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黑夜里,整个紫阳镇被冲天的火光照得通亮。
“失火了!失火了!萧家失火了!”
“萧家人呢?”
“快,快救火!”
镇上鸡飞狗跳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不少镇民们都拿着一桶桶水聚集在萧家门前,企图将火势控制下来。
如此慌乱的情形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在离萧家不远处的一个小巷里,一个瘦弱身影正默默的注视着逐渐被火蛇吞噬的萧家庭院。
看着镇民们于事无补的来回奔波,纪冬仇只能暗叹一声抱歉,接着拉紧了身上裹着的斗篷,低着头,消失在了后方的的黑暗中。
在镇上兜转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纪冬仇终于站在了一栋两层小楼前。
小楼落于紫阳镇西边,位置十分偏僻。这样的小楼在如今的紫阳镇上已是随处可见,而与其他装潢不俗的楼房比起来,纪冬仇面前的这座就显得简陋不少。
纪冬仇扭头看了看镇中央还在不断闪烁的光芒,一股愁绪不免涌上心头。
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话,那他和秦雪此时必定会在那火光处,享受天伦之乐。可如今一夜间,这样的美梦便如泡沫般粉碎在空气里,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如果这是梦,那该有多好!”纪冬仇眼神黯淡,缓缓地推开了面前小楼紧闭着的大门。
这栋小楼便是平时纪冬仇与秦雪的住处了。照秦雪的话来说,她不想住在萧家是因为她喜欢宁静的地方,所以不适合与一大堆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起初,纪冬仇信以为真,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渐渐明白了秦雪有着许多自己不知道秘密,因而不方便住在耳目众多的地方,所以才选择了如此偏僻的一栋小楼。
而镇上居民得知这是秦雪的住处后,也都很识趣的不来打扰,纷纷搬离了这栋小楼的范围,好让秦雪落得个清静。对此,秦雪也默许了,所以平时很少有人会来这里走动,更别说现在了。
小楼不大,但对于纪冬仇母子来说却是绰绰有余。一楼是大厅,大厅后方则是厨房,平日里若是没有去萧家的话,都是秦雪下厨为他们母子煮上一桌子好菜。纪冬仇盯着厅里的圆桌,嘴里似乎回忆起了秦雪烧的菜的味道。
别看秦雪一副勤俭持家的模样,但她烧的菜却不是一般的难吃。每每秦雪下厨时,纪冬仇总会抢先一步落荒而逃,但还没出家门就会被秦雪给逮了回来。之后就她用眼神逼着纪冬仇把菜全部吃完,过后还不忘问上一句:“冬仇,好不好吃啊?”而纪冬仇最为纠结的就是当秦雪问话的时候。自有一次他回答不好吃后,秦雪就天天煮菜给他吃,早午晚三餐,直到纪冬仇的舌头宣告罢工后,才又嗤嗤地问上一句:“冬仇,好不好吃啊?”从此以后纪冬仇学乖了,即使再不好吃,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昧着良心,回答:“好吃!”因为他可不想自己的舌头英年早逝。偶尔的折磨,好过天天的酷刑,纪冬仇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想着想着,纪冬仇忍不住微笑,但心中却忽地没来由的一痛将他残酷的拉回了现实。现在的他是多么渴望能再尝一口秦雪烧的菜,而且这次纪冬仇一定会真心的告诉秦雪:“母亲,你的菜是最棒的!”
但是,人总是在失去后才学会珍惜,纪冬仇也不例外。
定了定神,纪冬仇缓缓地走上了大厅右侧的一道石阶。片刻后,纪冬仇来到了小楼的二楼。
二楼的中央乃是一个小小的客厅,中间摆放了一张朴素的茶几和两个坐垫。
平时没事时秦雪便会招呼纪冬仇一起坐下品茶,高谈论阔,陶冶性情。
秦雪总是告诉纪冬仇,一个人的能力固然重要,但他的态度却能决定他未来的高度,只有时时回顾以往,分析自己的所作所为,从中学习对错,才能更好的升华自己的性情与品格。这也是为什么纪冬仇认为强大的武力并不是觉对,自己的本性更为重要。
往客厅的两边望去则是一左一右两间房,左边的是纪冬仇的,右边的则属于秦雪。纪冬仇此刻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朝秦雪房间走去。
轻轻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纪冬仇贪婪的嗅着这秦雪身上独有的味道。小时候的他是多么眷恋这种味道,可不知何时开始他渐渐忘却,如今脑海深处的回忆才刚刚被触动,这股香味便开始消散,就如秦雪的存在即将消失于世。
纪冬仇微微一叹,想起秦雪死前的交代:“若你甘愿一生平凡,那么今晚过后,你必须离开这片海域,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从新生活。”
“但若你有一颗强者之心,记住回去我们的小屋,你要的答案就在那里……”
其实,当纪冬仇在萧家发下铮铮誓言时,他便决定不能让自己的一生庸碌而活。
在萧家变故之前,纪冬仇十分满足于现状,能够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身边又有家人的陪伴,多少人颠簸多少年才能换来的幸福他纪冬仇在小小年纪就能拥有了,他还有何求?
