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冷若寒夜,质气沉平,一双明眸如星四月,洞晓世间清明,那一薄唇浮现的浅淡笑意,已是世间少有的清冽。
好生英毅之人!
相对而视立于帐前,以晴表情略显尴尬。她侧头佯做不经意打量他片刻,终于按捺不住开口:“你,你是谁…”
寡淡的语气似氤氲的竹香,那人闻言淡淡看了她一眼,未曾言语,只身后追出来的侍女,屈膝行礼道“参见殿下…”
那人看看以晴。
“你知不知道随意出入军营是死罪?”
这一问,却让以晴心里一阵冷,她惊诧看向他,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我穿越了?我来自未来?
若真如这般将实话告诉他,只怕他会以为自己疯了,以晴心里暗暗。
正在琢磨如此将此时应付过去那人却又有了动作。
他向前半步,拦腰打横将她凌空抱起,任以晴强烈反抗却却并不作声,冷冽的眼神里似水清寒,只与她目光短接才添些许若无笑意。
以晴蹙眉看向他,怒声:“放开我。”
似被言听计从惯了一般,那人对以晴的反驳,也只做置若罔闻。
他缓步向营帐内,低头躲过窗棂上的流苏,径直的把她放到了床上,退后两步垂手而立,眼神上下起伏打量着她的心思,始终不语。
“你做什么?”
以晴警觉盯着他如炬双眸,竟然变得越发紧张。
她下意识双手环膝,身体也不自觉紧做一团。
“你是谁?”他开口。
言似寒冰,冷冽决然,一抹意料之外的笑却分外惹眼,冷静如鹰,狡黠似狼,隐约透出危险,却只是凝眸审视。
“我在问你。”见她不语,他的话又沉落耳畔。
“怕我?”
那人双眸微眯成了细线,看似平静语气透出清寒,与脸上尚存笑意像构极为诡异,让人猜不透意欲何为。
向前跨了半步,顺势倚在了雕如意瓣格子花纹装饰的床塌之上,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猛然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褪去了她肩膀上的衣衫。
“你做…….”
“不要动!”他温润的指节轻抚过她的肩,以晴含愤挣扎,却只觉肩膀骤然只觉伤口撕裂之痛,她下意识看却,却瞥见自己肩头血红一片。
“算你命大,若不是我的箭及时,你早就喂狼了。”
那人笑笑,将她衣衫拉起,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点犹豫。
听他戏言,以晴神色微滞。
她侧头看向一侧婢女,心中茫然不知她醒来之前,又发生了何事。
那人眸光一闪,唇角勾出一个弧度。“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被骤然而生的变故呆怔住,以晴已无力言说,他抬头清眸闪现些许忧愁,随后又垂眸微叹。
凝视那双美眸片刻,那人心中骤然一颤。
不得不说她很美。
美而不妖,些许秀丽黑发铺散开,分外明丽。
有诗以作: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他有些怀念了。
情不自禁去伸手想要触碰,越来越近,可脸上骤然一阵火辣,却又让他回过神儿。
她竟然打了他!
响亮的耳光过后,那男子白皙脸颊之上,已然泛起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以晴亦是一惊,她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手,却被他狠狠钳制住,不得动弹。
嘴角隐约浮现一星血腥之气,那男子伸手抚过唇角的那处疼痛,却触到了一丝的湿黏的触感,垂下了眼眸,一抹血红映入眼帘。
这样的情况多少让他有些意外。
想他金戈铁马,戎装征伐。生死之间也滚过几多来回,却也未曾受过如此待遇。
一时恼怒,他却猛地拉她入怀,以毕生之力狠狠匡住她的身体,将唇齿间的血腥一下一下的渡入她口中。
他的吻来的促不及防,以晴拼尽周身全力,却只换来他更霸道的深吻。
挣脱,却无力挣脱,直到她已近乎绝望的泛起泪痕,他才猛然抽身离开。
相对而视,清眸审视她许久,那男子却笑了,他已近乎邪魅的语气贴近她耳侧,以不可违抗的气势抬起她下颌,冷眼潇潇:“这一巴掌,我会让你用一辈子来还!”
“来人。”
“奴婢在。”
帐外侍女问得帐内吩咐,忙不迭回应,见那男子的脸色阴冷,又忙闪躲到一旁听候差遣。
“好好照顾她!”
踏步出去,气宇轩昂的步伐之中竟带了几分王者之风,仔细打量他颀长身影,以晴只觉疑窦丛生。
正恍惚,那男子却骤然转身看她,冷笑一声:“你这一身利刺千万不要被磨平,我喜欢的很!”
