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小平头儿,你下巴怎么啦?”平邛白天闷了一肚子气没地儿撒,回家就窜楼上,一屁股坐到袁晓羽家沙发上,鼓着气看着电视。
“没什么,上厕所滑了一跤磕马桶上了!”平邛可不想说是被个妞儿踢的,要不可就把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来,我看看。”袁姐滑到平邛身前,一抬手就把平邛下巴上贴的乱七八糟的胶布撕了下来。
“啊!——袁姐你干嘛?!”平邛差点没被疼得飞起来。
“叫唤什么?!像个男人点儿行不行?!”袁晓羽见平邛下巴上伤的着实不轻,有些心疼,但却依然对平邛的大呼小叫流露出蔑视的表情。
“疼啊,疼还不让人叫两声?”平邛说着挺了挺胸,像是很有理的样子。
“坐着别动!”袁姐转过轮椅,从屉柜里抱出一个铁盒,取出几个瓶瓶罐罐和棉签胶布什么的放到了平邛身前的茶几上,准备了一下后,开始给平邛换起了药。
“姐,您轻点哦,我脆弱的心灵今天已经很受伤了,再经不起折磨了。”平邛看着袁晓羽一副大开大合的准备上药的姿势,心虚的告饶到。
“就这么摔了一下,就很受伤了?你是瓷娃娃吗?”袁晓羽说话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下手也确实轻了下来。
“哪有!今天在公司被老板给冤枉,当着一大票人,被骂了半个多小时,你都不知道,那个有多惨!”平邛越说越夸张,好像一定要把自己说得很惨,才能告慰自己那颗“幼小”的心灵似得。
“得,人家大老板还能冤枉你?我看根本就是你小子坏事儿了不承认吧?”袁晓羽是谁?根本就不会相信平邛说的每一个字。
“真的!我真的是被冤枉的!袁姐,你要相信我!”平邛一下急了,挺起身子证明自己的清白。
“挺那么高干嘛?药还没擦完呢,低头!”袁姐说完随手在平邛的后脑一拍。
“啊!——”这次平邛真的带着尖叫声飞了起来。
“你?你后脑又怎么啦?对不起啊,姐姐没注意,来,让我看看。”袁晓羽发现平邛脑后居然还有个伤疤,而且好像还被自己拍了个正着,也被吓了一跳。
“呜呜呜,你得疼死我才开心!”平邛委屈的蜷坐在沙发上,都快哭出来了。
“好啦好啦,不哭了,姐姐给你道歉了,帮你吹吹啊。”说完袁晓羽慢慢压低了平邛的肩膀,让他像个大孩子一样趴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轻轻吹着平邛的后脑,一边小心检查着他的伤势。
“也是撞伤的?”袁晓羽发现没有什么大碍后,放下了心,却没急着催平邛起来,继续帮他吹着伤处。
“恩。磕到马桶后翻身摔到地上撞的。”平邛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个谎撒到底。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们是大公司,地上肯定都铺着瓷砖,又亮又滑,以后走路小心点,听到没有?”不知为何,看着趴在自己腿上,比自己壮出一大截的平邛,袁晓羽却像看到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舍不得推开他。
“恩,听到了。”平邛心里一阵温暖,也舍不得起身,要不是男女有别,巴不得一头钻到袁晓羽怀里去。
“给我讲讲你们公司的事儿呗?反正姐姐一天在家都没事。”袁晓羽一边开始帮平邛处理后脑的伤处一边说到。
“唉,说来话长了……”平邛正好有满肚子的委屈,于是加油添醋叽里呱啦的一通胡讲,把自己和自己编纂出来的委屈都一股脑道了出来。
“哦?这样啊?”袁晓羽听得津津有味,不知是否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很快发现了问题:“那你为什么不直说你并不知道要汇报的事?不会是想包庇那个叫芊茵的女孩子吧?”