但是,域魔宫人、秦雪、黄珊珊,再到后来出现的尊老,他们所展现的实力逐个将纪冬仇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无情的摧毁。天真的他还没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远超他的想像,在真正的强者面前,纪冬仇平时引以为傲的成绩有如恒河一沙,根本不值一提。
如今他身上背负了萧家上下四十几条人命,注定了纪冬仇只能选择拥有一颗强者之心的道路,即便路途遥遥,荆棘遍地,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也不会退缩。想到将来能够与尊老一般的强者对抗,纪冬仇心里甚至还暗藏了些许的兴奋,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五年吗?我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纪冬仇深吸一口气,开始在秦雪的房间里四下寻找起来。
“按照母亲的说法,她一定将我要的答案藏在了这里。”
翻箱倒柜了一炷香后,纪冬仇满头大汗,有些气馁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啊,怎么会没有?”纪冬仇喃喃道。
忽然,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引起了纪冬仇的注意,画中是一名身姿有些仙风鹤骨的俊美男子,矗立在微雨翠亭中。
“没想到母亲还喜欢这样的。”纪冬仇嘿嘿怪笑,一骨碌爬起来走近那幅画,开始细细观察起来。
画中俊美男子身着白衣,头戴玉色发冠,手持一卷竹制卷轴正在细细阅读。他的身体微侧,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纪冬仇却无发忽视他那嘴角似有似无的微笑,这分明和纪冬仇时时翘起的嘴角有七分相似!
此时,纪冬仇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预感。
“难道他是……”
纪冬仇往落款处看去,只见秦雪的字迹写道:“送别最爱之人,风采永留我心,纪元道。”
“他性纪!莫非……他就是我的父亲?”纪冬仇一把扯下了挂在墙上的画,恨不得整个人都陷入画中,与他父亲见面。
关于父亲,纪冬仇的心里是万分迫切的想了解。可自懂事以来,秦雪对他父亲的是却只字不提,唯一的一次,就是当纪冬仇向秦雪抱怨别家孩子嘲笑他没有父亲的疼爱。
那时秦雪只说了一句话:“冬仇,你记住,你父亲是用他的命来爱你的。”
而那晚,也是纪冬仇第一次见到秦雪流泪。
尘封的记忆再度涌现,纪冬仇呆呆的看着画中的男子,似是痴了。
只听“咚”的一声,纪冬仇手中的画掉在了地上。回过神,纪冬仇连忙弯腰想要将画拾起。
“咦?这是什么?”纪冬仇忽然发现翻过来的画纸上竟然镶着一个锦囊和一本小册子。
连忙带着画坐到了床上,纪冬仇栽下了左边的锦囊。打开锦囊,纪冬仇发现里头只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爱儿冬仇亲阅“,字迹分明是秦雪的。
“是母亲给我的信!”纪冬仇强压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撕开。
“冬仇,若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我已不在人世了,母亲要先跟你说声对不起。其实,我早已料到这天迟早会来,因此即便赔上我的性命,我也想为你打造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身为父母的我们因为无能,结果让你必须承受这样的命运,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让你以你自己的方式度过你的人生。”
纪冬仇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续往下看去:“对于我们的来历,你肯定有诸多疑问,接下来在信中我会一一为你解答。但是,在回答你心中疑问之前,相信在死前我一定给了你两个选择。若你选择平凡,那么就不要再往下看了,只要记住你永远是我和你父亲的最爱。”
“若你选择了强者之路,那么谨记,一但踏上了,就不能回头!”
“好吧,既然你已做出选择,那么母亲为你准备的手稿相信能助你一臂之力。你准备好的话,接下来,我就跟你说说我们一家的来历。”
看到这里,纪冬仇忽地将信收回了锦囊中,不再继续读下去。
“母亲,既然你说了我的人生由我选择,那么我的强者之路就由我自己开拓!”纪冬仇两眼闪烁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