活生生的隔成了两个世界,一如鬼门关的阴阳两隔。齐名再也忍受不了那种可怕的感觉,大声的叫出了风渐飞的名字,浑身颤抖地呼吼着。
齐名猛的拔出长剑疯狂的劈向那道鬼门,凌厉的剑气,那让武林中人心胆俱寒的凌厉剑气狠狠劈在了鬼门上,却如劈在了虚无之中,连一丁点的火星也没有冒出来,就连剑刃与鬼门相击的声音都没有,齐名的心顿时凉透了!他突然想起风渐飞进入那道门之前那个奇怪的笑容……莫非他早就知道绳子是拉不动的?任何进入鬼门关的东西都会和这个世界隔离……
“风渐飞!风兄……”齐名大声呼吼着,可是没有回音,更没有回答,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良久,他终于知道,鬼门关是真的!鬼门关的可怕传说全都是真的!风渐飞喃喃着,“风兄……难道……也要消失了吗?”齐名只觉得整个人都被这个鬼门关给击得粉碎,囊括那一直引以为傲的自信!可是那鬼门关依然寂静的如同万年的洞窟,张着大大的嘴巴,在那里嘲笑齐名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咚……”蓦然之间,那鬼门关的门内一道黑影飞石般射了出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齐名睁眼一看,那不是风渐飞是谁,只是风渐飞脸色惨白,一丝血色也是看不到,身子不住颤抖,双目瞳孔散做虚无,与那苏贝璐正是一般无二。
齐名大叫一声“风兄!”,急忙将他扶起,强横内力输入风渐飞体***力一进风渐飞经脉之中便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齐名大惊,知道此时已是非同小可,哪敢有半点吝啬,将更多真气输入给了风渐飞。
也是齐名倒霉,那风渐飞的功力本就远胜于他,风渐飞又是经历了无数可怕诡异事件磨练了钢铁般的精神意志,进去不死黄泉时间也不像苏贝璐只有刹那,所受的伤害自然也是远胜苏贝璐百倍。那真气的消耗便如长鲸吸水,转眼间便叫齐名苦不堪言,体内真气如被抽空一般。
齐名此刻只感到全身真气消失的一干二净,虚弱的倒在了地上,反而是风渐飞,在经过齐名近半个时辰的真气运送,此刻丹田内竟然已产生了真气流动,在毫无意识下,自行运息调动,这等神奇却是齐名万万比之不上。齐名苦笑一声,知道风渐飞虽然还是昏迷,但是功力高深莫测已能自救,于是放下心来坐到一旁运功调息。
二人全副心神运功调息之际,却谁也没发现有一双眼睛正从鬼门关之中静静的看着他们。
直到日将偏西,二人才一一回复,风渐飞虽然没有如苏贝璐般失了心神,却依然疲弱不堪,坐在一旁淡淡出神。
齐名问道:“里面有什么?”
风渐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在齐名问完之后没能立即回答,反而过了数个转瞬,才浑身发抖地说道:“没有。什么也没有。”
“没有?”齐名不解道。
“没错,什么都没有,就连我自己都没有。”
齐名望着他,竟然不知道该问什么。风渐飞叹了口气,声音兀自还在颤抖,说道:“那里就如远古鸿蒙未开,没有生息,没有时间,没有方位,更没有任何世间上该有的东西,我在里面没有任何感觉,就连身体似乎也消失了,我只是身体本能的感觉到了恐怖。却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
齐名奇道:“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出来的?我在外面无论如何拉动绳索,这绳索却如同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风渐飞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眉头都挤在了一起,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果然拉不动绳子,我以前也曾试过将物事系绳投入鬼门关中也是拉之不动。这鬼门关真是非同小可,简直是两个世界一般!”他感慨完顿了顿道,“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整个人失去了意识,不知道是某一刻我的灵台突然注入了一道清泉般的真气,使我恢复神识,而同一时间,我就被一道推力推了出来,我只隐约记得似乎是这样,但又不能确定。”
齐名不可思议道:“难道这不死黄泉中竟然有人?”
风渐飞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只确定不管那里面是人是鬼,能存在于那种可怕地方的都不会是等闲之辈。”
齐名点头应是。
不死黄泉中若是有人那该是何等可怕的人物,好在是在不死黄泉,若是出现江湖,又有谁人可以与之争锋?若不是人,那又该是什么?神?还是鬼?二人都是不敢深思,只怕一旦触及那种层次的神秘,会将二人一直自信的勇气和信心击溃的支离破碎,故而只能无奈的叹息。
二人参详良久,都是百思不得其解,齐名只能问道:“那么你这次进去可有收获?”
风渐飞想了想道:“只要我将我所知告诉鬼如来,以他的奇妙手段必定能想出办法。”
鬼如来便是风渐飞让苏谈去找的人,一个神秘的奇人,据说他的医术已经达到了将刚刚死去的死人都能救活的地步。若说世上还有谁能帮苏贝璐,那么除了这个鬼如来便再也没有第二人,他一生行医,所遇到的疑难杂症不计其数,但从没有救不活的人。只可惜越是有本事的人性情大都越是古怪,所以鬼如来虽然医术登峰造极,却很少有人能请得动他,而风渐飞却正好是这极少的几人之一。
齐名点头道:“有邪医前辈出山,贝璐当能救活性命。”说着又望向风渐飞道:“起得来吗?”
风渐飞笑道:“看样子是不能。”
齐名无奈,只好将他背起,二人这才出了林子往山下去寻找苏谈等人。此刻的心情却是不知如何说起,二人都是洒脱之辈,既然想不通,也便不再去想,一路反而说笑起来,当真是好个潇洒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