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瓦朱檐、飞阁流丹,层楼叠榭、雕栏玉砌。
嗒嗒嗒......
是夜,京都皇宫御书房,年轻俊秀的皇帝一手扶额,手指轻弹龙案,斜头看着跪于龙案之下的捕神,神色颇显愁苦。
帝皇龙贤。
夜恨宫的凶名,即使远在帝都,龙贤亦多有耳闻,说实话,对于这恶名在外的存在,龙贤巴不得它被早日铲除。可是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却又不得不慎重,苦恼。
夜恨宫啊......那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存在啊,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身为帝皇,龙贤有自己的尊严,若是被夜恨宫的恶名震慑,岂非被天下人耻笑;然亦因为他是帝皇,他要为自己的臣民负责,不能因一时尊严而陷臣民于危难之中。
唉......难啊......
“陛下!童贯因一己之私罔顾百姓安危,陷京都于水火,其罪当诛!”
捕神右侧,一黑色朝袍老者拱手道。老者斜眼一瞥下跪的捕神,嘴角微扬。
“陛下,臣自知有罪,但秦完私下勾结夜恨宫,其心必异,望陛下明鉴!”
“放肆!老夫名讳岂是你能随意称呼的!”秦完对童贯呵斥一声,随即拱手道:“陛下,童贯素来与老臣不和,勾结一说纯属污蔑,相信陛下自会明察。然童贯妄自拘禁夜恨宫杀手,夜恨宫行事心狠手辣,倘若因此事使得京都百姓陷于水火之中,陛下威严何在!老臣恳请陛下严惩童贯误国之罪!”
“好了好了,两位卿家不要再吵了,吵得朕头痛了。”龙贤揉揉额头,摆摆手道,今日早朝,就逮捕夜恨宫冷血而引起的朝臣震动,着实扰的这位年轻帝皇头痛。
如今朝堂上赫然分为两派,一派大赞捕神所为,认为其行为彰显皇室威严;另一派则怒斥捕神,认为其隐埋祸根,为皇室树一大敌。两派只是争闹异常,却并未给龙贤什么确实可行的建议或方法,着实令龙贤困恼。
“皇叔,您看......”龙贤转头求助似的看向右手边闭目端坐的青色朝袍上有龙纹服饰的中年人。此人大约三十年纪,面如莹玉,样貌英朗,其貌与龙贤五六分相像。此人是皇室修为最强者,亦是京都皇室根基最为坚实的基石——
九王爷龙相。
见皇帝看向龙相,下方秦完童贯也看向龙相,他们很想知道这位皇室基石如何处理这烫手山芋。
听到皇帝问话,龙相缓缓睁目,那是一双血色瞳孔,仔细看去,隐隐看到血瞳中各有一条游龙在腾转游弋。
白睛血瞳,天生异象。据传,龙相初生时,夜寒如冰,月赤如血,生时,其胎血凝型如龙,没于双瞳之内,使其具白睛血瞳异象。
龙气加身,帝皇之相。这天下执掌的宝座本应龙相来坐。然太子早夭,先帝心伤,便将太子之位传孙龙贤。龙相亦非俗人,并未与龙贤争夺帝位,而是苦心修炼,以一己修为护卫皇权巩固。龙贤年幼难以服众,登基后多有藩王忤逆反叛,皆被龙相一人平定。故而,人总言“九王无,龙权倾!”
起身先对龙贤一礼,血瞳环视下方二人,龙相言语淡然道:“夜恨宫恶名在外,此事处理不当的确会成为其祸乱的借口。但天下之大,威名在外的名门望族却非他一家,所谓正邪不两立,有正派名门掣肘,夜恨宫又怎敢肆意妄为......”
一句话说出,除了秦完面色略显阴暗外,龙贤和童贯皆是眼睛一亮,龙贤更是一扫之前的愁苦,面露喜色。
“......倘若夜恨宫胆敢来犯,陛下自可敕令天下,以忤逆谋反之罪令天下宗门围歼之。虽说夜恨宫行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也不过是基于利益为前提,夜恨宫毕竟建宫成名不久,根基尚浅,若因一杀手门人招惹宫倾门灭,臣倒是不相信那夜皇有那么大的魄力。所以陛下无须担心。”
“太好了!”龙贤“啪”的一拍龙案,大喜道。
“不愧是九王爷,形势分析甚是透彻。不过,老臣斗胆问一句,若是夜恨宫当真忤逆犯上,而天下宗门不尊皇命,又当如何是好?”一个可以除去捕神的绝佳机会,秦完又怎会轻易放弃,当即出言质疑。
“大胆秦完,竟敢质疑皇叔!”龙相乃皇权根基,平定叛乱无数,可以说没有龙相自己这个皇帝绝对当不下去,在龙贤心中可是对这位皇叔非常尊重的。
“秦相的顾虑不无道理,所以此法弊端重重,为防事态如此发展,本王却有另一方法......”
............
洁白的墙壁,干净的床褥,舒适的桌椅,摆放整齐的笔墨,房间的布置似乎看不出是一间囚笼,除了那坚厚的牢壁及压制灵力运转的法阵。
看着窗外皓洁的月,辰眉头微皱。他不清楚自己束手就缚到底是对是错,虽说夜皇并未言明任务期限,但是以辰的性格自然是越快完成越好。而现在这种被囚禁的情况,显然对自己完成任务相当不利。
自己受缚已过去三天,这三天除了有狱卒正常看守和供应饭食外,没有任何人来提审或是查问,似乎自己是一个即将被行刑的死囚,不需要任何审讯,只等行刑当日罢了。
“......再拖延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师父敕令为重,耽误不得,说不得要越狱了!”
