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晚,村子里一如往常的寂静。
堂屋里坐着陈母,陈逢,还有刚从外地赶回来的陈安------陈孟雨的父亲。
中间跪着不被世俗原谅的一对年轻人。
陈安气急败坏的冲陈母咆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出息大了啊,能把爷爷活活气死!”
陈母无声无息的抹了眼泪:“我说不出口。”
“你说!”陈安凌厉的眼神望陈孟雨,等着他回话。
少年倔强的就是不开口。
“小夕!”陈逢喝道。她浑身颤栗,将头深深埋下去。
有口难开。
连自己都难以启齿的事情,难怪不被世俗认可,难怪万劫不复。
陈逢再次喝道:“小夕!”
心,不安地狂跳着。
陈夕只觉得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上下冷得厉害。突然伸出的一双手紧紧握住陈夕的手,她能清晰地感受他身上传来的体温,烙铁一般印在皮肤上,也印在心上,印得生疼。
“我爱陈夕。”少年忽然开口,在陈夕听来,声音是有温度的,异常的温暖。又如同无情的鞭子一般,浑身火辣辣的疼痛袭来。
众人恍然醒神,陈安怒气冲天的朝陈孟雨甩去一巴掌,继而忿忿,“混账!他是你姐!”
陈安牟足了劲,这一巴掌比起陈母的一耳光力道不知重了多少倍。陈孟雨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身体重重的往后倒去。
“小雨?”陈夕趴过身体,就要伸手去扶时,陈安将陈孟雨猛的拉起。
“看老子不好好教育你。”
“小雨。二叔?”
听见陈夕的喊声,陈孟雨的身体猛地一怔,立马停下了脚步,回头冲看着她,她颤抖着声音说:“二叔,是我的错,我改,您不要惩罚小雨。”
“陈夕!”陈母拉开就要触碰到陈孟雨的手,“你放过我儿子吧。”
陈夕踱了几步,定了定,不在挣扎。
陈安和陈母还是带着陈孟雨离开了。
终于落了个白茫茫,两空空。
陈逢惊愕之中,暗涌着躁动不安的愤怒。
他那从小乖巧懂事的女儿,所有人中最听话的一个孩子,而如今竟会做出这般不知羞耻的事。
陈逢上前,准确的扣住陈夕的手臂,把她拖进了旁边的房间,接着,重重的关门声,响彻整个院落。
陈逢将陈夕单独锁起来了。
明天,村里就会传遍他陈家的一儿一女***并且气死了老爷子。
这脸,他丢不起。
“爸,爸,你去看看小雨好不好?二叔会打死他的。”陈夕拍打着门板,陈安的脾气暴躁,他一定会打死小雨的。
陈逢上了锁,抽出钥匙眸色一凛,“管好你自己吧!丢人现眼。”
“爸?我知道错了...”一声哭腔,此时的感觉,就像是黑夜里迷了方向的独木舟。
“你现在知道错了?你是姐姐啊,弟弟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
窗外的黑影闪过,爸爸走了。
难过...
爷爷的死,是她的罪过,是她一手造成的。
从门板上无力的划落,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就剩下一具躯壳。
收走了陈夕的手机,将她单独的隔离。
夜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漫天的繁星一闪一闪,预告着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孤零零的房间,陈夕没开灯,倚在窗旁抬头看着天上,北斗七星依然千年不变的闪在那里,为人们指引着方向。
哭的满脸是泪地捂着脸颊,泪莹莹的眼睛满是伤痛地看向星辰。
∷∷∷∷
恼羞成怒的陈安将陈孟雨拽进屋,转身气急败坏的寻来柴棍,“你知不知道德伦常,礼义廉耻?啊?你不好好学习就罢了,她是你姐你知不知道?你...”陈安越说越气愤,手里的木棍重重的朝陈孟雨打下去,“老子打死你这个混账...爷爷对你怎样你自己说?出息了啊?啊?”
陈母连忙护着,“行了,行了,他爸,打两下就行了。”
陈安拿着木棍依旧朝陈孟雨背上狠狠的打起来,陈孟雨跪的笔直、坚挺。他咬牙承受着,额际已是大汗淋漓,后背已经隐约出现血迹。
“行了,行了,他爸,够了,别把孩子打坏了。”陈母哭求着,陈安手里的木棍依然一下接着一下。
“陈安!”陈母眼见陈孟雨就要承受不住,她拥在陈孟雨身上,制止道:“你儿子就要被你打死了!”
陈孟雨抿了抿唇,“妈...我没事....”。
陈安停下手,皱眉严喝陈母:“没你事,我今天就要打死他。我陈家丢不起这人。”
陈母眼见陈孟雨的后背血迹斑斑,竟是心疼,“打死你就绝后了!”
