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桥横在小河之上,桥那头,百余人手持火把刀剑,大声呼喝,不断有人惨叫倒下。
兰方九与独孤踏雪寻路下到谷底,来到桥头,只见桥那头众人脸上神色狰狞,手舞刀剑,不断劈砍。两人看了片刻,人群中有人发一声喊,数十人冲出人群,跳入河中,那河水颇浅,只没过膝盖。那数十人在河中只奔得数步,纷纷倒入河中,挣扎两下,便不再动。数十具尸体随水流下,独孤踏雪两人仔细观瞧,只见尸体面目狰狞,其上结满白霜,显是给活活冻死,尸身上密密麻麻爬满蜘蛛、蝎子等毒物,叫人看了不寒而栗。那数十具尸体随河水流入火潭,顿时一阵皮焦肉烂的味道直冲上来,中人欲呕。
兰方九与独孤踏雪对望一眼,心下骇然。桥那头惨叫之声不断。忽然一个声音高喊道:“众位兄弟听了,咱们前进无门,为今之计,只好退回桥去。”正是巴戟天的声音。
那数百条大汉齐声响应,“哄”的一声涌向桥来。忽然人影一闪,一人横立桥头,仰天狂笑道:“想不到今日终于得报大仇”,正是药把头,他手持一块巨石,砸在桥面之上,那木桥久经水蒸火烤,早已朽败不堪。巴戟天急道:“弟兄们,先将这老头子做了!”早有三条大汉直冲过来。药把头微微冷笑,手中巨石一下下砸下。眼见那三条大汉已到桥头,那木桥轰然一声,断为两截。中间一段木桥随了流水,跌落火潭,化作一缕青烟。
那三条大汉眼见生路被断,怪叫一声,手中大刀齐齐砍向药把头。这一下事起突兀,兰方九救援不及。眼看三把刀已然砍到,药把头便要命丧刀下,忽然红影闪动,一人飘然而至。那三条大汉齐声惨叫,各捧手腕,惨呼后退。鬼雪俏立桥头道:“我早已说过,谁也不准动药大叔一根手指。”
巴戟天等四人越众而出,古山龙道:“姑娘说若是找到那人所居,便给我四人解药,现下已到此处,便请姑娘赐药罢!”鬼雪咯咯娇笑道:“那人所居在何处?你且说来听听?”古山龙一时语塞。桑寄生嚷道:“既到此处,那人想必便在山峰之中,姑娘若是不肯赐药,便请直言?”鬼雪冷笑两声。突然一阵惨呼传来,原来是殿后十几条大汉又给毒物咬中,毒发身亡。
巴戟天等人对望一眼,齐声叫道:“既是如此,咱们便与你拼了!”百余人一齐向前。
鬼雪身形飘忽,瞬间打倒十余人,巴戟天指挥人潮涌上桥头。鬼雪娇叱一声,双手横扫,打倒五六条大汉,忽地转身,将手在药把头腋下一托,手上用力,将药把头往对岸抛去,忽觉背后风起,巴戟天与古山龙双双攻到,她反足踢去,迫开二人。二人身子甫一退开,桑寄生与王不留行又已攻到。鬼雪给这四人一阻,手上力气便已不足。药把头身在半空,往河心坠去。他心中所想,俱是为儿孙报仇,此时心愿已了,虽知不免葬身于此,脸上却露出笑容。忽觉下坠身子给人一托,又已飘起,缓缓落在对岸桥头。
巴戟天等四人眼见好不容易抢得先机,哪肯轻易放手。桥面上众人心知今日若不能夺路而逃,难免葬身蛇虫之口,各个奋勇争先。巴戟天与古山龙、桑寄生、王不留行心知若是给鬼雪先退了过去,在场众人,恐怕无一能够生还。因此四人施展全身解数,封住鬼雪头顶,防她纵跃而去,桥上百十条大汉齐齐向前,要将鬼雪挤下桥去。
忽见一人自桥底如猿猱般纵起,手中一柄血刀闪出淡淡红光,凌空劈下,恰似天神下凡一般。众大汉见了这般威势,一时忍不住心惊倒退。
