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街上空无一人,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声一声,逐渐走远。
忍得和尚趁着夜色飞身进了陶府,他记得陶鹏府内的格局,却不见陶鹏的身影。他心下觉得奇怪,料定官兵抓捕雪卓一事与陶鹏有关,这个人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陶鹏的失踪、铁骑营的追捕并没有打消明雪卓想要追寻真相的心,她和朱大富以及忍得和尚终于来到了南海边上的渚州城。这里是距离近天岛最近的内陆。这里的人靠海吃海,主要以打渔为生,年轻的人不甘因循祖辈的老路,也做起了水运贸易,很多人因此都为近天岛工作。
明雪卓三人找了家客店住下,想寻找一个上岛的机会。
暗中跟着朱大富的阿慈和左天照也来到了渚州城,他们在另一家相近的客店住下了,依然没有出现在朱大富面前。
只是当阿慈和左天照进入客店的第一天,客店里的一个客人就交给阿慈一个长盒。
这个人没有多言,看到阿慈坐在一张方桌前,他就走过来,将长盒放在桌上。
阿慈也没有惊讶的神色,好像她早就知道要到这里找这个人,她也知道这里会有这样一个人在等着她。“有劳了。”阿慈谢过对方。
那人便行礼离开了。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自然,左天照没有询问他的主人这个人是谁,这个盒子里有什么,他只是按照主人的吩咐收起了这个盒子。盒子有点沉,天照拿起盒子的时候感觉到里面放的应该是铁器之类的东西。
与此同时,白正源也回到了近天岛,他在鱼近天面前没有提暗算明雪卓而被忍得和尚所伤的事,他只是向鱼近天报告了这次出门谈生意的事宜。
鱼近天六十多岁,因为练武的关系,看着只有五十多岁,身材魁梧,脸上有一层薄薄的胡渣。他一生未娶,也没有子嗣,早年是为了追求武学,后来来了近天岛忙着打理岛上的事务,如今也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这几年来,他自觉忙着近天岛之事,忽视了自己的武学修为,但年龄的增大也使得他对武学少了野心。他逐渐将生意之事交给了庞河和白正源,自己只是在需要做决策之时才会插手。他闲来也就在岛上钓钓鱼,指点指点岛上年轻人的武艺。可以说,鱼近天已是半退状态。
见完了鱼近天,白正源来到了庞河的居所。
庞河比鱼近天小几岁,初来近天岛时只是帮着鱼近天打理,但与鱼近天不同,他依然坚持追求武学进益,多年来从未荒废过武艺,同时他利用近天岛的船队四处搜寻武学秘籍,私下加以修习、融汇。在鱼近天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庞河的武学修为已经超过了鱼近天。
“白管事见过陶鹏了?”庞河问。
“是。”白正源如实回答。
“他什么都告诉你了?”庞河又问。
“陶先生只是告诉我需要做什么”白正源说。
庞河看了白正源一眼,他知道白正源是聪明人,“多年来,我和白管事共事一直很愉快,这一次一定不会失望。”庞河说。
白正源没有说话,但是庞河知道他是在表示同意。
“陶鹏在哪里?”庞河知道陶鹏一定也到了南海。
“暂且在渚州,他说不方便现在在岛上露面。”白正源照实说。
“我知道了,白管事去休息吧。”
自二十多年前,鱼近天、庞河和月璃有机会踏足近天岛,至今近天岛已在南海一带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三人之间的兄妹情谊深厚,只是人情敌不过岁月。如今庞河知道陶鹏有除去月璃之心,他同意了,没有丝毫犹疑,对他来说,现在的近天岛不再需要三个主人,另一方面,鱼近天已服老,少了野心,月璃自明不凡死后心也已经死了,这两个人的价值大大减弱。
二十多年前,四个年轻人在蒙国边境看着自己的祖国。
“我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年纪最小的月璃问他的三个同伴。
“等到蒙国不再被人欺负,我们就能回来了。”说话的是鱼近天,他是四个人里的老大。
“以我们的功夫,一定可以在那里出人头地。”庞河对那个人才辈出的大国跃跃欲试。
“我要换一个身份,”陶鹏说“我不想被人查出来我们的底,我要先去找个师门投靠。”
“还是你想的周到,分开行动确实比较方便。”鱼近天赞同陶鹏的话。
“那我们就在此告别,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我们大开边境之门,迎接我们的军队。”陶鹏语气中满是豪情。
蒙国是边境的一个小国,常年受到周边大国的打压,为了能够强国,蒙国大将挑选了一批才智、武艺过人的年轻人,将他们送入其他国家,收集情报,了解军队力量与江湖势力,以便将来为蒙国抵抗侵略起到内应的作用。鱼近天、庞河、月璃和陶鹏就是蒙国送进关内的卧底。鱼近天三人在江湖闯荡了一阵,意外踏足了近天岛。鱼近天认为收服近天岛可以作为他们的据点,他们能够掩饰自己的身份,南海的船运生意可以帮他们获得情报,传递消息。
