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来啦。”平邛起身走向了门口,心想:奇怪了,谁会来找我?
“你好,请问是平邛家吗?”平邛拉开门,一个中等身材,一身素衣,平头方脸,长着一脸短短胡茬的中年黑面汉子站在门口,客气的问到。
“是,你是?”平邛印象中并不认得这人。
“平邛?”中年汉子根据前先收到的照片基本已经确定了此人身份,但还是确认了一句。
“恩,是我。你是?”平邛见对方没有回答,又追问了一句。
“进去说吧。”汉子的声音突然降低了下来,背在身后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腹前,更要命的是,手里竟然握着一把枪,一把乌黑闪亮的手枪。
吓呆了的平邛几乎是被汉子推进了门,汉子进门后,发现屋里还有一人,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却也没有惊慌,背对着屋外回手关上了门。
秦大江的视线一直被平邛挡住,直到汉子将平邛一掌推倒在床上,秦大江才看到了汉子手中举着的枪。
“两位,不好意思,手机给我吧。”汉子说着锁上了门,拉了根凳子,在门口坐了下来。
平邛到现在才缓过神来,尚未来得及思考,但耳朵却没有放下,赶紧掏出手机递给了汉子。秦大江毕竟多活了二三十年,要镇定得多,也很快缓过神来,将手机递给了汉子。
“放心,只要你们听话,谁也不会有事,所以,尽量不要冲动,能做到吗?”平邛点头比鸡啄米还要快,秦大江也点了点头,开始观察这名看起来略微有些眼熟的汉子。
“做个自我介绍吧,鄙人姓杜,江湖人称杜先生。今天来,一不谋财,二不害命,只是想问这位平邛小兄弟要一样东西。当然,如果两位对此有意见,又或者说有什么其他花花肠子的话,我杜某人也不介意多背上两宗命案,反正,早晚都是个死,多几个人下去陪我也不是什么坏事。”杜先生说完,轻轻的将手枪放在身边,从上衣兜里摸出一盒香烟,倒出一支叼在嘴里,又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将烟点着了。似乎根本不害怕平邛两人突然暴起夺枪,或者说,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信心。
“恩?要不要?定定神?”杜先生举着香烟盒,看向平邛和秦大江。
“不,不了,我,我不会,还没学。”平邛终于能开口说话了,虽然舌头还有些不方便,但毕竟说了出来。秦大江则摆了摆手,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这个人我一定见过,这身素衣,这幅宽宽的肩膀,还有这个平头和标准的国字脸,感觉印象还挺深刻的,但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可是,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杜先生收回了烟盒和打火机,才漫不经心的又拿起了枪,轻轻将握枪的手搭在了翘着二郎腿的膝盖上。
“那我就长话短说吧,平邛,你那儿是不是有一份汇编资料?”杜先生纹丝不动的盯着平邛的眼睛问到。
“汇编资料?”平邛随口重复了一句,心中却释然了不少,难道这人是梁德石派来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对吧?”汉子用枪的侧面拍了拍自己的腿,若无其事的问到。
“恩。”平邛点了点头,只要这人有所求就好,大不了把资料给他好了。
“资料在这儿吧?”杜先生还是那个不痛不痒的语气。
“恩,在楼上我姐家。”平邛点了点头,心道上去取了资料就好,可别连累了袁晓羽。
“恩,不错,你很聪明。来,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话,如果你老老实实回答了,我想,你们就会都没事的。但如果你敢骗我,被我发现了,这胡同,可就要上明早的头条了!”杜先生说到这里语气强烈了起来,他似乎非常善于把握猎物的心态。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杜先生正准备发问,身边的一个手机却响了起来。
“谁的?”杜先生拿起正在响铃的手机问到。
“我,我的。”平邛也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
“静音怎么调?”杜先生把手机翻了两转问到。
“侧,侧面有个键,拨,拨一下就好。”平邛象征性的拿手指了指,可又不敢将手离杜先生太近,怕他误会了自己。
杜先生将手机调成震动后,皱了皱眉头,接着问到:“我刚才说哪儿了?”