惊异犹存,待她回神欲将此时问个清楚之时,那人却已带领门口侍卫一并离开。
她看着跪落神色的谨慎婢女,终无可奈何沉重叹息。
北窗向朝镜,锦帐复斜萦。
不知不觉已在军营之中度过三日。
斜靠在床头的雕花廊柱上,单手扶膝而坐,以晴眼神漫步经心的瞥向了窗外。
正值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窗前一袭纯白的梨花开的正浓,一阵朔风吹过,满枝的碎玉梨花飒飒而起,分外萦动的景致。
“姑娘,奴婢伺候您起身。”
柳儿挑帘端着掺了鲜花汁子的洗脸水进了营帐,见她尚懒在榻上,连忙紧走了两步将铜盆搁在一旁,上前扶她扶到妆台。
“这里不是军营吗,你怎么会在这儿?”抬头看了她一眼,以晴疑惑看她。
印象之中的古代军营仿佛是没有女人的。
“奴婢是本地人,军中缺个向导殿下索性带了奴婢。”
“殿下交代今日天气甚好,出去走走姑娘也许喜欢。”将浸透了巾帕递到以晴手上,没有意识到她情绪上的变化,柳儿依旧在一旁叙叙不休。
“柳儿。”
犹豫了一下以晴抿唇轻问。
“那****见到的你家殿下是谁?”
“这…”
“告诉我吧。”因久未勘破那男子身份,以晴心中略显焦躁。她好战的潜意识中她已将他视作敌手,不知己知彼,怎么制胜。
柳儿素来胆小见她急切,便只能俯首跪哭:“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一时荒寂,动作也有些不伶俐起来,失手打翻青黄铜盆落,却越发慌张了。
断断续续的请诚惶诚恐的拾起散落地上的东西隐约可闻她低声哭诉,着实让以晴有些无奈看样子是哪个所谓的殿下交代了什么了。
想到这儿,以晴眼神又落回她身上,疲惫异常道:“你起来。”
被她方才举动吓到,柳儿未敢动。
以晴看看她,心里有些歉疚。
她起身上前扶起她,又强打精神,缓和语气道:“你不愿说就罢了。”
“那奴婢伺候您上妆。”
以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铜镜之中自己的,衣带渐欲消瘦,不自觉有些失神,自己莫名失踪,家里恐怕很是担心。
细细的梳理着以晴的头发,取一只白玉簪子簪于她发丝之间,柳儿仔细照比镜中之人的流光溢彩,忍不住赞叹:“这玉簪真好看,殿下怕是有心了。”
“姑娘穿这件可好?”放下手中的木梳,转身又来到四折漆器的梨木屏风旁,取下了一件淡绿色的曲裾深衣,转身对着以晴笑着询问。
她想开口拒绝,可眼神落到那深衣上的时候,华丽的衣衫却绚丽到让她视线移不开。
“真好看……”一旁柳儿替她换了那衣裳,忍不住赞叹。
可这番称赞在她听来,却有些勉强,毕竟自己最多也只是清秀。
梳洗完毕,再次站到了那妆台铜镜之前,以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发髻高耸,薄施粉黛,那柄髻间的白玉的簪子更显得尤为动人。
浅绿色的深衣裹身,上面是一件浅黄色的靠身小袄,轻薄如沙,却也并不轻寒,脚下是一双轻便的绣鞋,银线织就,更显一双玉足的娇小,提起裙边仔细的看了一眼那深衣的裙摆,却发现竟都是金丝织就而成,放眼望去,自己身上的已是万金之数。
“姑娘身姿荣华,再配上这身装束,必是旁人不可及的。”站在一旁仔细打量着以晴的衣着,柳儿眼中惊讶溢于难表。
“我想出去走走。”
柳儿一旁欢愉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抬头望一眼窗外碧蓝的天,孤寂落寞之感油然而生,如果真的要她在此度过余生,一无所有的她又该何去何从。
旧木新黄,未几成香,扯一枝半开的梨木枝丫攥在手里,身上却不觉的布满了梨子的清甜。
“姑娘尽可在附近走走,只是这周围皆有野兽出没,还是小心些。”拿了一条披肩轻轻的替她系在肩上,柳儿上前提醒。
“那天你说,你家殿下是在林子里救了我,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这几日以来,以晴一直在思虑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从那没有尸体的衣冠冢,到夜里莫名奇妙的红光玉佩,再到最难以置信的春秋时代,她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至少想要回去:就要知道自己从哪儿而来。
“这…”为难的摇了摇头,柳儿终于还是没有回答,自不必问,这便又是那殿下安排的。
“那你可曾记得,你家殿下在林中救我的场景?”不死心以晴又问。
“呃,说是殿下去林中狩猎,看见姑娘被一恶狼扑倒,这才放箭救下了姑娘,对了姑娘肩上的伤还是狼爪子扑咬时候留下的……”
“是吗?”
若有索思点点头,以晴没再言语。
“姑娘,其实殿下人很好的…”欲借此化解她心中隔阂,柳儿在一旁忙不迭打着圆场。
“算了,你先下去吧。”打断了柳儿的话,以晴的眼神却流转在不远处的营帐,见远处云雾之中隐隐几个将士四处走动,以晴便又丢下了柳儿,径直自顾自的走了过去。
“不要过去!”
身后柳儿话音刚落,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两只冷箭却已经从自己的耳侧穿过,幸好自己早有防备,这才没有被那箭身所伤。
听那犀利箭啸之声,眼见一旁柳树上的那两只利剑笔直刺了进去,以晴脸色已然煞白,抖如筛糠。
正长吁一口气,却见不远处有人,惊慌抬头看了一眼却听他怒喝。
“军营重地,岂容你小小女子在此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