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介会提前了一个星期。
清晨的基地静悄悄的，已经到了呵气成冰的时节，河道边雾朦朦的。
罗福背着装满纸面文档的大包，手上还非得抢过石百炼的随身行李袋，石百炼拎着手提电脑，两人往礼堂那边走。易建国昨天就去军部集合了，安排罗福陪石百炼今天过去，军部有车来接。
石百炼倒是轻松，该准备的资料，文档PPT，到时候逐条阐述。她正给罗福回顾周日补课的一种心算法。
裴戌是从后面跑过来的，冷不防停到他们面前。罗福一惊，心念和手臂几乎同时反应，主动出击，下意识擒拿手就出来了，同时，身形已档到了石百炼前面。
裴戌后退一步，他刚拉练完，负重跑，衣服上还有泥巴。罗福一脸戒备的盯着，倒是石百炼看清他了，迟疑一会，道声，“你好！”
是个尉官，反应挺灵敏的！裴戌视线从罗福身上，往石百炼那边一移，回应了句，“早晨好。”
那个小兵没那么剑拨驽张了。石百炼轻轻扯了扯他衣袖，他手臂终于放下来，敬了个礼。石百炼平时有过接触的人，罗福都有数，非常时期，怪不得他提防陌生面孔。
“刚才军部来电话，我们结伴同路，时间推迟，9点整，礼堂门口，车尾号739。”裴戌说完，又看了眼小兵才开跑。
罗福有点懊恼，问，这谁呀，基地营团还是军部的？石百炼说，他叫裴戌，可能算部委特派员，参加军演的。后来见罗福有点蔫蔫地，就悄悄说了句，“官僚，别理他，而且你是保护我。”终于让那个大男孩松懈下来。
后来上车后，裴戌坐前面，已经是军容整齐。石百炼和罗福坐后面，两人看到裴戌肩章，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神，顽皮一笑。
基地到军部，大约得7个小时的车程，一路都是山路，高岗上看那重峦叠嶂，山脚下穿行清幽曲折。开始的时候，石百炼和罗福还想悄悄地打开窗户看看，他俩南方湖区的人，见到这白雪群山甚是好奇。风一钻进来，才知道有多冷，赶快关上，车玻璃上就一层雾，呵呵气才能清晰地看外面。两人傻乎乎地贴着窗，罗福指指点点，告诉石百炼他知道的那些地标，两人还不时窃窃私语，石百炼纤长的手指和关节张张合合，好像是在讲解什么速算法。那个愣头青小兵，发现裴戌偶尔会在后视镜里面瞄他们一眼，开始用方言叽喳了。
裴戌就想着，这俩人知不知道这次会议规格有多高！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放松，这么自在的石百炼。他们看来是乡亲，两人言语恣意，笑容纯真，有种乡野放养成长的自然散漫。
中途有二次停车休整，都是在部队设立的岗哨所。石百炼下车，一看厕所那边光光的冰面，就站住不动了，犹豫许久，才战战兢兢踏上去。她实在不善于掌握这种平衡。裴戌从旁边的男厕所出来，看到石百炼正以数蚂蚁的速度在冰面上挪。他突然觉得挺好笑的，颇恶作剧地蹲下去系鞋带，延缓观看某人可能摔跤的表演。不过，一会石百炼的忠实跟班也出来了，赶紧跑过去，想帮扶一下。地域特长不由人，罗福是全军比武尖子，但是并没有接受过雪地行军培训，滑溜几步还是没稳住，啪地跌倒了。石百炼那儿瞪大眼睛，身子就不自觉直立，然后，啪地第二声，她也坐雪地上。裴戌终于忍不住，嘴角一扯。这俩小孩还挺好玩！
石百炼有点羞恼，她接触过的印象，这人一直挺深沉稳重的，现在他似笑非笑，明显看戏。
裴戌倒是很快收敛了笑容，走过去把手一伸。石百炼本来想自己爬起来的，脚下哧溜根本就站不稳，只能把手搭拉上去。裴戌一使力就拉起来了。他径直把他带到女厕那边檐下，说，“这边气温低，新雪盖旧冰，的确挺滑。”
裴戌拿根烟出来，还没点，女厕里面一声惊呼，他冲过去，石百炼已经冲出来撞他身上了，有些颤栗，可能太惊恐还是怎么了，手死死地扯着裴戌的衣服。裴戌递给那边爬起来的罗福一个眼色，然后把石百炼扶过来退回一点。
罗福冲过来，小心翼翼的把那边门一推开，吁了口气。这边本来就是军事管辖区，经过的女性更是稀疏，女厕可能入冬后还没人用过。山林茂密，又是冬季，竟然有个蛇窝就直接霸巢蛰伏，几十条蛇，粗粗细细缠绕着冬眠。女孩子一般都怕这种腻腻滑滑的生物，尤其又在那么阴森森的小屋子里。
罗福已经招呼哨兵拿铁锹铲走这堆东西了。裴戌知道石百炼肯定受惊吓不少。他扶石百炼走出来，把大衣递给她，说，“不能感冒”，又递过水让她喝了两口。
罗福过来，搓着手，说，“没关系，没关系，那些畜生都扔出去了。咱们家那边田埂上不也经常看见，冬天晕头，不咬人的。”石百炼神智这才回来一点，看着罗福，眼圈都红了。
裴戌让罗福去男厕那边清理一下，对石百炼说，“下一个休停站还得3个小时，你必须在这边上厕所。”石百炼根本就不看裴戌，只是委委屈屈地盯着罗福，摇头。裴戌有点不耐烦，把她披着的大衣拿掉，说，“赶紧着，这边有驻扎的卫兵天天用，很干净。”
石百炼神经松弛了一点，还是磨磨蹭蹭地去男厕了。
重新出发后，罗福把自己的大衣叠起来，让石百炼压在车门那边，靠着养神。还要差不多3个小时才能到军部。他们直接在车上解决饮食。石百炼一直没动静，就歪着头靠着，估计也没睡着。
罗福摇摇石百炼，把面包递给他。石百炼不接。罗福反正就举着，时不时就叨叨一句，“吃吧，吃吧，不**神养不上来。”最后，石百炼吞石头一样，还是拿过来咬了几口。
裴戌想，还是易建国周到，哪儿找的这宝贝，给那个书呆当勤务兵真合适。他瞅了石百炼一眼，好像还有点泪痕，心想，可别生病了，明天那么大的阵仗，讲得不好另说，要是人都没露面就糟了。
一路安安静静的，车到军部的时候，已经快5点了。这是个藏在大山里的县城，人口组成基本就是驻军及其家属，附近有些山民也会过来赶集。附近有大量兵工企业以及科研机构，这儿算是一个就近行政指挥中心。裴戌直接把罗福他们送到入住的招待所里，看了眼蔫蔫的石百炼，说句休息好，就道别了。
这边罗福办好入住手续，把行李拎到房间，问靠在沙发上的石百炼晚上吃点什么，他去买回来。电话响了，易建国那边刚散会，背景吵吵的，问他们一切可顺利，交待早点休息，明天8点直接到会场，有什么需要打甘虹电话。
石百炼电话里应付了两句，然后对罗福说，她没问题了，待会自己叫招待所送套餐过来就好，让他自己先去歇着。
罗福又啰嗦两句，就往另外一条街那边的士官招待所住宿了。这边安保严格，他不需要随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