“什么?哪有!”平邛被袁晓羽一下看穿了心思,只得开始赖账。
“她应该很年轻?很漂亮吧?”袁晓羽根本不去理会平邛的狡辩。
“刚好相反!她长得跟钟馗似的,没有六十岁也有五十八了。”平邛恨恨的说到。
“长得那么难看还能代表你们公司主持会议?”袁晓羽虽然工作经验少,但却并不笨,相反,对于人情世故比普通人看得更加透彻。
“是啊?也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要是我,早把她一脚踹到墙上,抠都抠不出来了!”平邛越说越气,好像跟人有杀父之仇一样。
“喂?小平头儿,你这人怎么这么歹毒?人家不过没站出来帮你说话罢了,你又骂人丑,又要踹人家。再这样姐姐都不喜欢你了。”袁晓羽觉得平邛有些过分了。
“哎!姐,哪是这么简单?你是不知道啊,要不是她,我能整成这样吗?”平邛坐了起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这不是上厕所摔的吗?”袁晓羽眨了眨眼睛问到。
“我,我就是被她气到后,才不小心摔的。”平邛发现差点说漏嘴,赶紧篓回来。
“哦,那就是说,你这是下午开完会才摔的咯?”袁晓羽顺着平邛的话问到。
“那是,要不然你以为呢?”平邛双手交叉胸前,理所当然的答道。
“那怎么我看这胶布不像下午才贴的,到像是贴了大半天的呢?”袁姐用葱细的手指夹起刚换下来的医用胶布,放到了平邛眼前。
“哎呀,袁姐,你咋这么多问题呢?我困了,先不说了,下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哦。”平邛一见快穿帮了,赶紧开始收拾话题走人。
“呵呵,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吧。公司的事别想太多,书上说清者自清,相信公司迟早会还你一个清白的。”袁晓羽也没留,就这么看着平邛逃荒似的抱着外套跑出了门。
“袁姐!”平邛刚跑出去,又转了回来,却没进门,光把头探进门里,贴着门框对着袁晓羽笑了笑,指着被包得妥妥当当的下巴说到:“谢谢啦!”
“噗嗤!小鬼头!”袁晓羽一下忍不住又笑开了。
一间白净的小屋,坐落在都市第一人民医院疗养区一个二楼的角落。屋里刷着白白的墙,铺着白绒绒的地毯,放着几尊白色典雅的家具,挂着一盏镶满白色灯珠的水晶吊灯,一席白色的窗帘被风卷出窗外,不停拍打在白色的窗沿上,发出安静小白屋中唯一的“噗噗”声。
屋里唯一有些颜色的,是墙上挂着的几幅照片。有合影,也有独照,但每幅照片上都少不了的,是一个女孩儿,一个脸上随时都挂着灿烂笑容的女孩儿,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腿,大大的眼睛,弯弯的嘴,即便是站在那里不动,也能感受到她的青春活力。
看得出来,女孩儿拍照时虽已亭亭玉立,但年龄不大,一脸的稚嫩和穿着的风格,怎么看都像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正是人生中最爱美的年华。
虽然做工考究的相框被拭得一尘不染,但依稀从照片上的褪色上看得出来,这些照片挂在这里应该有一些时日了,只是不知照片的主人有没有新近拍的照片,如果有的话,也该长成一位成熟大方的美人了吧?
“吱——”小屋的白色木门突然被人向里推开了。
走进一位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右手抱着一大束白玫瑰,脚步很轻,步伐却很沉重。自从推开门后,他的眼神就再没离开过小屋中央的那张白色欧式木床。
床上,居然躺着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儿,跟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儿很像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她此刻并未在欢笑,反倒睡得很沉,很沉很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醒来,甚至在男子进屋前,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而更让人不解的是,除了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之外,她看起来跟照片上的样子几乎未变,这一觉睡了十几年,时间倒像是一点儿没作用在她身上,依旧保持着那幅青春的模样,缺少的,只是一些生气罢了。
男子走到床边,换掉了床头的花,拉了一张凳子,靠在床边,坐了下来。从白毛毯下慢慢抽出了女孩儿瘦得可怜的手,轻轻握上了一会儿后,似乎感觉到温度有些低,又起身走到窗边,拉回了窗帘,关上了窗户。整个房间中,再没有了别的声音。
“瑜儿,我来了。”男子再次坐下后,一手握着那只无力的柔荑,一手轻轻为女孩儿梳理被风吹乱的额前的刘海。
“好几天都没来看你了,寂寞吗?”男子的声音异常温柔。
“这些天我们的公司发生了很多事,不过我想都会过去的。”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到时公司上市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敲钟。”
“如果你不喜欢做公司的话,那等公司上市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周游世界,去你喜欢的意大利,智利或南非,都行。”
“或者我们不等公司上市,只要你醒来,我们……”
“我们去干什么都行,只要你醒来……”男子说到这里有些哽咽,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我对不起老师,也对不起你。”
“如果你只是在生我气的话,就醒来骂骂我,或跟我再说上一会儿话,哪怕送我去公安局呢?”