陈安疾言厉色:“混账,你知错了吗?”
“快,快给你爸认个错。”陈母督促道:“快啊。”
少年倔强得嘴巴紧抿成一道线条,意志坚毅。
“我...我”陈安恨铁不成钢,双手使出蛮劲,力道伴着疼痛一下又一下,“冤孽!冤孽!”
两家仅是一墙之隔,陈母的哭喊,陈安的愤怒,纷纷传进陈夕耳里。
独独没有少年的声音。
她是最了解他的。
一定很痛吧...一定很痛......
陈夕捂着嘴,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不由自主的掉下来。
一阵风轻抚发丝,脑海里出现一张他冰冷邪笑的脸庞。
忽然无比的空寂,黑夜,这沉闷的夜...传来空灵的声音,“本事真大啊,老东西终于死了。”
“冬凡?”此刻就像深水中有人抛下了救命的缆线,“你替我去瞧瞧小雨好不好。”
“他会被二叔打死的。”哽咽的便再也说不下去,只能让眼泪放肆的流在脸颊。
陈夕随后便听不见阳冬凡的声音了,又是一阵传来,‘乓、乓乓、’的声音。
“冬凡?你在做什么?”
“我替你把锁砸开,要看,你自己去看。”
“不,我不能去,我去了二叔二婶会更生气。”
'乓...乓...乓乓......'
阳冬凡砸锁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传来,“冬凡你别砸了,砸不开的,我去了二叔二婶也不会让我见小雨的。”
‘乓...乓’
“冬凡!”陈夕斥喝,继而哽咽,“拜托你替我看看他伤得怎样...”
“拜托你......”
‘乓!’阳冬凡将手里的石头扔掉,她最看不起陈夕的顾虑、懦弱、胆小。
既然相爱为什么不努力的争取呢。
她总是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爱情明明就离你那么近?爱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为什么总是在乎别人说什么?”
“不,不被世俗接受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
陈夕瘫软的跌在冰冷的地上,倚在门上,渐渐平复,原本的痛哭淋涕此刻也是低低抽泣。
猛地,陈夕好像想起了什么,她着急忙慌的起身,忘了开灯,忘了自己的夜盲症,‘呃...’
“陈夕你怎样了?”
黑暗中那团人影艰难的起身,“没...我没事......”她摸索着终于到了桌前,右手胡乱的拍着,摁亮了台灯,拉开抽屉,拿出小巧精美的盒子。她颤抖的双手打开,眼睛越来越热,是蛋画!是陈孟雨画的那枚。
她走到窗前,“冬凡,帮我带给小雨,说...我一直在,一直...都在...”
幽幽月光,阳冬凡接过,她瘦弱娇小的身影迟缓出院。
她不理解。
爱情明明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啊。
黑夜里,虫鸣的哀哀戚戚,催人心绪尽凉透。
∷∷∷∷
阳冬凡带着陈夕的托付前来,轻轻推开房门,瞧着俯躺背朝上的陈孟雨,他背上的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渗着血迹...
而他此刻紧闭双眼,脸色惨白。
阳冬凡身子颤抖,脚步轻盈的靠近床边,心里的震惊无法形容。连她看了都这般,若是陈夕看见只怕会哭死吧。
陈孟雨因疼痛而闭目休息,忽然睨了一眼开口,“她还好吗?”
阳冬凡扯了扯嘴角浅笑:“自己都这样了,还担心旁人呢?”
陈孟雨和阳冬凡很像,不爱说废话,更不爱和不熟的人搭话。陈孟雨并不理会她,扭过头,又闭上了双眼。
“她好着呢。”阳冬凡走近,每近一步,背上的伤痕就越发的清晰。
目光深深锁住床上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儿子下这么重的手。
“她托我交给你的。”
闻声,陈孟雨猛的扭头,‘嘶~’
“你别动。”阳冬凡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陈孟雨迫不及待的打开,“她还说了一句话......她..会一直在。”
阳冬凡带来的仿佛是一剂良药,少年原本苍白的俊脸突发的红润,更是喜上眉梢。
“我就知道,她不会不要我的...她还好么?”
“她被锁起来了,手机也被没收了。我要是你,我就是带她私奔...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私奔?
带她私奔?
少年脑海的闪过,天地这么大,总会有容得下他们的地方。
“你好好养伤吧...”红了眼眶的阳冬凡,退出了房间。
这个世界怎么就没人这般对她呢。
或许,没心没肺的人不配得到吧。
屋外,夜色深重。
无止境的黑暗间,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飘渺而悠远。
回到院里,指尖碰到自来水,那份冰凉深深钻进她心底。
这是几月天了,竟是这么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