而陶鹏拜了山门,也巧合地和明不凡成了同门。两人意气相投,竟也成了至交好友。当时的明不凡已经有了投军的打算,他诚意邀请陶鹏和他一起投军。陶鹏本想答应,若入了敌国朝堂,他必能更好的为自己的祖国效力。两人一次喝醉之时,明不凡的话让陶鹏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我是蒙国人。”酒醉的明不凡说漏了嘴,那时他还叫明勇。“陶师弟,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是蒙国人。”
“明师兄,你喝醉了。”陶鹏一下酒醒了。“你怎么会是蒙国人。”
“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就是蒙国人,但是蒙国对我不好,我不要当这蒙国人。”明不凡已经醉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你若是蒙国人,为什么还要去投军呢?”陶鹏小心的问。
“我要灭了蒙国,我要报仇,我当年吃了那么多苦,我不能让蒙国人再欺负我们。”明不凡迷迷糊糊的说着。
陶鹏从明不凡的话里知道了明不凡的故事,听着明不凡的话,陶鹏心里涌起了怒火,明不凡身为蒙国人却以蒙国为耻。蒙国本是边陲小国,饱受别国打压,此时却成了明不凡口中的敌国,他动了杀机。
当他的刀架到明不凡颈项的时候,他想到,以明不凡的武艺和谋略,势必会在军队中出人头地,凭着他对蒙国的恨意,他势必会和蒙国交战。而自己就是明不凡最信任的人,到战时自己就能利用明不凡。
那一刻,陶鹏做了决定,他要沉下心来等,他要等明不凡功成名就。。。
二十年后,明不凡已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也终于等来了和蒙国交战的时机。蒙国人擅打水战,明不凡的仗打的艰难。此时月璃受陶鹏的指使假意接近明不凡。月璃是蒙国人出身,又在近天岛呆了三十年,她用女人的天生的魅力让明不凡相信月璃是为了爱情前来相助自己,月璃很快成为明不凡的水战军师,也成为了明不凡的新夫人。
当日在战场,正遇上明不凡父亲的死忌,明不凡念及父亲独自前去凭吊,那里离蒙国营地很近,明不凡冒险前去,在鞋底沾上了红土,也成为被人怀疑的原因。
而真正将本国情报送出的正是月璃和陶鹏。陶鹏秘密来到战场,将月璃手里的情报送到了蒙国大将手中。这一切都是明不凡不知道的,他一直以为他的陶师弟是个本分的生意人。
明雪卓在渚州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月璃。
当月璃出现在明雪卓的房门口,她惊讶到忘记举起手里的剑。
月璃没有带任何人,她一个人敲开了明雪卓的房门,在雪卓的惊讶中,她缓缓走进了房间,来到了桌前。
明雪卓忽然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就是她的仇人,立刻拔剑出鞘,向月璃举起了剑。
月璃没有躲闪,任凭雪卓的剑接近了自己的背心。她将一个玉镯放在了桌上。
明雪卓见到月璃奇怪的举动停止了剑。
她认得那个玉镯,那曾是她母亲的东西。小的时候,爱漂亮的她曾经摸着母亲的镯子露出羡慕的眼神,那时母亲就说等到她出嫁的时候就把这个镯子给她当嫁妆。母亲死的时候,她没有拿这个镯子,她把这个镯子给了父亲,告诉父亲,等到她出嫁的时候,让父亲代替母亲给她这个镯子。
“这是你父亲让我交给你的。”月璃背对着明雪卓说。她很清楚,此时的自己如果不抵挡就会很危险,因为她把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明雪卓的面前,现在这把剑正指着自己的背心,如果明雪卓不收剑,这把剑就会刺进自己的身体。但是她不打算挡,她的目的就是来送这个镯子。
明雪卓没有收回自己的剑,但是她在颤抖,剑也在颤抖,她的眼神里有恨,但更多的是不解,“你想做什么?”
“这是你父亲让我交给你的。”月璃还是这句话,人依然背对着明雪卓。
“是你害了他!”雪卓的声音里满是怨恨。
“是。”月璃用力的说出这个字,语气里满是痛苦。
她缓缓转向雪卓,眼里有了异样的光芒“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但这些都是你父亲逼我的!”
“你说什么?我父亲怎么会逼你叛国?”明雪卓质问道。
“叛国?”月璃冷笑,但是在雪卓听来这笑声是那么的痛苦,“我是为了我的国家。”
“你是蒙国人?”雪卓明白了。
“我是为了我的国家接近你的父亲,但是我真心对你父亲,我甚至准备为他舍弃自己的国家。可是他呢?他是怎么对我的?”月璃越来越激动,她想到了明不凡,想到他们曾经有过的相敬如宾的时光,也想到了明不凡知道她身份时那种厌恶的眼光。“他一刻都没有爱过我,他抱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你的母亲,他愿意娶我只是因为我能帮他打仗!他知道我是蒙国人的时候恨不得杀了我,他何时念过我们的夫妻之情,他。。。”月璃一声声的控诉,最后竟也泣不成声。
“所以你诬陷他?”雪卓什么都明白了,眼前的月璃对父亲因爱生恨,她是一个得不到自己男人的爱情的女人,她很可怜,不,可怜的是自己的父亲,眼前这个女人正是害死自己父亲的罪魁祸首,更是这个女人让自己成了钦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