“瑜儿,别再折磨自己了,快醒来吧……”
整个屋里,自始至终都是男子一个人在说话,被唤做瑜儿的女孩儿就那么躺着,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没有任何回应,仿佛这个世界已经与她无关,她的存留,只为了偶尔等来这位痴痴的男子。
男子说上了一会儿话后,也不再说了,像是怕冷着了女孩儿,将她的手放回了毛毯里,压了压毯子边缘,确保女孩儿盖好了以后,自己也轻轻在床边趴了下来。头隔着毛毯紧紧贴着女孩儿的身躯,很快睡着了,整个屋里,只剩下他重重的呼吸声,看起来他是真的累了。
护士路过小屋时,推开门看了一眼,轻轻关上灯后,又悄悄拉上了门,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对男女的存在,也非常熟悉他们的习惯,不去打扰,只将整个白色小屋里的小小世界,留给了他俩。
“芊茵,你在吗?”平邛找到阮芊茵的办公室,一边敲门一边贼头鼠脑的往里瞧,这还是他第一次到阮芊茵的办公室。
“别那儿看了,进来吧。”芊茵听出了平邛的声音,见他主动来找自己,多少有些意外,虽然今天比较忙,但还是请他进了办公室。
“嘿嘿,忙呢?”平邛见芊茵摆弄着桌子上的一堆文件,好像没功夫搭理自己。
“没事,你怎么样了?”芊茵这才第一次抬头望向了平邛,看见他下巴上依然贴着胶布,想起昨天的事,有些自责,于是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起身走到平邛身前,大致瞄了眼伤处,正想抬手揭开一点胶布再仔细看看,平邛一下跳开了。
“你干嘛?!还嫌我不够疼啊?”平邛虽然是天生怕疼的主儿,但其实伤处已经好来差不多了,只是他还想留些资本去博取彩票西施的同情,所以不愿意被芊茵破坏了这贴好的胶布。
“看看都不行?瞧你那怕疼的样儿,哪有点儿男人的样子?”芊茵本来想好心关心一下,哪知居然被嫌弃,瞬间打翻了酱油瓶。
“咦?怎么你们女人都是这样?男人就不是肉做的?就不能怕疼吗?”平邛一听也有点上火,袁姐说这句话的时候,好歹是带着关心的语气,这伤原本就是芊茵给弄的,结果这妞儿不但不感到歉意,还挖苦自己?
“我们女人都这样?我们女人都怎样了?告诉你,少拿我跟别的女人比!”芊茵一听平邛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火一下就上来了。
“我才不会拿我的袁姐姐跟你比呢,凶家婆。”平邛连家乡的土话都说出来了。
“你,你是存心来找我吵架的不是?!”芊茵虽然听不懂平邛说的什么,但总是能听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听这小子话中的意思,是有心要挑战自己的底线了?
