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溪翁身子猛地一震,道:“一去十载,你终究还是回来了,既然来了,那便请进罢!”只听“啵啵啵”三声轻响,三粒弹丸破窗而入,直打向天溪翁。天溪翁手指轻动,三只银针激射,钉向那三粒弹丸,将那三粒丹丸打得粉碎。银针余势未了,钉在门板之上。只听“吱呀”一声,数人推门而入,当先一人乃是个黑瘦老者,面目阴沉,嘿嘿笑道:“一别十年,你可恁地不长进,还把玩这绣花的玩意!”
天溪翁摘了手套,道:“雷火针妙用无穷,这十年来,我穷尽心力,也不过初窥门径而已。”
那高瘦老者冷笑道:“十年之前,你我已然是名动一方的医者,后来拜在咱们师父座下。咱那师父,可真是小气得可以,你我纡尊降贵,折节俯就,他却如此不识抬举,不肯倾囊相授。你忠心耿耿,也不过得了一套雷火针法,我那就更别提了,净学了点画符炼丹之术。”
天溪翁冷哼道:“谁不知你一丹虎心术不正,只有先师念你天资聪颖,这才心怀善念,将你收列门墙,想你终有改邪归正的一天,谁知道……”他一声冷笑,声音中满是恨恨之意。
那一丹虎笑道:“这世间事不外乎成败两道,有道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咱们行医之人,能治病便是真本事,多说无益!”转头望着那罗锅道:“你目下虽然直起了身子,不过是借了雷火针之力,以外阳克内阴而已,若是不对症服药,一年之后,你这佝偻之症便要复发!”说罢转过头笑吟吟看着天溪翁。
那病患本来满心欢喜,听了一丹虎此言,不由得心惊胆战。天溪翁心知他所说不错,当下道:“不妨,到了第十个月上,但觉头顶沉重,便再来复诊即可!”
那病患听两人言语,一时没了主意。
一丹虎从背后拎出一个大红葫芦,拔去塞子,一股浓郁药香扑鼻而出,脸上颇有得色。
药味入鼻,独孤踏雪只觉这药香之中隐隐有一股腥臭之气。
天溪翁轻掀了几下鼻子,脸上神色越来越是郑重。
一丹虎捻须微笑。天溪翁轻声道:“血蝉蜕、食人鬼树之花、尸毒杏子。嘿嘿,想不到世上真有这三味药!”
一丹虎笑道:“兄弟这十年来,遍访名山大川,其间当真有不少奇遇。莫说医术高明了许多,更兼采了数十味灵药,练成九粒九转阴还丹。”说罢倾倒葫芦,倒出一粒黑色丹丸,对那罗锅病患道:“你只须吃我这一粒九转阴还丹,这佝偻之症,便再无复发之虞!”他这几颗丹丸炼制不易,本来绝不肯轻易示人,旁人便是摆出千两黄金,他也不屑一顾,只是他隐忍十年,便是为了这扬眉吐气的一刻,因此竟将丹丸白白送出。
那病患大喜,接了过来一口吞下。天溪翁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这丹丸,固有神效,只是这一丸之中,不知有几缕冤魂。”
那病患才服了药物,突然喉咙间咯咯作响,一张脸涨得通红,瞬间由红转黑,张口欲呕,却吐不出东西来。天溪翁微微摇头,在他大椎、天枢两处穴位上各刺一针,那人“哇”的一声,口中吐出一团血块。那血块见风便着,瞬间化作一缕飞灰。
一丹虎冷笑道:“天溪老儿,你可服气了吗?”天溪翁切齿道:“当年师父传你炼丹绝技,哪想到你竟然忘恩负义,杀害恩师满门后远遁而去。我只道十年过去,你纵不洗心革面,也总该心有悔意,哪知你竟然死不悔改。”他转头望向那病患道:“本来你这佝偻之症只需每年来复诊一次便可,你今服了这丸丹药,复诊自是不必了,只是他这一粒九转阴还丹乃是大凶之物,你这寻常身子如何受得?寿算不免因此减了十年。”那病患听了天溪翁这话,心胆俱裂,大叫一声,晕了过去。家人不敢多说,忙负了他自去了。门外病患见不是路,纷纷散去。
天溪翁道:“人力有时而穷,咱们做医生的,不过是顺天应人,又能救得何人不病不死?似你这般运用妖术,固然取一时之胜,但逆天行事,终必遭反噬。”
一丹虎摇头笑道:“你这老儿迂腐的厉害,不愧是咱那师父的徒弟”,他恶狠狠地道:“他想必还在人世,我这次回来,便是要会他一会!”
天溪翁沉声道:“你要见师父,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你虽学了一身邪术,老汉却未必怕了!”
独孤踏雪眼见兰方九气若游丝,心中焦急,忍不住喊道:“天溪神医,我这哥哥命在旦夕,还请神医出手,救他一命!”
天溪翁缓缓摇头道:“莫说老汉此刻分身无术,便在往常,也是束手无策。令兄胸口这一刀已伤及肺腑;刀上有毒,虽不知是何种毒药,却必是剧毒之属”,他轻轻撕开兰方九衣襟道:“更何况……”
独孤踏雪急道:“何况怎样?”天溪翁掀开兰方九衣襟,指着兰方九胸膛道:“更何况令兄一身血液十九已然流光”,独孤踏雪顺着他手指去看,只见兰方九身子白中透青,胸口却不断起伏。天溪翁道:“自来人身子受伤失血过多,心跳必然极是缓慢,令兄一颗心脏虽勃然有力,总是强弩之末!”说罢缓缓摇头道:“虽然令兄之伤并非无人能治,只是老朽才疏学浅,何况此处已成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小哥还是速速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