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踏雪见了这字迹,心中一片冰凉,暗道:“这叫海逸真的前辈想尽办法,要逃出这谷底,看样子却最终未能如愿!”他伸手去摸那字迹,只觉那字迹极是顺滑,仿佛并非使用斧凿刻出来的,他越摸越是心惊,摸到后来,心中已然明了,原来这字迹竟是给人用手指刻出来的。
他心中暗想:“此人功力惊世骇俗,竟然徒以手指在石壁上刻字,犹自难以脱逃,莫说我如今身受重伤,便是无伤在身,也比不得这位老前辈!”心中想起兰方九,不由苦笑,心道:“我弟兄二人一在山顶悬崖,一在地底深谷,今日同赴黄泉,却也不枉了结义之情!”他手模那字迹,愣愣出神,忽然手指一痛,原来那第一个“十”字中间交叉之处竟然甚是锋利,将他手指割破。独孤踏雪心中一动,暗道:“这字迹既是手指刻出,摸上去便该极为顺畅才对,为何竟然将我手指割破?”他俯下身去仔细摸索,恍然大悟,心道:“原来那人并非如我一般坐在此处刻字,而是趴在地上!”他一念及此,猛地想到一事,心道:“那人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趴在地上刻字?”跳将起来,伸手挖掘那崖壁下落叶,那落叶极是松软,他没费什么力气,便挖了老深一个大坑,其中空空如也。独孤踏雪松了口气,心道:“这位海老前辈既是未曾出谷,或者还在谷中?!”想到此处,大声叫道:“这谷中还有人吗?”他连吼数声,声音在寂静的树林间远远传去,他侧耳倾听,竟是毫无回声。
这谷底虽不见阳光,却比初时亮的多了,想必是正午时分,忽听“啪啪”水波喷溅之声自远处树林中传来,那声音在寂静树林中极是清晰,初时不过寥寥数声,过了片刻,声音渐渐密集,听起来煞是热闹。
独孤踏雪循声走去,那声音传出之处是在谷底中央。他强撑身子,绕过一个小山丘,不由一愣,原来眼前乃是一个小小水潭。这水潭占地虽不很大,周围却是一片玉树琼花,尽是冰雪,离岸三丈之内,草木尽死,稍远些的地方,也只胡乱生了些藤蔓。想必这水潭正是那山间瀑布的源头。阳光直射下来,只见水潭中心飞珠溅玉,好似开锅了一般不断翻滚,一条条肥嫩大鱼奋力跃出水面,拼命扭动身子,复又摔入水中,砸出无数水花。
独孤踏雪见了这肥嫩大鱼,忍不住肚中咕咕作响。在岸边寻了三块石子,甩手打了过去。哪知那些鱼儿竟极是灵活,身子狂扭,独孤踏雪所投三粒石子中,倒只有一粒打中,在那大鱼身上划出一道伤痕。那鱼打身子一偏,潜入水中,复跳出水面时,已是满身伤口,尾鳍已然不见,仿佛给什么怪物一口吞了一般。突然水面上响声大作,数十条大鱼一齐跃出水面。正在此时,天上传来数声怪叫,独孤踏雪仰头看去,只见十余头白头雄鹰在半空中啼叫盘旋,其中几头一声长鸣,齐齐俯冲下来,伸出如钢利爪,抓向跃出水面的大鱼,顷刻间已有五六尾大鱼落入鹰爪。巨鹰抓了鱼儿,复又展翅高飞,向崖顶冲去。第二批巨鹰又已俯冲下来,眼见这群鱼儿腹背受敌,在劫难逃,忽然一条大鱼扭身张口,一口利齿在日光下闪出骇人的光亮,一口咬在那巨鹰脖颈之上,那巨鹰受了重创,一声哀鸣,铁翅急扇,身子陡然拔起数丈,又一头跌落,摔入深潭之中,瞬间便给撕成一堆碎羽,将潭水也染得红了。剩余巨鹰个个哀鸣一声,不敢靠近,振翅飞走。
独孤踏雪腹中饥饿,顾不得多想,“嗖嗖嗖”,又是几颗石子打出,果然有两条大鱼给石头打中,斜斜飞出,落在对面岸上,扭动两下,就此冻僵。
独孤踏雪拄了树枝,绕过水潭,拾起大鱼。他自幼在山野中长大,上树捉鸟,下河捞鱼的事情自然极熟。但这尾大鱼肥而无鳞,他却从未见过,待见了那鱼儿口中一口瘆人锯齿,身上横七竖八却有无数伤痕,心中更是奇怪。
他心中纳闷,就着湖水将鱼儿洗剥干净,又去松树林中拣拾树枝,那松树枝中油脂极多,又已干得透了。独孤踏雪掏出燧石,生起火来,将鱼儿串在树枝上架起烧烤。不过片刻,那鱼皮已然微微发黄,却并无香气,独孤踏雪正纳闷时,火头渐渐小了。原来这潭边尽是冰雪。冰雪受了火堆炙烤,便化作雪水,竟然将火炭打湿。
独孤踏雪将那大鱼架在火炭上慢慢煨烤,又去树林中拣了满怀的枯枝,待回到岸边,将枯枝扔在地上,不由一愣,原来那炭火已然熄灭,烤好的鱼儿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独孤踏雪举目四望,只见不远处一丛草丛簌簌摇动,独孤踏雪蹑手蹑脚挪了过去,双手猛地一分,拨开草丛,只见一人钻在草丛之中,只露出个硕大屁股。独孤踏雪见这谷中有人,一时不知是气是喜,忽然一物飞了出来,落在他脚边,却是一条鱼骨,已然给吃得干干净净。独孤踏雪怒道:“你是什么人?来偷我的鱼?”那人嘻嘻笑了两声,转过身来,脸上沾满枯草,只露了一双小眼睛,嘻嘻笑道:“你认得我吗?你认得我吗?”独孤踏雪气恼道:“我怎么会认识你这偷鱼贼?”
那人怒道:“谁是偷鱼贼了,我看你才是,你是什么人?来偷我的鱼?”伸手扯去脸上枯草,露出一张面庞。原来是个老头子,胖胖一张圆脸。
独孤踏雪怒道:“这鱼儿天生地长,谁捉到便是谁的,凭什么说我偷了你的鱼?你有何凭证?”
那老头子哈哈笑道:“你看”,他一指剩下那条大鱼道:“这鱼儿是我多年喂的熟了的,身上都有我留下的印迹,你去瞧瞧,这条鱼儿身上是不是有一个猫儿?”
独孤踏雪拾起那鱼儿,仔细观瞧,果见那鱼身上浅浅纹了一只猫儿,笔画简单,线条也极细,只不过寥寥数笔,却将猫儿馋嘴的神态画的活灵活现。他嘴硬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自己动手捉鱼来烤?”老头子扯了胡子道:“若是自己能动手,我干嘛抢你的鱼吃?可怜我这二十年来,每到中秋便蹲在这潭边,看着这鱼儿一天天肥大起来,却只能大吞馋涎!因此才纹了一只馋嘴的猫儿在上面。”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