原来兰方九见药把头往河心落去,纵身而上,在药把头腰间一托,自己却直落下去。本来他武功卓绝,便是扛了三两人,要跃过这断桥也如儿戏一般,只是他重伤之后,武功修为已大不如前。好一个兰方九,眼见身子便要落水,横转血刀,拍在水面上,身子已然借势跃起,手中血刀横扫,迫开群盗,口中叫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忽觉一股劲风自背后袭来。只听鬼雪冷笑道:“姑娘向来不受人买好,谁要你来救?”兰方九大喝一声,胸前一股血雾喷出,身子陡然拔起,斜斜向河中坠落。
独孤踏雪看的分明,纵身扑入河中,接了兰方九身子,只见他胸口一片殷红,想是伤口迸裂,人已晕了过去。
他跳下河时,乃是一时情急,心中不及多想,此时却地想起死在这河中的十余条大汉,不由得心往下沉。过了片刻,只觉这河水虽冷,却似无碍。眼见数十条大汉挤在桥头,其后不断有人哀嚎倒地,想是那毒虫甚是厉害。灵机一动,负了兰方九沿河水溯流而上。
眼见两旁河岸上,三丈之内,俱是一片冰雪,连松柏这般耐寒的树木也已冻死。心中略感奇怪,不知何以自己竟然无事,却不及多想。这冰河河床颇是平坦,也并无毒虫等物。独孤踏雪负了兰方九,迈大步疾走,耳听刀剑相交、呼喝叫骂之声渐远,这般行了半个时辰,已然到了瀑布之下,桥上声音,那是再也听不到了。
他仰头上观,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夜色中这山峰壁立千仞,极是险峻。他在水潭边寻了块大石,将兰方九放下,撕开兰方九衣衫,只见他胸膛上一片殷然,果是伤口崩裂。他撕了自己衣襟,将兰方九伤口包扎停当,坐下不住喘息,眼见远处火光渐稀,想是经过一番厮杀,那数百条大汉已所剩无几。
待气息调匀,独孤踏雪跳起身来,在河岸旁松树上剥了十余条树皮,拧成绳索,将兰方九紧紧缚在自己背上,手攀足蹬,向山顶攀去。
他爬了半晌,所幸并无毒虫出没,只是那山上岩石极为锋利,将他身上上衣服尽皆划破。好在他自小便极能吃苦,也并不太放在心上。
那山峰极是陡峭,独孤踏雪背上负了一人,爬起来更加艰难,待到了半山腰,已然筋疲力尽。他寻了个宽敞些的所在驻足休息,耳听兰方九呼吸绵长,想来一时并无大碍,回头下望,只见脚下黑黝黝一片,不辨深浅,只有远处火湖中放出红光来。他心知上山容易下山难,此行乃是有进无退,当下将身上所余银两等物尽皆抛下山去,只将那刀缚在兰方九背上,紧了紧腰带,复向山顶爬去。又爬了一段,抬头遥望,只见山顶尚在远处,他身子越来越沉,手足每向上攀动一寸,也要花费极大力气,心中不由万念俱灰,寻思道:“难道今日我便要死在此处了吗?”忽觉脖颈微痒,原来是兰方九呼出之气喷在他颈上。独孤踏雪陡然生出一股悍勇之气,心道:“大哥一条性命系于我身,岂容我如此懈怠?”抖擞精神向上爬去,手足给磨得鲜血淋漓,也不觉疼痛。他气喘如牛,手脚颤抖,然而心知此时一停,便再无力气攀登,当下不顾头晕目眩,奋勇上攀。
眼见再有数丈便到山顶,他手脚加力,攀住岩石爬上一个石台。忽然一块巨石拦路。独孤踏雪看了这块巨石,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此处早先被遮住,并不得见。这山石一人多高,光溜溜似一面墙壁挡在眼前,并无可攀附之处。
他到得此处,再无力气,挣扎将绳索解开,扶兰方九躺下,自己靠着那巨石剧烈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