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秋之忆
第四章
变强的理由？
嗯，总躲在别人背后总是那么的蠢。
9岁。
现在，我的料理技术得到了诺的认可，之前诺生病，我替他为寺院烧了一次饭，竟然被诺的老师夸奖了，我还是挺高兴的。
但是老爹，从来没有细嚼慢咽过，总是超快的吃完，然后满嘴，“太慢了，快点，快点??????”
只要诺不在，我就会像老爹一样狼吞虎咽，很可惜我就没赢过，老爹说过，哪天我吃饭比他快，他就负责家务，但是他压根就不需要咀嚼，差点连着那个比我脸还大的碗一口吞下。
不过虽然我很熟悉周围了，但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同龄的孩子，我是人类，么。
我时常会被外地来的商人，旅行者看到之后指指点点，甚至有一次差点被一个流浪的老虎疯武士砍死，不停地大叫“邪祟。”
如果不是老爹在场，我绝对会受伤，老爹用随身携带的剑，只用剑鞘，只是一击，就把流浪武士的剑震得嗡嗡作响，然后他抱着剑大喊大叫的走了。
然后我就问老爹，能不能教我剑术，他直接回了句，“等你毛长齐了，我就教你。”
毛长齐??????
老样子，只要我偷看他练剑，他就会立刻端坐，真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让我学。
今天是二月了，准确点就是五日，我把冬天老爹喝完的酒瓶全部集中起来，等着菜菜子阿姨拉着推车来收走，菜菜子阿姨就是那个当年堵住我的那只大笨牛的姐姐，老爹在另一边的院子上挥动着剑，让阳光很好的洒在自己的身上。
说起来马上就是采春茶的日子了，我每次提出帮老爹干活，他就会按住我的头，“用不着！”
春茶，诺最喜欢了，他说春天是最适合茶叶生长的时候，冬季的休息，让茶树在春天拥有足够的力量成长，长出肥嫩的叶子。
茶田其实并不是很远，只要到这个城市的另一边，就能看到，一大块一大块的茶树。
诺时常会送一些茶叶来，和我，以及老爹，多吉先生慢慢品，但是老爹却说着苦苦的茶虽然解渴，但是还要煮半天，还不如喝井水。
至于我，我一直觉得茶，喝进嘴里，虽然是苦苦的，但是之后会有淡淡的甜味，而且那种香味，我真的很喜欢，至少比老爹的酒味好闻很多。
今天诺要去集市办事，不能陪我聊天，我除了买菜，基本不出门，最多拿着老爹的那把木头剑瞎挥一挥，老爹看到了最多把剑抢回来放在客厅的柜子上。
其实我很想学老爹的剑术，可是他却一直在找各种理由拒绝。
还有一件事，其实有时候会有人来找老爹拜师，最早的一次是一个穿着灰色训练服的小狼哥哥，有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叫真弓，带着一瓶酒找上门，但是喜欢酒的老爹竟然看都没看一眼就让真弓走，我也能想到为什么门口基本没有人会来了，老爹压根就没让人接近过。
再说，那把锋利的剑就没离开过老爹的腰。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其实一直知道，老爹没有徒弟，而房子后方的那个种着一颗超大樱花树的没有房顶的房子，其实是老爹的道馆，但是，除了诺有时候会带着我去扫一扫落叶和花瓣，基本没人去。
至于老爹为什么至今不收弟子，其实猜也能猜到，据说在老爹门下坚持最多的人也才6个小时而已。
而作为这里最有名望的人，参孙，他的超大豪宅，华丽的道馆，以及那片黑压压的弟子，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出了日常的剑术训练，参孙还参与城镇的建设和人际的调节，很有威望，而老爹是出了名的酒鬼暴脾气。
其实就我所了解的，这个小城就两个剑道宗师，一个是参孙，一个是老爹，而且貌似老爹和参孙在以后还有一场对决，赢的人可以成为下任长老，老爹虽然对长老的位置没什么意思，但是似乎很在乎那场对决，但是对决还有个条件，就是必须有一个自己的道馆，以及拥有至少一名弟子。
很明显，老爹现在的状态等于把胜利拱手相让。
