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了几个小时,隐隐作痛的胃把眼皮支开,倒了一杯开水,坐在办公桌前信手铺开稿纸,拿起笔涂抹起来。
“小逄,我桌子上放了一张草拟的‘全省优秀公安警嫂登记表’,上班后打印3份,之后联系钱进的妻子让她把表填上。事迹栏的内容你要亲自整理,突出她的贤妻良母,多写一些支持丈夫工作的事,别忘了,让她带3张两寸彩照。”
这是提醒钱进的妻子珍惜名份,守好巢穴,反思过错,改邪归正故意杜撰的粗劣小把戏。倘若钱进的家庭出现裂痕,就钱进怕老婆而无奈的蔫劲,别人认为那幸福的家庭可是岌岌可危。担心他们的爱屋坍塌,权作临时性抢救。能否奏效?但愿钱进的妻子别和钱进同路殊途,出现劳燕分飞可是我们钱进的不幸。
迫于案件的压力,在大楼对面小饭馆喝了点粥,便急不可耐地来到鲜于荣淑家。
“哟,小胖墩,怎么起的这么早?”我在逗着从屋里出来的小男孩。小男孩的眼睛呆呆地盯着我,尴尬的有点欺负小孩的感觉。
“小昶,快进屋。”鲜于荣淑一把把小胖墩推进卧室。“这是贞淑的孩子,躲在我这儿,怕她小姑子来抢。”
“这么早打扰你,有些失礼吧?”
鲜于荣淑没吱声,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
“这个孩子叫朴炳根吧?”
鲜于荣淑点着头:“那是孩子奶奶起的名,贞淑说不好,花50元找人重新起的,叫朴永昶。”
“鲜于贞淑再没给你打电话?”
“没有。”
“你的儿子下午能到家?”
“大客车慢,那边又修路,怎么也得二、三点钟。”
“鲜于荣淑,昨天和你唠得很好,今天又来打扰你,请你理解。按说办案是俩个人,我那个搭挡出现场了,咱们都急于破案,我过来呢,有几件事想了解一下,不介意吧。”
鲜于荣淑低头不语。无奈的我不得不作个解释。“我和薛书记是好同志,更是好哥们,希望你不要对我有什么戒备。”
鲜于荣淑叹了口气:“哎!你们找薛局长多好,足不出户的人知道个啥?”
“鲜于大姐,我们何尝不想和薛书记直接要线索,可是这桩盗窃实在蹊跷。薛书记本人一筹莫展,这么多钱被盗,弄得他六神无主。所以他才让我们破这个案子。不满你说,这起盗窃是有预谋的,是熟知薛书记情况的人做的案。你妹妹,你儿子都不在家,我们还得从你这入手,因为是你们让薛书记帮忙搞松树籽的。”
鲜于荣淑生疑地:“就是帮我们搞松树籽,咋那么复杂?”
“你们是怎么认识薛书记的?”
鲜于荣淑抬起了头,柔润的目光夹杂着伤感。
朝鲜族,女卑意识根深蒂固,当然了自尊意识更浓。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个身边没有男人的女人面前提到异性,是很难接受。想从她的嘴里知道她和薛书记的一些什么,恐怕难以启齿。算了,哀婉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她和薛书记的微妙关系。
“你们是什么时候和薛书记做买卖的?为什么要找他帮你们做买卖?”
鲜于荣淑的脸一下子苍白起来,不自然的表情看得出她曾经有过凄苦。
“鲜于大姐,还是说说,我们真的着急破案,挽回损失,请你相信我。”
鲜于荣淑低下头,双手捻着衣襟下摆,呐呐地:
“我爱人是1993年11月份去的南韩。外贸公司郑经理找薛局长帮的忙。公职人员不允许出国,南韩的亲戚都联系好了,爱人非要去。对薛局长的帮忙一家人感激不尽,爱人从南韩那边时常捎回来点什么,送给薛局长,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94年的春节,我和妹妹请薛局长吃了一顿饭。闲唠嗑,他说他认识不少做买卖的人,自己工作忙,单位管的严,错过了好多机会,表示乐意帮我们。
刚开春,松树籽儿一下子火了,我和妹妹不太好意思地找了薛局长,没想到他是满口答应。不几天拉回两车。他说:“想多挣就存起来,如果挣小钱,货不落地直接转手。”我们姐俩挣钱心切,一手收钱,一手交货,没有本儿的买卖一下子挣了8万多。
挣了钱不能忘了人家。妹妹说:“咱姐俩别太土鳖,拿出点钱表示表示。”
几天后妹妹张啰了一顿饭。饭后妹妹拿出5000元,薛局长说啥也不要:“这是帮你们,我也不缺钱,想挣钱,还能让给你们姐妹俩去做。”
“就这么熟悉了?”我问鲜于荣淑。
鲜于荣淑深沉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买卖你们做过几次?”
“反正每年上冬搞一次,一共整了5回。”
“这几次挣了不少钱吧?”
“忙忙活活地挣了30多万。”
“你妹妹不止这些吧?。”
“唉!买卖这东西不光挣,也有赔的时候,前年就赔了几万。”
“薛书记常到你这里来吗?”
鲜于荣淑涨红着脸,很不自然地点着头。
“前年赔了,今年怎么还要整?据我所知,这两年果仁市场走势不好,几个大户都歇了手脚,等待观望,你们没预测到?”
