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搭在膝上的手握了拳状，骨节处微微有些发白，我明明知晓他现在一定是在懊恼，可是他懊恼的原因实在是太多，我猜不准到底哪一个才是他最懊恼的......
而我心里，愈发担心阿晚。之前阿错不开口还好，他既说到阿晚，而没有提及我哥哥，我想阿晚一定会有事的。可是现在阿错处于一种随时爆发的情绪，我又不好开口问他。
良久，他终于开口：“乌龟，我如果告诉你丰惜晚死了，你会如何？”
......
脑袋突然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记。空空然什么都是没有，我抬眼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这种情感。许久才觉得心上仿佛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一般，喘气道：“他......是怎么死的？”
阿错一双眸子冷幽幽的，没有什么光彩：“我杀的。”
我闭上眼，阿爹没了，阿晚也死了，哥哥生死未卜。而这一切，都跟眼前这个人有关系。阿错，我本以为，无情是帝王家的事，即便你生在帝王家，也是跟他们不同的......
“阿错，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丰惜晚，可能在楚州那一战，你就败了，更不要说柔然这一战。”我颤声道，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人变得陌生。
他的眸光转向别处，缓声道：“昔日韩信对汉王鞠躬尽瘁尚不能善终，而他不能为我所用，手里又握着前赵的势力，你说我杀他有什么过分之处。”
“墨夷错你这个混蛋！”终于一声大吼出来，我气得站起身来，可能由于起得太急，一站起来便觉得一阵眩晕，生怕再一头栽倒地上，于是赶忙扶住一旁的床柱，“圣贤的君王那么多，你偏要学刘邦！可惜我没有吕后的能耐，与其日后死在你的江山社稷里，倒不如你现在就赐我出宫，另立皇后，慕妫一定感激不尽。”
他冷冷地笑：“说到底，你做我的皇后，都是觉得委屈。”
我亦冷笑：“实在不敢说委屈，皇上，九原王府到底欠不欠你墨夷家，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慕妫如今不过是想活命罢了，哪里还敢谈什么委屈？”
他那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终于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我：“那些事情，你都是听谁说的！”
见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下就愈发觉得难受，阿错，你这是承认了，原来你真的一早就知道，那我慕妫到底算什么。
我低头不去看他，那些圣贤的帝王，自然首先要想到的是江山社稷，那些昏庸的君王，自然沉溺美色。无论是哪种，帝王那里的感情，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
阿错走过来，一手扯住我的胳膊，一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我的......”他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我看到他眼睛里也是含了晶莹，却始终不肯落下来。
“我是怎么想你的？”我一巴掌打开他捏着我下巴的手，又要去挣脱他拉着我胳膊的手时，他就是拉着不放，我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只好放弃，“别的姑且不说，陈年旧账，我们两个人也翻不清楚。我只同你说阿晚，他救过我的命，你明知道他死了我一定不好过。你还是为了所谓的江山，为了你们墨夷家的千秋万代，杀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杀一个救过你两次的人。墨夷错，你是不该问我怎么想你的，你应该先问问天下人会怎么想你。”
他哑然失笑：“说到底，你这样对我，还是为了丰惜晚。”
我心里一方面伤心，一方面又在气头上：“对！我就是为了阿晚，他比你强多了，若是早先遇见他，我一定不会嫁给你！”
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这种话最能戳到阿错的痛处。如今他喜不喜欢我我都已经没得追究了，但是作为一个帝王，最容不得的就是有些东西，别人可以得到，他却得不到。
果然，他恨恨地看着我，下一刻就是说把我吃了不吐骨头我也信。结果我们彼此对视了好久，他突然松开抓着我的手臂，唇角扬了一抹苦笑：“乌龟，我没有杀丰惜晚，甚至没有收回他的手上的权势......”
看着他的样子，恍然便觉得难过起来，只听他叹了一口气，道：“慕小白我一定会救他，只要他不再进犯梁国，就不会死在我的手上......墨夷家欠你们九原王府的，也算是还清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