至于现任长老，那个很照顾我和老爹的兔子爷爷，服部桂信，有时候也会推荐一些年轻人来找老爹，但是老爹就这个就没给过面子。
我拎着竹篮，需要出门买一些蔬菜，阳光还是挺温和的，前段时间那几场暖暖的春雨，让蔬菜长得很健壮，口感很清脆肥嫩。
小白菜，真的很不错，稍微炒一炒，口感很鲜脆，而且淋上新鲜的酱油，好好地配合米饭吃上一口，觉得可以充分的享受到春天对于生命的馈赠。
“早啊，秋。”我走到熟悉的小摊边，卖调料的坤巴先生向我招手，他灰色的毛发上散发着各种香料的刺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打喷嚏。
“早啊，坤巴先生。”我也向他问早，他总是把品质比较好的酱油卖给我。
我先后问候了卖蔬菜的季美阿姨，卖海鲜的乌竿先生，以及经常送我新鲜水果的沙耶阿姨。
现在的我还是能够拎得动那么一菜篮的食材的，我不断思考午饭应该怎么料理，让老爹麻木的舌头知道怎么稍微为我做的饭菜表扬我。
今天诺先生和多吉先生会照常来拜访，每年的二月五日，诺先生和多吉先生都会来我家和老爹好好聊一聊，似乎成了一种持续多年的习惯。
我路过了那些孩子经常聚在一起的那块空地，那里有不少游乐设施，但是我只是看看而已，从来没有试图进入过，对我而言，或者对他们而言，我是个异类。
“喂，那边的！那个，人类！”
正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了有谁在喊什么，人类？
我四周环顾，但是除了我，好像没有人类了吧，我看了一眼声音的源头，是参弥，参弥比起我前几年看见的起码胖了一圈，但是在另一边用木剑练习剑术的参苓个子高了不少，而我，就我个人的印象，我也不停地长大，现在都把我的头发束起来了，留了一条马尾。
然后有几个比我大一些的孩子像我跑来，拉着我的手，有些湿湿的汗黏在我的手上，我被拉到这个空地上，我有些兴奋，因为，他们愿意接纳我？
“我记得你叫秋，是么。”参弥蓝色的小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着，他一边把手上的蛋糕放进嘴里，一边看着我，我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汗的酸味，不过比老爹身上的淡很多。
“知道吗？我父亲以前挡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个熊穆一拳打趴下，还收养了这个人类，哈哈。”他用沾满蛋糕屑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我用力挣脱，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个之后再背后说别人坏话吗？”我放下菜篮，我真的很愤怒，如果不是那些欢呼，老爹没准就赢了，所有人开始退开，参弥也开始揉自己的手，让自己的关节咔咔作响。
“输家就是输家，还想说什么？大家可是亲眼所见，而你，就像你老爹一样窝囊，只会灰溜溜的从这里，像蟑螂一样钻来钻去！”
“我，不是蟑螂！老爹，也不是输家！”我不知道我哪来的那么大的火气，我奋不顾身冲了上去，挥拳，参弥却一脚踢在我的肚子上，刺激了我全身的痛觉，然后我有些站不稳，但是虽有，参弥对我的胸口，狠狠地锤了几拳，不时还说着一些脏话，我想反抗，但是疼痛感让我动不了，参弥也没有停手的意思，完全不给我机会反击。
“才不是，老爹才不是输家，也不是废物，他只是，太孤单了。”
我知道老爹的，看上去永远都是一副体力用不完的活泼样子，其实，他很孤单。
所以他才那么珍惜我，总是不让我知道，偷偷地给我各种帮助，明明是他洗的衣服，非要说是诺来过，诺洗的衣服才不会是那么皱。
慢慢的，我窝囊的流着泪，倒在地上，参弥带着小伙伴跑开了，参苓似乎对参弥说了什么，带着愤怒，然后走到我身边把我拉起来，我睁开眼，看了一眼参苓黑色的眼睛，他的金发有些耀眼。
“没事吧。”
我没有回应，起身拎着菜篮，忍着疼痛慢慢走回家。
“老爹，把你的一切教给我，别再躲躲藏藏的！快点！”