“妹妹不主张整。可我?唉!不死心,儿子处了个对象,是汉族人,女方家说啥不同意,百般反对。女孩子被父亲反锁在家里,不让出门,孩子寻死上吊。没办法女方的妈妈提出让我儿子去当兵:
“你那孩子吊儿郎当,游手好闲。她俩才多大?弄出事我们没脸见人。打不散的鸳鸯也没辙,不能看着女儿去寻死,逼得我们没办法。让你儿子去当兵,到部队好好摔打摔打,把那些喝酒抽烟,站没站样,坐没坐相的臭毛病都改了。我们不能看着他俩整天泡在一起鬼混,混腻了,你儿子把我女儿甩了可就坑我们了。”
“儿子还是争气的,咬着牙当的兵。他说:混出个人样,堂堂正正地娶人家姑娘。一寻思也好,在家不上学闲逛,还老和我要钱,恼死了。要不然我是舍不得他去当兵。
这不,慢慢地女方家也认了,儿子说,得买套象样的房子,给人家一个明确的答复。这个儿子让我给惯坏了,没办法,挣的钱拿出来买了房子。房子买了,还有装修?这么地才想再倒腾一把,没曾想这钱还让人给偷了。”
“你丈夫不往家里汇钱吗?”
“他呀,在那边……。”鲜于荣淑苦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
“你儿子当兵,恐怕不够年龄?。”
“可不是咋的,薛局长帮着往大改了两岁。实话和你说,他都没参加体检。临走的头一天晚上,薛局长把军装送上门。第二天早上薛局长开车把他接走的,就这么当的兵。”
薛书记帮鲜于荣淑的丈夫出国?安排她儿子当兵?手头的买卖拱手于鲜于荣淑姐俩?鲜于荣淑的丈夫和儿子不在身边?寡人一个的她?这是怎么了?囿于一个惆怅的女人把薛书记看成了沉于酒色。扯蛋!
“鲜于大姐,你妹妹挣了那么多钱还不知足,又做起了烟草和干鲜的买卖,能忙过来吗?瘫痪的丈夫可咋整?”
“她呀!浮精浮精的,挣钱挣得心都野了,什么丈夫?根本没把人家当回事。气得我骂她好几回,不听,死犟死犟。啥都想做,啥都敢做。怪了,越挣越嫌穷,还跟着人家倒腾火车头,不知道犯法不?前几年呆不住的时候搞过服装,这个烟店压了不少货,我都替她着急上火,这边挣那边赔,拆东墙,补西墙。”鲜于荣淑数落着。
“是啊!一个女人家,身单力簿的,哪有那么大的精力?”
“可不是咋的,孩子往我这一推,整天在外面野,早晚嘚瑟出事儿来。”
“鲜于大姐,薛书记现在摊事了,说心里话,你这有没有什么值得和我们说的线索?”
鲜于荣淑矜持地低下头。
“鲜于大姐,烟店姓柳的那个人你了解吗?”
鲜于荣淑楞了一下,吞吐道:“怎么?你也怀疑他。”
“谈不上怀疑,想了解这个人。”
鲜于荣淑站起来,“你别说,这个人可能有说头。”鲜于荣淑疑惑地盯着我。
“详细一些?”
“这个人应该说是个好人,不过他的姐姐得的是重病,缺钱看病是真的,备不住是他干的。”
“鲜于大姐,再详细一些。”
“他和妹妹扯巴的有几年,很能干,还听话。妹妹对他不簿,可钱看的紧,怕他手里有钱学坏,更怕他远走高飞。妹妹做买卖和薛局长走的挺近,他能坐住?肯定会吃醋,缺钱吃醋还能老实?”
“鲜于大姐,实话和你说,昨天下午,我们已经注意这个人了,想不到他会突然失踪,去向不明,你能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鲜于荣淑摇着头:“怎么能失踪?如果……?傻妹妹,把贼养到家里了。肯定是他干的,你们抓人好了。”
“他的病姐姐在什么地方?”
鲜于荣淑犹豫地:“她的儿子在外地念书,能不能去那边?。”
“教导员,你在什么地方?”仇松打来电话。
“在鲜于荣淑家里,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教导员,昨天晚上秦局长带着我们去了菊花乡合力村杀人现场。杀人凶犯是本村的,昨天晚上喝大了和老婆吵架,说她和同村的木匠搞破鞋。老婆哪能受这个窝囊气,犟了嘴不说,还打了醉鬼。这小子酒壮怂人胆,拿着******去木匠家开了杀戒。木匠挨3刀,我们去时还有气儿,木匠的儿子被当场杀死。醉鬼迷迷瞪瞪地没当回事,行凶后回到家里倒头大睡,派出所逮个正着。昨天晚上就想和你说,一寻思别打扰了。我是今早上3点多回来的,在办公室眯了一会儿,刚上班。我把你昨天安排让户政科查实柳亦菲的事情落实了,等结果吧。”
“仇松,不忙的话你也过来,一会儿咱俩去踅摸薛书记说的要去口岸进货,着急带钱的那个姓谢的。”
“教导员,过不去,总队来人了,刑嫌调控的事,我要再走,人家不得挑理。”
“谁带队?”
“老宁,还有国新和小陈。”
“都是老人儿了,和他们解释一下,我就不过去了。记住,接待省厅的人老一套,别让人家不高兴,怠慢了啥工作都白干了。”
老一套是哪一套?全局上下都知道:上边来人怎么办?全程陪同跟着转,好烟好酒吃海鲜,洗一洗再涮一涮,按摩跳舞二人转,有兴麻将戳几圈,吃饱喝得就免检,精疲力尽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