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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尸王沼泽

雷卷的身影被传送阵吞没,但觉眼前一黑,脚下的地面瞬时消失,可身体却并不下坠,反而像云彩般飘在空中。侧耳倾听,周围鸦雀无声。

“图大业……”

没有回音。

“奇怪,他们最多也就比我快两三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突然间,一阵尖利的刺耳声钻进耳朵。雷卷吃了一惊,辨出是何花花的叫声。当即,全身肌肉紧紧绷起,体内战力也跟着沸腾。

一股浓重的腥臭之气扑鼻而来,眼前也逐渐可以视物,黑暗开始转淡薄,化成了一片乌云似的气体,又过了一会儿,乌云又化成了白色的雾气。白雾吞噬了四野,将雷卷围在其间,单只依靠目力,只能看清十米远。

“到地面了!”

脚下重又踩到东西。雷卷舒了口气。但随着脚甫一接触地面,他体内战力立刻澎湃而出。

“这是什么地面?怎地如此潮软。”

小金静静地趴在他肩膀,此刻却拼命的拽着他的衣服,表情严肃,仿佛还夹杂着一丝难受。而且,偶尔之间,身体会忽然颤抖一下。

脚下又湿又软的地面,若想站在上面而不下陷,雷卷必须运起踏雪无痕的轻功。

顿时身轻如燕,脚底轻轻触碰地表,腰板挺直。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了小金的异样。

“你怎么了?”

小金鼻子抽着气,费力道:“好冷,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好冷。”

“可这里温度并不低。”

此地的湿气倒是挺重,但温度简直就像是在夏天的烈日当头。

小金点点头,它能觉察出这里很像个蒸炉。但它依旧感觉寒冷,这种冷不是外在原因,而是发自内心。这个陌生的地方让它恐惧,让它心寒,以至于,它都不敢去感应周围的情况。

“图大业他们怎么不见了,咱们刚才明明紧挨着,难道,他们出来后自己走了?”小金转着头寻找几人的踪影,刚问完它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发颤了。

“刚才的尖叫声,很像何花花。”雷卷道。

“什么尖叫声……进入传送阵后,我没听见任何声音。”

“什么!刚才那声尖叫很刺耳。难不成,刚才在黑暗中,你与我暂时分开了一段时间?”

小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可能是传送阵的问题,刚才恍惚间我的确没感觉到你在肩膀。”

说罢,雷卷举目四望,谨慎的观察眼前能够看清的这块空地。虽然只能看清前后二十米长,可映如眼睑的却多达七个坑洼浅滩,并且每个里面都蓄着脏水,光看表面,看不出水有多深,依靠坑洼的大小来看,想必深不了。而且脏水面上偶尔会翻个气泡,里面很可能有活物。

四周围宛如用纱巾的白茫茫瘴气,使人视力大大缩减,随之增加的是不确定性,若是在这种环境下行进,时刻都必须戒备。

“这潮湿的地面,倒有几分像沼泽地。”小金喃喃道。

雷卷刚想说话,忽然感觉道脚底下好像有东西在动。轻轻抬起右足,定睛看去,等看清脚下之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脚下的位置处,此刻竟堆满了虫子。那些虫子个头有指甲盖大,浑身泛着黑紫色,头上一排排的倒立牙。样子当真是难看之极,让人一看就肯定会生出厌恶之情。而且瞧这虫子的颜色,必然身有剧毒。

“它们倒聪明的紧,是要钻破我的鞋么。”雷卷揶揄道。

“哎呀!”小金忽道:“我的感应之力被阻住了。”

雷卷轻轻飘出,换了位置,示意它继续说。

小金道:“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我刚才试着感应此地,却发现只能将感应之力延伸出三百米左右,可平时数十里地都不在话下。”

听罢雷卷脸色愈加凝重,皱眉道:“这里到底什么地方,雷神木学院招生,为什么要将人传送到这里呢?”

突然,一声尖叫,穿透瘴气,自远方传来,一头扎进了雷卷耳朵里。而且这次,小金也听得清清楚楚。

小金失声道:“是何花花!”

雷卷在叫声响起的一瞬,瘦弱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闪电般射了出去。身体悬在半空,飞速向前疾掠,因为四周可视距离只十米,他的速度被大大的缩减了。他不得不眼观六路,寻找等会力竭时的借力之地。距离尖叫声发出的地方愈来愈近,可他的脸色却愈发难看,只因他居然连一处可落脚之地都没找到。地面到处都是低洼积水,泛着黑泡的泥沼,刚才他站立的地方反倒是最干净的。

若再找不到,雷卷只能跳入泥中,染脏鞋子。

“糟糕,力竭了。”

雷卷斜斜坠向远处冒黑水泡的淤泥沼,他提住一口气,身体轻的如同一片鹅毛,缓慢向前飘着。

忽然,小金急道:“在前边,我感应到了,也就还有不足一百米。”

雷卷心中一喜,不过身体已经快要落地。只见他探出右脚轻点淤泥,胸腔中气得以呼出,紧接又迅速提气,身体借势向前掠去。只不过刚才脚尖点泥后,脏了半只脚。

没过多久,雷卷果然已看见了何花花。

此时何花花身边紧挨着图大业、杜老二。在他们周围,还有二十多个人,看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应该都是来参加比赛的。

所有人拥挤成团,凌乱的立于一块极其狭小的泥地上,每个人的脚都陷在泥中。

“他们为什么偏要挤在一团?”雷卷甚是不解。

人群的外围乃是一片漆黑的湿沼,与他们所占之地颜色分明,就像黑水中的一座沙滩小岛。

“他们又在害怕什么呢?”

