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人将那马儿牵到楼下。瘦高个子身后蹿出两条大汉,将那人抱下马来。独孤踏雪见那骑士衣衫整齐,身上并无伤痕,只是双手给人缚在背后,嘴上塞了老大一个麻团,腮帮高高鼓起,一双眼睛呆呆傻傻,目光涣散。那两条大汉乃是神拳门门下,认得这人乃是本门刑堂堂主邢绝飞,不由得大惊失色。两人都知这刑堂主虽然年纪轻轻,一身修为却不可小觑,在神拳门中二代弟子中乃是极杰出的人物,否则以他这般年纪,如何做得到刑堂堂主的位子。他二人望了一眼瘦高个子。那瘦高个子正是神拳门门主沈以澄。沈以澄微微点头,那两名大汉将邢绝飞双手解开,一人便去掏他口中麻团。
沈以澄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大为惊骇。他深知这刑堂主功夫固然过硬,为人更是心思缜密,灵巧机变,大风大浪也不知闯过多少,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想来对手定是极为厉害,忽见邢绝飞腮帮鼓动,心中一动,大叫一声“且慢”,却为时已晚,邢绝飞口中麻团已被掏出。两道细细影子自邢绝飞口中射出,他身边两条大汉口中惨叫半声,仰天便倒,身子甫一倒地,便已气绝。那灰影在两条大汉脸上一顿,电射而出,一条射向白发婆婆,另一条却射向她身后白面胖子。
那灰影快如闪电,与众人相距又近,场中大汉齐声惊呼。忽然“哆“的一声响,一道灰影已被钉在地上,紧接着”啪嗒“一声,另一条灰影已断做两段。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那灰影竟是两条细细怪蛇。那怪蛇死而不僵,在地上不断扭曲翻滚。众人凝神看去,只见那怪蛇身子细长,通身黑褐,其间杂以铁锈般红点,尾巴竟是白色,一个三角脑袋大的吓人,仿佛一个小号烙铁相仿。白面胖子笑容可掬,左手两只手指伸出,手指上微有血迹
沈以澄道:“虎婆婆老而弥坚,这二十二口虎牙钉威力又胜往时了”,又望着白面胖子道:“久闻笑面如来方在渊指力惊人,今日一见,果然叹为观止。”
虎婆婆哼了一声,并不答话。方在渊自袖中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上血污,微笑道:“好说好说。”独孤踏雪见他白白胖胖,心中暗觉此人该叫做方再圆才好。
沈以澄伸手去摸邢绝飞脉门,只觉他内息散乱,脉象紊乱,呼吸倒是平稳,心中暗自揣测,想必那怪蛇便是元凶,他俯身去看那怪蛇,却并不识得。邢绝飞是他手下爱徒,如今变作不死不活,他焉能不关心,只是自负身份,不肯显露。
神拳门与秦岭虎头寨俱是北方帮派,山中毒物大致相仿,他料想英雄会盘踞江西龙虎山,方在渊或许识得,抬眼去看方在渊。方在渊看了怪蛇两眼,摇了摇头,道:“我英雄会中数十位好手至今未归,若是这位好汉醒转,或许咱们便知对头是谁,可惜可惜!”他久历江湖,心知沈以澄若是疑心他不肯施救,虽嘴上不说,心中定存芥蒂,他虽不怕神拳门,却也知此时情非寻常,不愿得罪神拳门,因此提前点破。
沈以澄见他如此说,想来不假。正自彷徨无计之时,忽闻一声惊叫,原来那断头怪蛇死而不僵,身子跃起,竟然一口咬住旁边一名大汉中指。
那大汉扑地便倒,那大汉涕泪横流,打着滚不住嚎叫,一条黑线自他手指向上疾行。忽然一个瘦小身影跃出人群,接着刀光一闪,那大汉臂膀自肘弯处断为两截,鲜血喷溅。那人欺身上前,将一丸药送入那大汉口中,又随手点了他几处穴道。那大汉颤巍巍爬起身来,手捂断臂,咬牙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踉跄退去。众人见他臂膀为人斩断,竟然不肯出声,适才被怪蛇咬中却不住嚎叫,想是那蛇毒之烈尤胜于断臂之痛。一时间不由得人人骇然。
那人回转身来,众人见他身子瘦小,生了三撇山羊胡子。虎婆婆心中一动,暗自打量,原来却是排帮帮主殷得水。这排帮向来在长江活动,端的好大势力,只是到了关外,却难免给人看得轻了。排帮帮众行走于江湖之间,往往出没于瘴疠聚集之地,各类毒物甚繁,因此帮众俱都懂些解毒之术。殷得水更是善于此道。本来虎婆婆等人见他其貌不扬,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如今见他这般身手,才知此人实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由俱收了轻视之心。
殷得水皱眉道:“这白尾蛇乃是异种,产自湖南,便在湖南,也只在莽山可见。却不知如何到了这里!”他一指那断臂大汉道:“此蛇毒性极烈,若不是已然咬过一人,便是立时断腕求生,也是无用。”众人低头看地上两具尸体,不过片刻之间,竟然全身乌黑,七窍中俱都流出黑色血水来。在场众人无不是刀头舔血之辈,向来泯不畏死,看了这两人惨状,却不由得心生惧意,心中俱是一般想法:“给这怪蛇咬上一口,倒不如脖颈中自己割上一刀来得爽快。”
殷得水望了望邢绝飞,又道:“这位好汉乃是给人喂了迷魂断肠散,虽是迷药,却有剧毒”,又微微摇头道:“便是兄弟出手,也不过缓得一时三刻,却救不得性命了。”
虎婆婆道:“那便请殷先生施术吧!”
沈以澄虽不情愿,也知此时再无犹豫的余地,他门中数十位好手生死未卜,想来也是凶多吉少,神拳门自立门起便在江湖上叱咤风云,想不到到了自己手中却连遭挫折。这次倾巢而出,本是孤注一掷,想不到连对头的面都没朝过一回便受此重创。若是邢绝飞能说出对头的来历样貌,说不定倒可以反败为胜,当下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