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熟的鸭子咋就给飞了呢?”花坛后方藏了一高一胖两个身影,正鬼祟地四处张望。
互相埋怨一番之后胖子显然占了下风,委屈地说:“我又咋晓得那保洁阿姨,会有顺着水管爬下楼偷跑的胆子嘛。老大的口味,啧啧,清洁工阿姨!身上那股消毒水味儿……”
高个子用力地拍打了他一下:“那现在怎么办?上哪抓去?跟老板交代不了,咱家里人,就等着给咱收尸好了!”说着懊恼万分,也不管脏不脏,干脆一屁股坐在花土上。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临时抓一个吧。”四下环顾,成森集团虽然处于繁华地段,但因为已经是下班时间,占地又实在太过于宽广,一眼望去,连一只鬼影都没有。
高个子焦虑万分:“这一时半刻的,可是上哪去抓?”
胖子说:“只能,逮谁抓谁了,是个女的,就成。”
高个子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几幢雄狮盘卧般的巨形建筑,楼层的灯光尽皆亮着,透过大幅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那些平时繁忙的办公室此刻静悄悄空落落,寂寞无比。
胖子嘴里忽然发出奇怪的声音,一边伸手揪着高个子的衣领就往上提。
高个子一把拍掉他的手:“滚一边去,老子烦着呢!”
胖子的目光始终定住,手一个劲地乱拍高个子。两人合作多次,高个子终是意会到他的意思,忙站了起来。
顺着胖子的目光看去,这才发觉他嘴里奇怪的声音是在笑,因为激动而扭曲的笑。
“哔哔他娘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啊。”高个子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城市的喧哗随着大太阳的逐步沦落而渐行消散,成森集团的工业区像一只猛兽般潜伏在渐浓的夜幕中。往日近乎兵荒马乱的繁忙此刻尽然不见,就连平日里这个时间段穿梭往返的物流货车,也不见一辆。
整个工业区如过年时人潮大军撤退的空城般,唯有层层楼亮着的照明灯,和偶尔一两队保安巡逻经过,更是显出了空旷。
丘牧笛如水泥柱子般的双腿一撑,站了起来,灯光下立马显出一个人高马大的影子来。张着河马般的大嘴打着哈欠伸了伸百年大树般的水桶腰,再伸出流星锤般的拳头“呯呯”地捶了捶隆起小老鼠的手臂,咂吧咂吧因为暴牙而关不拢的嘴巴溢出的口水。
大手一伸,把文件全扫进抽屉里,又“呯”地一脚踢上抽屉门,粗鲁地锁好,这才满意地往外走:“奶熊他个蛋蛋的,累死老娘了。”
出得办公大厦,已是月朗星稀。
丘牧笛有一瞬间的失忆,想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今晚是苏氏集团五十八周年庆典,所有的职员,上至高层,下至保洁阿姨,全都应老板苏成森的邀约,到格里煌煌参加庆典去了呢,就连保安也全都去参加了,只在保安公司临时抽调了一些保安过来顶岗。
下午三点老板便放了大家的假,现在想来那些同事们早已花上几个小时的精心打扮,已是衣香鬓影地身处歌舞升平的晚会中了吧。
丘牧笛没由来的失落,谁叫自己长得丑,又如此的笨,为了改那些出错的数据忙到现在呢。肥和笨真的是罪,平时受冷落受排挤就算了,这会连晚会都参加不了。
“你呀,就乖乖地把这些数据改正过来再说吧,别拖累了我们。晚会那样的地儿,你就别去出丑啦。你丑惯了无所谓,我们可还要面子呐。”同事的话又是回响在耳边,引得鼻子一个劲发痒,丘牧笛伸出小指,插进黑幼幼的鼻孔里,旋转一圈,痛快地挖出一大坨的鼻屎,搓成一团,用力一弹,看着它划出一道小小的弧度蹦将出去,心情这才好了点。
去吃三元钱的麻辣烫吧,今天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嗯,就吃四元钱的,加多一元的肉丸子。这么想着,丘牧笛又是欢快起来,甩开双手快步跑:“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画家……”
高个子见状,忙矮了矮身子,和胖子一起,隐在了那花坛后面。
丘牧笛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暑假进入成森集团打临时的实习工,已将近一个多月了,那些复杂纠缠的数据,还是让她始终拎不清。
丘牧笛啊丘牧笛,人家是笨鸟先飞,你没先飞就算了,这叫啥,丘牧笛搜索着脑里有限的词汇,想出一个形容词,亡羊补牢。
现在如此激烈的竞争,自己这般的资质,毕业了,在这社会可要怎么混。瞬间,毕业恐怖症袭上心头,毕业等于失业,古人诚不斯我。
丘牧笛抬头看看天,月光在地上投下她的影子。犹自又是哀叹一声,就算去了又能怎么样呢,只能人见人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照片上那人要真是自己的姥姥,那那么貌美如花的女人,又怎么会有自己这么丑的外孙女。
还是回去洗洗睡,好好休息,明天还有那些烦复的数据需要继续伺候呢。
一整个暑期的临时工作就快完成,想不到还能见到苏氏的太子爷。他真的好帅,帅的好不真实,灿如天上的星辰。
虽然那天出了个丑,但她是唯一一个能真实接触到太子爷的女人,一想起那些女人妒恨的目光,丘牧笛简直又要笑出声来。
太子爷有没被她的丑吓到不知道,反正他虽是面无表情,冷酷无比,但还是伸出手来,他竟然,拉起了她。这一幕,也被那些嗷嗷待哺的摄像机狠狠地载入苏氏的史册。
无论他是不是在做秀,当手心传来他实实在在的温度,丘牧笛心里便笃信,他是个心善的人。善由心发,她自小便能感应到。
天上的星星眨呀眨,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又是浮现那张迷人的脸,冷酷,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情,却又俊美无比,比起那些电视里的花样美男,虽然冷了些,但更有内涵。
丘牧笛羞涩地一笑,继而又是在心里自嘲,别想了,两个世界的人,两个极端,他极富她极穷,他极俊她极丑,现实里唯一的交集,便是她是他上百万的员工当中,渺小的一员,还不是正式员工,仅仅是一名暑假临聘的员工。
如果运气不好,过完这个暑假,她便再也无缘踏足这个宏伟得不像样的工业园王国了。而根据她现在如此渣渣的表现,在高手环伺之下,这样的几率,没有百分之九十,也得有八十,不是她没信心,而是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反正就是八九不离十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