雷卷放缓速度,定睛看去。突然发现那片漆黑湿沼竟然在移动!准确的说,是它对‘小岛’的‘包围圈’在紧缩!这致使了挤在最外围的人们惊恐万分,拼命似的朝里面拥挤。而那‘小岛’本就不甚宽敞,这边一有人挤,那边就不免有人掉到了黑沼中。

就在这时,雷卷力又快竭了,而那‘小岛’又挤满了人,根本连半个人都已装不下,若再不到落脚之地,他只能堕进黑湿沼中了。

“啊……”一声凄惨至极,恍如杀猪般的喊叫陡然响起。

原来‘小岛’上有人被挤了下来,那人一脚踏进黑湿沼中,他的脚登时被漆黑吞没,可也就是在这时,一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人的脚被吞后,他却没有抬腿,反而身体突然扭在一起,接着浑身开始颤抖、痉挛,脖子一歪,倒头扎进了黑湿沼中。

尖叫声再度响起!

他甫一接触湿沼表面,整片沼地开始向上翻气泡,随后所有人都看到,成群成堆的黑虫子,争先恐后的扑向那人。

最后的尖叫声是何花花的,还有人群中其她受惊吓的女子的哭喊声。

雷卷只看了一眼,已然明了。

那漆黑的湿沼全是由手掌大小、后背长满黑毛的虫子形成。这些虫子与刚才他脚下的黑紫虫子属于不同种类,但都同样让人心里极不舒服。

雷卷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担忧,幸亏发现的早,不然他很可能已步了那人的后尘,做了黑虫子的午餐。可是现在他轻功的去势已虚,除非立刻肋生双翅,否则掉入‘虫窝’是迟早的事。

这时图大业等人看到了凌空飘来的雷卷,脸上一喜,但又想到自身处境,便也开始担心起来。

小金紧紧拽着雷卷衣服,眼睛死死盯着黑湿沼中那具尸体。就在刚才,极短时间内,尸体已成了森森白骨。

它脸上露出惊恐之色,颤抖的更剧烈了,大叫道:“千万别过去!”

雷卷速度已放至最慢,身体也提至最轻。但,若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即使是鹅毛,也免不了掉入黑湿沼中。

小金又叫:“快看北面!”

雷卷扭头看去,发现在‘小岛’与他中间,偏左十多米远的地方,屹立着一根枯树干,孤零零,光秃秃,在瘴气中显得若隐若现,树干枯朽的色泽几乎与灰白的瘴气融合,若非睁大眼看,决记发现不了。

也不知枯树是哪年的植物,看那腐朽的模样,是否能承受他与小金的重量。

但时间紧迫,已不容他思考。他将腰上提力,由腰拽动双脚、双手、摆动,身体因而凌空旋转起来,他再借这一股旋劲,向左冲去。

人群中一阵哗然,他们实未想到,竟有人能凌空横移,他们本以为雷卷会掉下湿沼,也被啃食见骨呢。

这些事都发生在眨眼间。此时雷卷脚已贴上树枝,如影附形,整个身体都牢牢粘在了枯树干上。不远处那群人也在这一刻炸开了锅。只因黑虫子组成的‘湿沼’地越缩越窄,那些挤在最外边的人无处可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恐怖的黑虫子爬上自己双腿。但他们又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危急关头,有几人甚至伸腿乱踢乱踹,用手将旁边的人拽下去,不一会儿,已有六七个人扎进了湿沼,连惨叫都未发出就被黑毛虫子淹没了。

雷卷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图大业,三人靠着图大业身强立壮,加上与杜老二配合非常默契,堪堪将何花花保护在中间。

雷卷脚下的枯树干一人可环抱,可能是受沼泽地貌的影响,树干表皮呈暗青色。树干顶由三条主枝组成,雷卷轻踢树枝,想试一试能否禁得住图大业他们。但听“砰”的一声,树皮凹陷下去,看来枝内已腐朽空了。

“啊……”

惨叫声又响起,四个人不小心跌倒,瞬时身首异处。就在这时,人群中蓦地跳出一个身穿坎肩,臂膀肌肉虬结的大汉,他可能已被刺激的疯了,突然撞向中心的所有人。

“哎……呀!”