“你说,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了,就,就放我们走。”平邛自杜先生进门后第一次露出笑脸,而且是充满了献媚的笑脸。
“哦,对。我就想问一下,除了原件,你还留有备份吗?”杜先生说这句话时,却不知是有意无意,将枪口对准了平邛。
“没,没有。真的没有。就一份,原件。”平邛扭了扭身子,想避开枪口的方向,却又不敢动作太大,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五年前开车撞死过人!”秦大江此刻终于想起在哪儿见过这个印象深刻却又难以记起的人了。当年,鲁教授遇上车祸身亡,交警队调出路口视频时,秦大江也在旁边,并从视频录像中看到了肇事司机的外型,虽然脸部特写不是特别清晰,但身形,脸型,发型乃至穿衣习惯都非常深刻的留在了秦大江的记忆中。
杜先生还没反应,倒是把平邛给先吓了一跳,并在心里把秦大江的全家都骂了一百遍:你早不说晚不说,人拿枪指着我的时候你倒来了一声吼,万一把大侠吓着了,枪走个火啥的,我这死得冤不冤啊?
“哦?”杜先生慢慢将枪口转向了秦大江:“连我几年前开车撞人你都知道?”
“你几年前开车撞人?”秦大江细细品味了一番杜先生的话后,突然站了起来,指着杜先生几乎用吼的声音说到:“你,你是故意撞死鲁教授的?!”
“唉,你这让我如何是好?你为什么要说出来?杀你吧,我怕吵到了邻居,不杀你吧,我又担心你活下来话多,唉——”杜先生似乎很是为难的摇了摇头。
“你,你为什么那么做?”秦大江憎得满面通红的问到。
“你先坐下,啊,别喊,这屋子隔音不好。”杜先生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呜——呜——呜——”这次平邛的手机铃声没响,却震动了起来。
“你业务挺繁忙的啊?我没影响到你工作吧?”杜先生看着平邛笑着说到,似乎非常欣赏自己的幽默感。
“没,没,没事。”平邛还能说什么。
“言归正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杜先生突然严肃了起来,问起秦大江。他要对整件事有了了解后,才会作出初步的判断,看秦大江的存在是否会对自己产生暴露的风险。
“你撞死的人,是我公司的同事,交警调视频时,我在旁。”秦大江一点儿没有隐瞒什么,似乎他对杜先生的恐惧并不太多。
“哦,这样,这样就好,人确实是我撞死的,因为他该死!”杜先生的情绪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
“他该死?”问这句话的反而是压根就没跟鲁教授见过面的平邛,他想起视频中鲁教授的音容笑貌,不明白这样一位和蔼可亲的知识分子老爷爷,怎么会该死。
“你是梁德石的人?”秦大江则在考虑另一个问题:难不成是鲁教授之死是梁德石当初为了打击生命药业而下得狠招不成?别人或许没这个胆量和手段,但梁德石未必就不敢这么做。所以秦大江才有此一问。
“如果一个人,什么错事也没做过,就被人恶意下毒毒死,你说,那个下毒的人该不该死?!”杜先生完全没有理会秦大江的话,而是咬牙切齿的看着平邛问到。
“如,如果,确实,确实是恶意下毒,那,确实,确实不对。”平邛生怕杜先生一时冲动把自己当成敌人给临时处决了,赶紧顺着杜先生的话说到。
“那你说,鲁庚龄该死不该死?!”杜先生睁大眼睛瞪着平邛问到。
“以我所知,鲁教授不是这样的人。”秦大江又说话了,他却是在为鲁庚龄辩白。
“呵呵,人面兽心的老东西,你们知道多少!”杜先生似乎并没有因为秦大江的驳斥而生气,反而开始讲起了故事,或许,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的他,太想将这个埋藏了很久的故事说出来罢。
“以前,有一个女人,很爱一个男人,但她不说,只是一直伴随着那个男人,既无名分,也无享乐。同样,那个男人也从来没有对那个女人表示过什么,甚至连一句情话都没有讲过。两个人就这么你情我愿的生活在了一起。男人有他自己的事业,如果杀人也算事业的话。女人却也从来都不多问,只是无论男人逃到哪里,她都跟着,为他洗衣,为他做饭,为他买烟,为他掩护,为男人安排好生活中的一切,甚至为了男人的安全,在最困难的时候一天打三份工,也不让男人出门挣钱。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虽然男人和女人都知道,两人迟早会有一天出事,但他们却从来未曾想到过,等来他们的,不是法院的判决,而是一瓶被下了剧毒的矿泉水!”杜先生说到这里,眼眶红了,似乎回想起了自己永远也不愿再记起的那天。
“一天,女人从外面买菜回来,手上还拿着一瓶尚未打开的矿泉水,可能是渴了,进门后就打开喝了两口。男人有些奇怪,两人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除了生活的必需品,几乎从来没有买过饮料一类的。不过,这也不是大事,男人也没多问。可悲剧,就在女人做饭时发生了。”杜先生的身体也随着他颤抖的声音开始颤栗。