我一回到家，我就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着，“我要变强！”
变强。
老爹当时在擦剑，看到我一身灰扑扑的样子，以及大声的吼叫，还有脸上的伤口，“告诉我是谁打的你。”
以外的平静，但是我知道，他在强忍怒火。
“教我你的拳术，剑术，还有你的步伐，把你的一切教给我！我要像你一样强！”
“别傻了，你知道我不会教你的！你不需要变强！你只需要好好生活。”
“我不想变成窝囊废，我不想被别人当成弱者，我不想你还想蜗牛一样，把自己的力量藏起来！”
诺吃惊的看着我，“你的眼睛。”
我不明白诺是什么意思，他看着老爹，但是充满担忧。
老爹叹了口气，“真是，熊孩子我最讨厌了。”然后拍了拍我身上的灰，伤口很疼，但是我没有动，“拜托了。”
“不行。”结果老爹还是冷冷的说。
“为什么！”我用尽全力推向老爹，老爹顺势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推向院子上的小凳子，“你根本就不需要学习战斗。”
“我只是想要变强，不想再看见那么弱的自己。”我又哭了。
“啧，说了多少次，我讨厌眼泪，擦干！”老爹放下他的大手，递给我一块干净的手帕。
我不想理他，多少次，多少次，早在很久前我就提出要学习剑术，他都是拒绝，从来不愿意被我看见他的动作。
藏藏藏，到底为什么。
“你还在担心那个故事吗？”诺突然开口，我注意到老爹的脸突然抽搐了下，然后默默走开。
故事？
那天，诺帮我清理了伤口，都是瘀伤和擦伤，第二天参孙带着参弥来上门赔礼道歉，带了很多零食，参弥也是一脸歉意的看着我，“对不起，秋，我不该说你和你的父亲。”
我什么都没说，但是除了道歉，参孙和老爹说了另一件事，“继承。”
“你还没有弟子吗。”参孙端坐在那张小桌子上，喝了一口诺泡的茶，老爹只是不爽的摇头。
“和你没什么关系的吧。”
“你应该知道，没有弟子，就不能被承认是宗师，也就没有成为长老的资格。”
老爹有些不耐烦的一口喝干杯子里的茶。
“不，不烫么。”
“劳力干（要你管）！”
又过了一天，诺宗师把我带到山上的温泉那里，泡澡，多吉先生也常在那里，出来的时候在我受伤的地方擦药。
我没有放过这些机会，我坐在温泉里，热热的泉水不断从出水孔流在我的背上，一开始有点疼，但是慢慢的就会很舒服。
“诺，那个长老资格是什么。”我假装漫不经心，眼睛看着远方的树林。
“那个，我们的每一任长老会在时机成熟后参加转生仪式，成为神明，然后需要一个继任者。”诺替我梳理着头发，多吉先生则有时喜欢戳我的伤口，我用力踢了他一脚，他就把我整个拉进水里。
“成为神明？好厉害的感觉。”我知道神明是什么，那种人敬仰的存在。
“但是，现在的人们更愿意好好的生活，所以长老的选择规则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方式，而我们这里，则是对决，用不伤人之武技击倒对手。”诺解释着。
“但是你老爹的蛮力真的不是一般人能随便顶住的，而且我们这有这样剑术的只有两个，参孙，还有你的老爹。”多吉伸了个懒腰，“参孙是一个庞大的氏族，他的祖父就是上上上界的长老，为了驱除以前在这个地区盛行的邪祟，变成了斩祟神。”
“那老爹呢。”我追问，但是一只都保持乐呵呵的多吉先生突然放下了笑脸，诺帮我梳理的手也突然停止。
“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但是你永远不要在你老爹面前提起。”诺叹了口气，眼里充满了让人说不清的感觉。
“喂，和尚，你真打算说？”多吉突然从水里窜起来，“没事，我想，秋有必要知道，我们藏了太多秘密，这对秋很不公平。”
“你的父亲，是个孤儿，从小，因为一场大火，父母双亡，只有他因为离家出走，幸免了，之后熊穆离开了他的家乡，来到了母亲的家乡，也就是这里。”
“老爹母亲的家乡吗？”我往下望着，在我眼里，是个和睦的小城，离大海很近。
我之前被老爹扔进海里学会了游泳，咸涩的海水下，是一片美丽的水生世界，但是我完全没时间欣赏，我快没气了??????