“谁有空跟你吵架,我就是来问问昨天开会是怎么回事?!”平邛见芊茵真生气了,怕她发飙,于是以退为进,直接说明了来意,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但不管怎样,既然黑锅自己已经背过了,事情总是要问个明白的。
“那你是来质问我的咯?”芊茵听平邛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内心的傲气也跟着抬头了。
“切,我从不跟小女人一般见识的,别的不说了,你就告诉我昨天是怎么回事就行!”平邛当然不是真的质问,嘴上却又不肯服输。
“什么怎么回事?没怎么回事!”芊茵其实也很无奈,她总不能告诉平邛说是董事长或秦主任有意为之而自己因为是二五仔不能为其辩护吧?既然不好解释,话又说到这份儿上了,干脆就不解释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平邛本来也没有责怪芊茵的意思,只是心里有个结,指望着芊茵随便说个什么,让事情过去了就好,哪知道芊茵是这副态度,竟一时把平邛的能说善辩憋成了哑口无言。
“我,我怎么了?!没事你就给我出去!没见我忙着呢吗?”芊茵见平邛的样子,内心又有了一点小自责,不想再面对他,但却又拉不下脸说好话,干脆开口赶他走。
“好啊!真有你的!咱们走着瞧!”平邛终于缓了过来,再不多说,转身就准备出门,心想着再不给这恶妞儿什么好脸色看了。
“恩?正好你们都在,平邛,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芊茵,你看谁来了。”芊茵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秦大江对着正要出门的平邛迎面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帅气却又略显世故的小伙子。
“秦,秦主任。”平邛一时还没将情绪调整过来,见秦大江突然走进来,吓了一跳。
“你们?又吵架了?”秦大江也发现了办公室里气氛有些不对。
“没什么,工作上有些争论罢了。”阮芊茵不冷不热的解释了一句后,突然看到了秦大江身后的人。竟转而露出了笑容:“段总,你来啦?好久不见啊!”
“芊茵美女你好啊,好久不见,你比上次更加漂亮了!”这个小伙子正是青春之歌的创始人,段青春,看来他和阮芊茵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哈哈,多谢段总夸赞,段总也潇洒了不少哦!”阮芊茵似乎对段青春颇有好感,见到他后,笑容就没断过。看得平邛很不是滋味,像是有人动了自己的奶酪一样。
“你俩晚些再交流,这次我请段总过来,主要是想介绍平邛给他认识一下,将来他们之间的工作交流会很多,另外,段总还想找麦浩聊聊新城市场的事。”秦大江打断了芊茵和段青春的对话。
“好的,那我们就提前说好,晚上我做东,请秦总和芊茵小姐屈尊降贵用个便餐可好?”段青春每句话说出来,都让人听起来很是舒服。
“那哪行?段总好不容易来我们公司一趟,应该我们做东的。你别跟我争了,我订了地方给你们短信。”阮芊茵挂着微笑摇了摇手机,示意自己会联系段青春。
“段总,就听小阮的吧。我们先忙正事。”秦大江不给段青春再客气的机会,带着他走到了一直站在办公室中央却一直被三人忽略了的平邛跟前。
“这是平邛,我们物流部新来的副部长,以后新城区物流的事就由他负责。”秦大江指着平邛对段青春说到。
“你好,段青春。”段青春主动伸出右手,左手优雅的背在身后,跟平邛打招呼。
“你好!你就是青春之歌的老板?”平邛虽然心里不爽,但却不好失了礼节,伸手与段青春握在了一起,不过他有些不相信青春之歌的老板如此年轻,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老板不敢当,以后还需要平部长的多多支持。”段青春一脸真挚的笑容,似乎对平邛并无戒备。
“段总客气了,认识你是我的荣幸。”平邛见段青春对自己礼貌有佳,对其的成见一下子少了许多,心道这人还挺好处的。
“好了,你俩算是认识了,留个电话以后多交流。我先带段总去销售部了。”秦大江见两人似乎没有什么话题,想着今天对上人就行,业务的事,来日方长。
“好的,那我们先告辞了,平部长,我们回头见。”段青春微笑着跟平邛打了个招呼,又转头望向芊茵,满脸堆笑的说到:“那芊茵美女,我们晚上见咯!”
“好的,晚些见!”芊茵也展开笑容,向段青春摆了摆手,望着两人走出了办公室。
“瞧你那花痴样!”平邛憋了一肚子气,两人刚走就忍不住挑衅起芊茵来。
“砰!”阮芊茵脸一沉,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看也没看平邛一眼。
“行,那你先忙,我走了,晚上多吃点,争取全长脸上,千万别浪费了。”平邛见阮芊茵一点好脸色不给自己,知道留这儿也是无趣,于是撂下一句不服输的话,转身走了。
“呼——”阮芊茵终于松了一口气,刚还提起的香肩搭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偶尔想起平邛这小子还挺亲切的,可一见面就得吵架,一吵架就恨不得撕了他。可能是他太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要他有段青春哪怕半点的绅士风度,也不至于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