“男人正在客厅看着电视,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了碗碎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女人的叫声。男人以为女人只是不小心打碎了碗,于是不急不缓的走进厨房,这才发现女人蜷缩在地上,一脸惨白,满头是汗,两手握拳,两腿直蹬,看起来极为痛苦。”
“男人将女人抱起来,抱到了客厅,问她怎么样了,她却疼得连话也说不出来,还有一缕一缕的血丝从嘴角冒了出来。男人吓呆了,想拿起手机拨打120,却被女人将手机抢下扔在了墙上。男人知道,女人是不想去医院,怕暴露了男人的身份。不但如此,女人还紧紧的抓住男人的胳膊,一声不吭的挣扎着,却死也不让男人出去求救。不知道那天女人哪里来的力气,连杀人无数的男人,都无法挣脱她的双手。”杜先生说到此处,眼眶里已含满了泪水。
“直到,直到她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直到,直到她不再挣扎,直到,直到她闭上了眼睛,永远的离开了男人,一直到此刻,她都没有发出过一声疼痛的叫声,可是,她就那么走了,离开了那个跟随了多年,却什么也没能给到她的男人……”杜先生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强行将眼眶中的泪水收了回去。
“后来,经别人提醒,男人才知道。那是以前男人的仇家,用针将剧毒注入到了矿泉水瓶中,放到了男人家的门口。本来是要用来毒死男人的,却意外毒死了女人。”
“男人是该死,可女人呢?女人是无辜的!即便她包庇男人,也罪不至死,不是吗?你们学过法律吗?我看过,我后来还真看过,如果法律上说女人该死,或许,或许我还能接受,可是不是这样的,女人最多只需要坐几年劳,就能出来,届时,她可以重新选择一条好走的,幸福的路走下去的,不是吗?”杜先生的语气激动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她那么爱你,有你的路,才是幸福的。”听着杜先生的故事,平邛突然想起了芊茵,忍不住接了句嘴。
杜先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向平邛抛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后接着说到:“但她不该死,对吗?你们说,我该不该为她报仇?”
“你是说,你的,你的老婆是鲁教授下毒毒死的?”秦大江怎么也不相信,鲁教授会做出这样的事,虽然,这种事对于他这样一个药物学家来说确实再容易不过。
“开始我并不知道,后来有人告诉我,我曾经有次杀人时误伤了鲁庚龄的女儿,让她成为了植物人。鲁庚龄知道此事后,才找上门来为他女儿报仇的。”随着故事讲到尾声,杜先生的情绪慢慢恢复了平静。
“你是说,有人告诉你?这人是谁?”平邛感觉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似乎真正的黑手还在幕后。
“我欠他一个人情,不可能告诉你们的。话已至此,今天我已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了,只是不想让故事跟着我一起埋到地下,才跟你们耗了这么久,该去取资料了,走吧!”杜先生说完准备起身。
“等等!”平邛抬起了手来,示意杜先生别急。
“怎么?难不成资料比命还重要不成?”杜先生以为平邛反悔不愿交出资料,一手抬起了枪,手指放到了扳机上。
“不,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有没有想过,告诉你谁下毒害死了你老婆的人,有可能也是告诉鲁教授是你误伤了他女儿的那个人!”平邛差点没被吓尿了,不过还好,说到正事时,他的嘴倒快了起来。
“你是说,告诉我鲁庚龄下毒的人,跟告诉鲁庚龄我误伤他女儿的人,是同一人?”杜先生皱了皱眉头,开始认真思考平邛的话。
“对!你想,以鲁教授知识分子的出生和教授的社会圈子,怎么能有渠道比公安还先知道是谁误伤了她的女儿?既然那人知道鲁教授向你下毒,或许,他也知道你误伤了鲁教授女儿的事吧?”平邛说出了自己完整的猜测,同时也对这个幕后黑手感到畏惧。如果真如平邛所猜测的话,那这人先查出了鲁教授与杜先生的恩怨,然后先利用鲁教授去毒杀杜先生,最后又利用杜先生杀害了鲁教授,却让两人都被蒙在鼓里,此人城府之深,世所罕见。
“这倒不是不可能。”杜先生一边点头一边说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也算是我的仇人了。”
平邛看到杜先生脸上抽了一抽,知道他多半动了杀机,心中不禁一寒,突然有些后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走吧,上楼取资料给我。之后,我会去好好的找他问问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杜先生说完站起了身来。
正在此刻,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