“火灾的原因？”我突然想知道更多。
“原因吗？是因为一家烟火商店失火，巨大的广告牌匾压死了熊穆父母的家门，最后，这场悲剧只有熊穆的父母永远的离开了，熊穆回来的时候面对着自己的家爆裂，很残忍不是吗，自己的任性让原本应该出门看烟花的一家人，分隔两世。”
怪不得老爹会在新年那么积极地带我出去玩，每年都是。
“然后，他就一直一个人生活着，从不要别人的怜悯，其实参孙的父亲参阅曾今试图收养熊穆，你的老爹和参孙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但是因为一次误会，扔下所有东西离开了参的家。”
“误会？”我问道，但是诺只是摇摇头，用他温柔的大手挠了挠我的头，蓝色的眼睛不断闪过一些奇怪的感觉，是在犹豫？
“这个误会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熊穆和参孙从来都不说这件事情。”
是么，怪不得老爹和参孙总是有种特别的感觉，虽然我说不出来。
“对了，老爹的剑术是谁教的，感觉很厉害啊。”
“这个啊，他那把剑是桂信长老，当年送给你老爹学习剑道精神来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的，结果因为自己的怪力和天赋自学成才，哎，自从自学了剑术，没人再敢随便劝他了。”
我大概能想到因为一点小事就拔刀的老爹以前的样子，不过给我的感觉，老爹虽然喜欢吼，但是从来没有过激的行为，除了我刚来的时候的那次，惨败。
老爹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老爹失去父母的年龄，也是七岁，虽然只是据说，老爹以前和父母的生活很不错，父亲是一个擅长制作和修理各种机械的人，而母亲擅长烹饪，插花，很有品位，一家一直很和睦，只是老爹的任性，在除夜那一天，离家出走，父母在家中等待随时可能偷偷回来的孩子，关着灯，躲在房间里。在老爹回来的一瞬间打开灯，给他惊喜。
那么，如果我的父母还活着，他们是否也会等我，可是，他们究竟长什么样，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秋？你怎么了？”诺拍了拍我的头，“是不是温泉泡多了感觉头晕？”
诺先生总是那么温柔，而多吉先生则是自己躺在水里，不时故意弄出几个气泡，恶心我，还大声的叹口气，“真舒服。”
我试着回想我的过去，但是，一切的起点，只是在秋天和老爹在山中的相遇。
不，不对！
不是这样，我的过去不应该是空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我开始怀疑我，我真的应该存在吗？
“秋？”诺又一次拍了我的脑袋，其实上面有个包，每次碰到都会让我疼一下，但是这次，这个疼痛让我从刚才的那种奇怪的感觉中解脱，对啊，我有老爹，有诺先生，还有多吉先生。
是吗？
“秋，差不多就出来吧，我替你擦药。”诺打开身边的红色的雕刻着松树的药盒，一股辣辣的味道突然传来，多吉先生和我都打了个喷嚏。
“不是吧，苦根，这个擦身上可是很疼的！”
多吉先生一脸夸张的恐惧的感觉，往后扑腾，我也有些发毛，疼，吗？
我充沛的想象力开始无际的幻想有多疼，不要啊！
诺先生狠狠地瞪了多吉先生一眼，怎么说也是老虎，这点威严还是有的。
我用毛巾擦干自己，趴在旁边的木凳上，我闻到了酒的味道，先是热热的，有点疼，然后凉凉的，我身上贴了几个药贴，然后换上衣服，回头看见多吉先生还在吹着口哨享受温泉，我对着他做一个鬼脸，他直接用手捧起温泉水毫不客气的洒在我脸上。
回到家里，老爹不在，桌上有几个饭团，看样子是老爹亲手做的，还是热热的。
然后我发现原本柜子上的那柄木剑也没了，下定决心不让我学剑术了么。
我趴在明显洗过的榻榻米上，那股淡淡的柠檬香味，我一直很喜欢。
咬了一口饭团，唔，我记得我说过我不爱吃酸梅。
第二个，酸梅。
第三个，酸梅。
酸梅！我恨你！
诺先生拿起一个，几口就吃掉了，“嗯，酸梅的，其实还是挺开胃的。”
然后糖衣炮弹攻势，一脸“很好吃”的样子。
有时候，没心没肺的抱怨，能让自己变得很轻松，就算我真的讨厌吃酸的东西。
至少，我试着这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