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德天怒道:“你这个狠心的妇人!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如何会用这般狠毒的妖术?”
严夫人恨恨道:“今日取你性命,也要让你死得明白,我父亲当年在江湖中赫赫威名,姓水名静天的便是,我的名字你是知道的了,叫做水明霞!”
座中群雄听了这两个名字还不觉怎地,弗居道人却忍不住打个寒战,心道:“竟然是他?水静天当年乃是魔教中极厉害的人物,行踪极是诡秘,虽在江湖上好大的名气,见过他的人却不多。魔教当年势力大盛,据说多亏此人出谋划策。后来突然销声匿迹,却不想着落在此处。”
严夫人悠悠道:“当年我爹不肯教我秘术,否则如何会落到如此下场,不过好在他留下这一张厌胜符,我才有机会报仇”,她莞尔一笑,道:“不过,要是你想活命,也不是没有办法!”
严德天惨笑道:“我已了无生趣,咱们还是到阴曹地府团聚去吧!”说罢一掌拍他妻子头顶拍去,忽然手腕一紧,已被人抓住,只听柳逢春道:“严大哥,且听她说些什么?”
严夫人道:“我将苦儿阴魂封于柱内,你们是知道的了。可是人有三魂,天魂、地魂、人魂,缺一便死。为何苦儿却一直无事?”
严德天听她如此说,心中生出一点希望,只盼能救苦儿一命,便凝神听她说话。
严夫人继续道:“那是因为我只能将他地魂困在巨柱之中,只有冥福楼之术术成,他才毙命,魂归地府”,说罢惨然一笑,问道:“你可懂了吗?”
严德天心中纳闷,不明所以。柳逢春却心中雪亮,问道:“你是说,若是这邪术尚未成功,苦儿便死了,他的魂魄便归地府,这术也就破了?”
严夫人道:“不错,你果然聪明!”
苦儿闻听此言,连退几步,睁大一双泪眼,盯住母亲,颤声道:“娘,娘,你……”
严夫人凄然道:“孩子,这世上没一个好人。你爹爹杀了你舅舅,你娘如今要杀你爹。我怎么忍心留下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受苦?你便随我一同去吧,再不要受这无尽痛苦!孩子,你先走一步,娘随后便下来陪你!”
她本来对这个孩儿极是疼爱,待知晓了事情真相,一腔爱意却化作无尽痛恨,因此对苦儿也不如何关心,此时眼看大功将成,心中却又有诸多不舍。
严德天叹气道:“既是如此,苦儿终究难逃一死,你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严夫人惨笑道:“你一刀将苦儿杀了,便可活命!”
群雄听了这话,均觉一股冷气沿着脊梁直冲脑袋,只觉这女人委实歹毒,她是要严德天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儿。想严德天兄弟尽死,若再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便是今日逃得性命,这一生一世,便是无穷无尽的苦楚。
严德天摇头道:“事到如今,我唯有一死而已!”
柳逢春跺脚道:“蝼蚁尚且偷生,既是苦儿横竖都是一死,大哥又何苦如此!”忽的放了严德天手臂,纵身一跃,一剑刺向苦儿。
他暗中教导苦儿多年,本是极疼爱这孩儿。若是有法子救他,便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然而此时见苦儿无论如何难逃一死,他心知严德天必不肯动手,因此突然出手,想救严德天一命。他立意不容旁人阻止,因此这一剑快若闪电,岂料后背一阵剧痛,一把匕首自他后背插进。他手中无力,断剑“当”的一声跌落在地。回头看时,却是严德天双目流泪,站在背后。
他心中一痛,叫声:“严大哥!”
严德天悲痛道:“我终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儿死在面前。柳兄弟,今日之事,委屈你了!”说罢手上加劲,将匕首直插至柄,匕首锋刃自柳逢春胸口透出。
柳逢春眼中流下两行清泪,显是伤心至极。他颤声道:“严大哥,兄弟欠你的恩情,可报答的够了吗?”
严德天垂首道:“够了,你再不欠我什么!”
柳逢春微笑道:“好,好,这就好!”他伸出手去,要去抚摸苦儿头发,口中道:“孩儿,再让先生看看你吧!”
苦儿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泪水俱都干了,他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他看着眼前之人。那是他的爹爹、妈妈,还有他最敬爱的先生。他缓缓后退,离这几人越来越远。忽然转过身去,发足便奔,厅堂中数十百人,眼睁睁看着他掩面狂奔,却无一人伸手阻拦,心中都是一般想法:“这孩子又能逃到哪去?”
柳逢春一阵剧咳,口喷鲜血,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就此气绝。
严德天瞧着他妻子,惨然道:“我这就走了!”将手一翻,自刎而死。
厅中众人见了这惨烈场景,俱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寂静中忽然一声长叹,趴在角落桌子上的老丐唐傻子忽然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巨柱之前,叹道:“这世上恩恩怨怨,为何都要孩子们来承受!”伸出手来,往巨柱上抹去。
众人只见那巨柱之上,血光本已极是鲜艳,眼看就要流淌下来。那老丐伸手抚摸两下,血光顿时暗了。他又摩挲了一会,那血光越发暗淡,到了最后,色转暗红,竟好像凝固住了。
老丐冷笑道:“我定要这世界上,再无魔教邪术!”大踏步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