荷花花惊恐呼叫,被撞了个正着,身子旋即失去平衡,向后面的黑湿沼摔出。

图大业咧嘴狰狞,随着一声急迫地嘶吼,他愤恨的抬起一脚,把那人踢飞了出去,紧接着迅速着手拽住何花花衣服。

“呼……”他松了口气,幸亏救下来了,若何花花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图大业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草渔村父老乡亲们了。

花花嘴角带着凄怨的笑,静静地望着他。

图大业心头一缩,正待要问‘你还笑’。谁知转头间却骇然发现,何花花的右脚陷在黑沼中!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只觉仿似耳中爆起数声惊雷,嗡嗡响个不停。

杜老二‘哇呀’一声,跌坐在地。图大业连连挤眼皱鼻,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未等泪落,他不顾一切地弯腰,拔出何花花的脚。

一只掣着獠牙,满面阴鸷的黑毛虫子正在往何花花小腿上爬。

雷卷置身枯树上转目望去,透着薄雾,那黑虫子的模样依稀看来,像极了一张诡笑的人脸。

小金很默契,瞬即跃到另一根枯树枝,雷卷疾射而出,无名指叩响,“噼!”“啪!”声暴响,一指弹向黑虫子。

“花花的脚!恐怕……”

就在这个时刻,突如其来的,原本还是正午白昼的天空,顷刻间暗下来,黑暗迅速吞噬每个角落,周围成了一团漆黑。

功聚双眼,雷卷眼中精光闪过,模糊看出何花花三人位置。“这是什么鬼地方。先将他们救走再说!”

身后枯树上的小金却忽然道:“小……!”

‘心’字还未出口,一阵刺眼的白芒豪光,骤然间,自千里之遥的未知区域狂涌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股股巨浪般的罡波,如海似啸。

目之所及,所有的人,包括数量不可计数的黑虫子,这一刻,全部都被卷进了罡波中,向北方‘随波逐流’而去。

须臾,海浪般的罡波涌向远方,‘小岛’方圆内恢复平静,奇怪的是,那棵枯树却依然孤零零的屹立泥沼之中,只见枯树枝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个人。

雷卷双腿夹着树干,左手紧握何花花肩膀,右手拿着图大业后脖子,小金盘在他的琵琶骨处。因为劲力使得太猛,他手指整整陷进两人皮内达半寸。

手指关节处一阵“噼里啪啦”,轻轻松开双手,举目四望。地面的泥沼重又现出本来的坑洼积水,表面那层黑虫子,被罡波冲击的连毛都未留下。

而其余的人,也不见了踪影,估计已被吹飞。

雷卷不觉多瞧了脚下的枯树。它还真是让人另眼相看,若非它坚挺如斯,恐怕他们也要被吹到别处了。看这材质,似槐似棕的,也不知在这里屹立几多岁月了,现在还真看不出它本来的面目。

图大业遥遥坐倒在树枝上,怀抱树干,木然的盯着眼前的虚气。全未注意到杜老二下落不明,而何花花正冷汗涔冒,咬牙嘶嘶吸着冷气。她的左脚脚踝以下血肉模糊,隐隐可见白渗渗的脚骨。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到处坑洼沼泽,找药草势必登天还要难些。若是得不到及时治疗,只怕要落个终生残疾了。

雷卷上身穿的是那件兽皮衣,只见他忽地脱掉兽皮,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然后双手一较劲,“嗤!”兽皮衣的两条袖子被撕了下来。他前世闯荡江湖,有些伤都是自己包扎。此时何花花脚上一直血流不止,他只能先想办法将她伤口包扎,再想其他办法。

“怕疼么?”雷卷问。

何花花抿嘴摇头。

雷卷用一条兽皮勒住她脚踝上面,用另一条将伤口卷住。

期间何花花疼得浑身发抖,但却未吭一声。

雷卷表面并没有显露什么,可内心非常钦佩面前这小女孩的坚强。

“必须找些治伤的药。这地方炎热湿闷,伤口很快会发烂。”

“对!”小金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何花花额上冷汗正自顺鬓角流下,脸上颜色苍白如纸,那虚弱的模样竟似连说话都已费力。

“呜呜呜……”

声音自旁边传来。雷卷与何花花转头看去,却见到图大业坐在那低声啜哭。

雷卷一怔,叹了口气。图大业外表虽强悍,可毕竟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孩子,如此迅疾、恐怖的变故,他根本来不及适应。他当初受村长重托,看好杜老二与何花花是他的责任,可现在杜老二生死不明,何花花又很可能落个终身残废……

而何花花,虽为女流之辈,但她有成为一流感应师的信念,这实已成为她活下去的信念,所以即使再痛苦,她也能忍耐。

经过刚才的罡波狂澜,四下里的薄雾淡了不少,烈日的热光得以照射下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度逐渐升高,沼泽地被晒的蒸腾起朵朵白烟。

雷卷道:“此地太过潮湿,伤口很可能加速腐烂!这样,我去寻找草药。大业,你不必太过责备自己,现在何花花很需要你。”

图大业微微颔首道:“俺知道了,雷兄多加小心。”

雷卷又向小金嘱咐几句,让它也留下来,随后掠向远处,孤影渐渐消失在烈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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