呜——呃——
牢外突然几声闷哼,随后牢门被打开。
来人一袭紧身夜服包裹,只露双目视物,手中宝剑在月光下荧荧泛光,正是辰的“七星”。手腕一转,将七星递于辰,黑衣人低沉道:“走!”说完,先一步迈出牢房。
眉头微皱,辰并未说什么,将七星接过,迈步走出牢房。但见牢房外,狱卒横七竖八躺着,全身上下只有喉咙处一道血痕,一击毙命。
黑衣人似乎对牢狱地形极为熟悉,几经穿梭辗转下,牢狱大门便在眼前。而这一路上,狱卒皆尽倒地,空气中有些许异香尚存。
“秦相费尽心机将在下自牢狱中救出,难道不怕帝皇震怒吗?”出了牢狱,辰看向黑衣人,淡淡道。
“嘿,不愧是夜恨宫的高手,公子放心好了,相爷既然敢为,自有应对之法。只是不知冷血公子为何不认为小人是夜恨宫的人呢?”黑衣人阴声一笑,揭下蒙面黑布,却是安自在。
“虽然我对宫内人员事务不甚熟悉,但是一个不但剑术惊人,且熟知牢狱地形的人,我夜恨宫中绝无,且我宫中之人做事彻底,绝对不会用迷香这类毫无功用的东西的。既然非我夜恨宫之人,那么身手不凡且对京都乃至牢狱都极为熟知,和我夜恨宫有关的,怕是只有此次与我皇联系的秦相了吧。”
见到安自在的样貌,辰并未惊讶,只是眼角流露出一丝果然的神色。
“嘿,年纪轻轻,心思如此缜密,小人倒是很好奇,这夜恨宫到底是个什么奇异的地方,能培养处公子这样的人才......”习惯性的一笑,安自在笑眯眯的眼中一抹赞赏一闪而过,旋即语气一变道:“不过夜恨宫若真没几个如公子这般的人才,那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夜皇也不过是个修为稍微深些的井底蛙而已,嘿嘿嘿......”
听得安自在的调侃,辰直视着他,手按剑柄,眼中寒光凛凛。若是旁人,胆敢污蔑诋毁夜恨宫夜皇,恐怕他已是一剑刺去,但对于安自在他并未多做任何动作,只因对方是夜皇吩咐的接头人——秦相的属下。
“哎呀呀......公子切莫这样看着小人,小人可是怕得很呢。刚刚是小人乱语,既然公子不喜,小人不说了便是。小人这就引路,带公子回相府。”看似恐惧的摆摆手,安自在言语随意的说道。
说完也不等辰回答,便纵身腾入夜空,向某个方向飞去,丝毫没有言语中引路的意思。
“哼!”暗哼一声,辰右脚脚尖一点,同样腾身而起,向其消失的方向追去,但在辰追前,他却向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
待二人消失于夜空,牢狱大门远处阴影中出现几个身影。
“大胆的安自在,让其戏演劫狱,竟胆敢杀我狱卒,本捕定要奏禀陛下,决不能放任其狂妄行为。”捕神童贯最先开口,言语中的愤恨谁都听得出。
“堂堂捕神竟这般幼稚,你当那夜恨宫杀手是三岁孩童?若非如此,冷血如何相信。”似乎对皇帝并未处置童贯心存不满,秦完言语讥讽道。
“相爷,虽说是计,但劫狱毕竟是大罪,此次事急从权,本捕不便追究,安自在之罪暂且记下,还望相爷以后好生管教家仆,莫罔顾皇法。”
“好你个童贯,若非你过,何以至此?!且今日之计乃是王爷所设,你这般言语,是在质疑王爷的计策不成?!”
“相爷莫要祸水东流,此时究其根本,孰是孰非,相爷心中明白。今日暂且事了,望日后相爷小心谨慎,莫让本捕找到相爷勾结邪佞的证据......”
“够了!”
轻喝一声,九王爷龙相出声制止二人的争吵。
“此次之事,不论逮捕冷血引起的朝臣震动,抑或是定计劫狱将其私放,对皇权而言都是莫大的亵渎。皇室在这遍布修士的天下能得以皇权稳固本就不易,如今竟因一邪魔外道惶恐低头,若是传出必遭天下耻笑。你二人到底所图为何,本王不屑多管,但若是再出现此次这般因你二人处置不当,影响皇室威严的事情发生,那便休怪本王对你二人不客气!”
龙相虽言语平淡,但却令人感到莫名的压力,令人不敢反驳,说到最后时,秦完童贯皆感心下一寒,不再争吵。
“秦相爷,此次事情的起因既然是由你与夜恨宫私下交往所至,这个劫狱的恶人自然由你来当,之后的善后也有你来处理,你可有何意见?”见二人不在争吵,龙相转向秦完道。
“......九王爷言重了,老臣只望莫因此事影响皇权威严,至于当这个恶人和善后,老臣身为宰辅,此事又因老臣而起,老臣自当处理完善,又怎会有意见呢。”
“嗯,如此甚好!”点点头,龙相转而看向辰消失的地方,回想辰半空中回视那一眼,一向淡然不变的面上,眉头轻微皱起——
莫非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