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是本田的,水蓝色,是一台小轿车,年代似乎已经久远,也许是二手车。
海问在驾驶之余,偶尔也会用眼角留意坐在副驾驶上的立花慎。
他的妈妈还是没有找到,她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在岩浆的周围、在山脚、在山林边都有过她的痕迹,也有可能那些痕迹也并不是她的。她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走到自然里面,然后就不被人看见了。
直到下午他们才离开。
而从那个火山脚下的小村庄出来到现在,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很快就要进入名古屋市的地界,路上的牌子已经出现“刈谷”的字眼,作为名古屋市隔壁的一个不大的市级行政单位,海问在那里生活过一小段时间。
至于立花慎,自从离开自己老家,从头到尾只跟海问说了一句话,说要去名古屋市,然后只是静静的看着车窗外滑过的雨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海问当然也不会主动?去说什么,爱说不说,多余的安慰还不如安静来得让人慰藉,当然,另一方面海问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雨,变得更加大了起来。路面的能见度进一步下降,海问将车暂时停靠到路边,打开双闪。
从储物柜里拿出一瓶水和面包,他叫了一声,让立花慎吃掉。
立花慎咬了一口,却看着海问,“哥哥,你怎么不吃,不饿吗?”
海问继续看着前方车窗外的雨,远方的山头已经完全消失在雨幕之中,车里车外完全变成两个世界,”不饿。“
雨声富有节奏地打着车身,车内温度刚好,吃着东西的时候竟然有家的感觉,立花慎心里一直绷紧的神经也松开了。同时他更加肯定当初的想法,这个哥哥是个好人。
”不渴吗?“
”不渴。“
几秒的沉默之后,是一阵微弱的咕噜声。
”可我吃不完,哥哥,剩下的帮我吃了吧,妈妈说不能浪费。“立花慎似乎偷偷地笑了笑,然后趁海问发现之前又换回那副没有表情的脸,笨拙的想要掩盖其他什么情绪。
海问揉了揉立花慎头顶的黑色短发,默默把面包接了过来。一旦吃了点东西,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饥饿,也许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吧,还是四天?也不知道昏迷的时候过去了多久了。
当然其实是很想吃饭的,只是车上备的粮食不多,就算全部吃了也不顶什么用,还不如留给立花慎吃,虽然也许立花慎就算饿了渴了也不一定会怎么样,可海问比较害怕他会怎么样,海问没有应对的心理准备。另外,他的身体变得不一样了,长时间没有进食也没有因此感到虚弱,当然,还是非常饥饿。
之后雨稍微变弱,视野恢复些许,两人才继续上路,过了半个小时便到达刈谷的边界。
一路上,海问已经注意到,这里是真正的刈谷,否则有些太过真实了,这里人流不多也不少,路人们店员们还有一些穿着水手服长裤衬衫的学生,都跟以前来这里的时候一样,跟之前出现空无一人的福冈并不一样,是一个正常的城市。
看来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从那个虚假的世界中脱离出来了。虽然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却让人无法太高兴,因为他无法再进入无人的便利店直接拿东西吃了,店里面多了几双监视的眼睛阻止他这种小偷的行径。
现在海问身无分文,在这个资本主义社会里算是寸步难行了,连打个电话给,对啊,给谁呢?在这个国家里,认识的人没几个,公司那边发现他几天不上班,估计都要,或者已经将他炒了鱿鱼。只有大叔能联系了吧,也许他还知道些什么。
可首先,海问得想办法拿到钱。
“哥哥,今晚我们住哪里?”立花慎对车窗外飘过的雨的痕迹已经失去兴趣,后半程基本都盯着海问的脸看。
“你爸在名古屋哪里,我送你过去,今晚睡哪里就去问你爸吧。”海问自己今晚睡哪里都想不出来呢,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对小鬼的同情心很快就已经消失了,后半程多了个“十万个为什么”的小鸟坐在身边,让海问觉得烦躁。
“我也不清楚。”立花慎回答。
海问的烦躁进一步加深,脸上的眉毛就进一步扭在一起。
”那行啊,我送你去警局,让警察找你爸。“
”不要,我要自己找到我爸,否则一切都没有用了。“
”轮不到你说不行。“
”你要是去警局,我就说你拐卖儿童。“
”好啊,你还会威胁。我还要看看,天底下还真有人贩子自己带着小朋友找到警局去,而警察竟然还信。“
”不要!不要!不要!“
最终在立花慎跳车威迫之下,海问也懒得管这小鬼了,就随他去了,反正半个月之后,将他送到名古屋市一所寄宿中学里,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车里。”海问说,“那今晚睡车里。”
……
现在海问的身份有些特殊,既然还处于NJK的考验中,寻求日本警察帮助怎么听都不像一个好主意,有种迷路老人到警局之后被警察押送回老家的小短片既视感。
安静的过了一个夜晚。
第二天凌晨天刚亮的时候,车上的收音机发出了声音,是一串数字,借助车上的GPS系统,海问找到了这串数字指示的地点,那是一个经纬度坐标。
不远,就在附近,海问没有叫醒立花慎,自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坐标指示的地方是一个加油站,昨天海问开车还经过了这个地方,可是没有钱加油,才直接开了过去。
海问进入了加油站里的便利店。
“欢迎光临。”现在还是夜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711的工作服,用他自认为很健康阳光的声音说道,只是笑容一丝没有,看起来似乎有些犯困。
海问径直走到收银台。
“海问君,是吧?这里有你的一个由我们代收的快件,麻烦你签收一下。”男子从收银台后方拿出一个小纸袋放到台面,纸袋上贴着一张海问的大头照。
这真是不识字的人都知道是自己的快件了。海问对这个寄件人的审美有些不敢苟同,照片大概是在那个井字玻璃房里面拍的,照片只能看到胸口以上,****着,表情倒还正常,就是双手趴在一堵透明的墙上,像一个监狱犯。
海问马上就拆开了快件。
一张写着些黑字的白纸,一小叠一万日元的纸币,还有一条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