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在地平线下排徊,天空已泛了青白色蒙蒙发着光亮。
司晨的大公鸡燥动不安,不知谁家的雄鸡:“喔、喔喔!”的打鸣了,全村的公鸡都争先恐后的打起鸣儿来……
天英悄无声息的下了炕,轻手轻脚的穿上鞋。她回头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孩子们,笑意就从嘴角蔓延开来。
系上最后一个扣子,天英便慑手慑脚的到外屋热早饭!说是饭,却简单的很。其实就是剩了有几顿的苞米面饽饽。
天英在娘家的时候,家里有娘,有嫂子,所以她在家非常的受宠爱,所以她也不善长做饭,就更别说贴饽饽了!(别的女人大多都会发玉米面,再做成饽饽坯子,围着开水锅贴上一圈儿,再将锅烧开,先不揭开盖子,再闷上十多分钟,饽饽就好了!这样贴出的饽饽,才喧软好吃!也有人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在锅里与把菜先炖到锅里,再在锅边上贴好饽饽,饽饽自然就会更具风味了!)
正因天英不会发面,贴出来的饽饽上面除了必有的一层糊嘎吱之外,却少了暄软和酵香!放久了,一咬就会掉渣子,所以天英贴的饽饽总是不能得到孩子们的喜欢!
所以,因为营养不良,孩子们的个子在同龄人中是最矮的!虽然天英也知道原因,可是现在的生活却一直不能有什么大的改变,天英也总是特别的无奈!
但是今天却不同,除了应时令的蘸酱菜外,天英还特意煮了一个咸鸭蛋,又熬了一小盆儿小米粥!
小米粥和鸭蛋,是昨个儿天英特意从东院赊来的,自然是想要给景然补身子的。
此时沭昇也起床了,他先去马圈喂了那老骟马(县郊采石场淘汰出来的老马,经过阉割之后,特别温顺,听话,服使!),又去把农具按边儿检查了一遍等都归置完了,也才不到五点半!
沭景然这一夜没敢合眼,她知道眼下的事儿,正应当是五岁那年初夏,她和漠然去南河边上玩掉河里那次!
她真怕是个梦,一觉醒来,一切都没了,又灰飞凐灭!而此时正虚弱的她,却没有敌过疲惫后的浓浓睡意,不知何时睡过去了!
当天英喊起了漠然又轻拍着正酣睡的景然,轻声唤她时,景然一骨碌爬起来了并自己套上自己枕边的小裙子!
她乐坏了,一切都没像昨晚想象的那样成为镜中花、水中月!
她觉得老天终究还是怜悯她的,竟真的让她重生了!也或许前世的经历是一场恶梦吧?
景然想她以后应当以前世为鉴,更努力的生活,决不能再重蹈覆辙了!今生今世,她必更努力的生活,才不负上天赐予的重生!
端着脸盆里刚打来的水才进门的天英,惊奇的笑道:“老姑娘真乖!过来,妈给洗脸吧!”说着抱过景然给洗脸!
感受着妈妈温热的手轻轻的自己洗脸,沭景然辛福极了,她好享受这失而复得的母亲的温柔!
而边上的漠然也赶紧拿来香皂:“妈,香皂!用这个给我小妹儿洗脸,可香了!
都洗了脸,就开饭了。景然明白,这一个鸭蛋、一碗粥就是自己的早餐了!
可让她吃独食,她可不愿意!于是她闹着非让天英把鸭蛋切成四半儿,可沭昇和天却坚持不肯!
最终在景然的坚持下,那鸭蛋还是被切成两半儿,景然和漠然分着吃了!而那碗粥,景然喝了几勺后,就说不想喝了,自然又让漠然给包圆了!
吃过早饭,沭昇和天英要下地干活去了。天英不放心的嘱咐了两个孩子半天,告诉乖乖在家,让漠然好好照顾好景然后,才依依不舍的踏着晨光出了门!
昨天,西坨子地还没耪完,杂草都将苗眼儿“糊”的死死(见草不见苗)的了!而北坨子上的沙浏儿子地的六垄花旱了,又得浇了!沭昇两口子得抓紧时间了,这时间可就是收成!辛苦了这一大年,整年的嚼裹儿就全指着地的出产呢!
他们这两个‘二八月‘的庄稼人侍弄地虽说比其他人家差的多,但是他们不怕乏累,付出了比别人多出了几倍的努力!
杨天英不是作地根儿的农民,沭昇也真真儿的算不上!
当年二十三岁的沭昇从十八岁起在县郊采石场采了五年的石头。踏实肯干的他入了场长老杨头儿的法眼!
老杨头儿把自己的宝贝老姑娘,杨天英嫁给了他!
天英当时二十五了,可是看了老鼻子对象都不成!
天英当在六粮店当售货员,有正式工作,又有模样儿,有文化的杨天英就是跟谁也相看不成!
当老杨头儿把俊小伙儿沭昇有意无意的领到天英面前时,双方都觉得眼前一亮。
在老杨头儿的支持和鼓励下,两人走到了一起,并在当年的建军节领证结了婚!
婚后三年多,天英一直没开怀儿,别人说啥的都有,可急坏了两家老人!
想尽了办法之后,遍看了当地和周边有名儿气的,没名气的大夫,天英终于开了怀儿(初次怀孕)!
头一年生了个胖小子,按照沭家这辈儿的然字儿起多叫漠然!第二年又得了景然(沭家到沭昇他们下一辈,仨字名,犯后字。),家里人都为他们高兴,因为凑了一个好字儿。却也因为这“好字儿”违反了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受到了重罚(罚款一千元,两人又被原单位开除了。并遣返原籍!)!
两口子在天英娘家的帮助下交清罚款,才又回到沭昇的老家沭家坨子,靠着几亩薄田的产出糊口渡日。虽没了原来充裕,却也渐渐安稳下来了!
沭昇是家里的老小,身上有一个哥,一个姐!他妈在景然满月后的第二天去世了。留下了他爹沭连河带的所有家产:五间青砖瓦房,依着村里的规矩,和老大沭庆一家归在了一块堆儿!
沭庆一家五口儿,连同老爹沭连河往在西街的五间大瓦房里,而沭昇却在东街起了两间土坯房。
一家西街,一家东街,不算太远,可也说不上近了!所以,景然落水的事,沭连河昨天并没有听说。
今儿一大早儿沭连河又向往常一样背着个糞箕子去捡糞时,听他五叔(景然要叫五太爷。)说得!可差点儿没把沭连河吓得屁都凉了!他有四个孙子,却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儿,自然心疼得不行!
景然要是真出点事儿,那他可真受不了!五叔的话还没说完,沭连河撒开老腿就奔小儿子家去了!
小花狗儿正眯着眼懒洋洋的躺在门口晒太阳,听见来人了:“汪-汪-汪……”叫起来!等看清楚来人,它又马上摇头晃尾、前拱后蹭的献媚撒娇!沭连河哪有心情儿答理它,疾驰忙慌的开门就进了屋儿!
“漠然呐,你们都在屋没?你小妹好点没?”人还没进里屋儿,声音便先传了进来!
沭连河刚走到里屋门口,就和从屋里出来的漠然撞了个满怀!漠然知道,爷爷惦记着小妹儿,直接对爷爷说:“爷,放心吧!我小妹儿一点事儿都没有,好着呢!她现在在里屋儿呢!”
沭连河跟漠然一块儿进了屋里,就见小孙女儿四平八稳的坐在炕头儿,冲他笑呢!
他仔细一看,景然除了脸色还有些发白外,真没事儿了!可沭连河还是不放心的问道:“丫头哇,哪儿难受不?”沭连河边问边用手摸摸景然的额头,说:“还好,现在不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