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大兴帝国流放之地,半岛最南端对外的大海碧波万里,无风轻浪。离海边不远处的海面上,一只小渔船在海水中漂荡着。小渔船上有俩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全身光溜溜地从小船上跃入海中,在海水中肆意嬉戏。
……
却说,当日陈野从窗口一跃而下时,他的内心却是平静的,他甚至听到自己身体入水时那声巨响,然后眼前一黑。陈野感觉自己如睡着了在梦中一般,想要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只觉得浑身发冷。
再然后,当陈野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自己就象一个汽球一样,在水里沉浮飘荡,又如一团将要消融的雾,将要慢慢消散的时候,陡然全身一震。陈野感觉到自己被撞了一下,随即被浓浓的温暖包裹着,那冰冷的感觉荡然无存。
那濒临消散的意识,又慢慢凝聚起来,并越来越清晰,好象整个人就要从梦中清醒过来。随后,陈野就真的醒过来了,醒过来的陈野发觉自己变成了一条大鱼,一条正在海中快速游动的大鱼。刚清醒过来的陈野又懵了,真实的现实如梦境般不可思议。
什么情况?清醒的陈野越发糊涂了。
自己从酒店的窗口跳下来,三十六层的高楼,平均一层三米的话就是一百零八米,即使有误差,八九十米的高度也是有的吧?这样还死不了?
可自己的身体呢?那个碎了蛋蛋的身体呢?见不到!没有了?没有了!
那自己死了吗?如果死了为什么还有那么清楚的意识?未死吧?那身体呢?那个碎了蛋蛋的身体呢?
为什么是一条鱼呢?噢,还是一条母鱼!一条母鱼!
还是一条正在发情的母鱼!还是一条正在不停寻找公鱼的母鱼!
陈野的心中一片凌乱。
大海啊故乡!
虽然蛋蛋碎了,但那什么不是还在吗!怎么能把自己往母的身上靠呀!谁规定碎了蛋蛋的男人就不是男人了呀!这道理向谁去说啊?让自己情何以堪。
陈野感觉自己仍在不停的快速游动着,却不肯承认自己就是那条,正拼了命到处寻找公鱼的母鱼。二者正在逐渐融合,但又不停的抗拒着进一步融合。那条鱼的本能在抗拒被夺舍,但它的意识非常的弱小,反抗是那么的软弱无力,陈野的灵魂本能地需要这具温暖的肉体来寄生,但心底的意识又不愿接受变成一条鱼,特别是一条母鱼的事实。
那种感觉很是玄妙,意识仍清醒着,仍在抗拒着,但却阻止不了自己正慢慢地将要变成一条鱼,一条母鱼的事实。自己的灵魂本能地对大鱼进行夺舍,它需要鲜活的肉体来滋养,来延续。要不,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慢慢地消融于天地之中。
母鱼出于本能在不断地作着徒劳的抗挣,虽然灵智未开的它不能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却感到了一种窒息般的危险,它摇头摆尾地想把这种难言的恐怖感从身上甩下来。同时,此时的它身上还有一种本能,这是一种生命传承延续的本能,在生命的某个时点会在体内迸发,也是自然而然而来,不可抗拒的。
它发情了,此时的它正处于发情期。一种体内迸发的渴望,使它要寻找到一条合意的公鱼。陈野知道自己,噢不,那条母鱼正在准备干什么。
陈野为它感到脸红,如果说因种种原因,自己不得不选择了以跳海的形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现在还能选择的话,陈野仍愿苟活着,或者再死去一次,让自己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可惜天不遂人愿,陈野心中满是悔恨,心中也充满了对自己命运不能把握的无力感。
陈野原本始终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的同性之恋,拉拉之情,在此时此刻,他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原来他们(她们)与现在的自己是何其的相似。
在陈野无比郁闷、无奈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不吃不休的母鱼,游动的速度终于渐渐的慢了下来,但仍在顺着洋流不停的游着,一边积蓄着力气。值得庆幸的是,游了这么久,自己,哦不,是那条母鱼还未遇到一条体形相当的同类公鱼。其间曾遇到一条体形还不到它(她)三分之一大的,也口不择食的扑了上去,吓得那条公鱼以为要一口吞了它(他),拼命的逃掉了,幸亏它(她)体力不支才没有得逞,却把陈野吓得出了身冷汗——如果有的话。
陈野不知到了哪里,只感觉到鱼身周围的海水越来越暖和的时候。陈野的鱼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小男孩的身体。为什么陈野那么肯定是个小男孩呢?因为那身体没有穿衣服,全身光溜溜的,不但有那什么,还有蛋蛋!
那小身体仰着脸,圆圆的肚皮向上,蛋蛋朝天,双眼紧闭,四肢伸开,正慢慢地往水面浮起。
陈野想也不想,便往小男孩身上撞去,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也不管是否能做到。反正一刻也不愿再呆在那条鱼,那条母鱼身里了。也许是已经与那条鱼已经融合了一部分的原因,陈野能短时控制一下那条鱼的身体行为,又由于陈野本身的抗拒,二者并未能完全融合在一起的原因,才能够从那条鱼身上脱离开来。
一切是那么的矛盾与荒谬,不可思议。
幸好成功了!
成功地从鱼身上脱离出来,一头扎进那具小男孩的身体。或者说是入侵或者夺舍,说是入侵或夺舍也不是十分准确,因那小男孩只是一具躯壳,一点自我意识都没有了,如人去室空的无主城市。陈野就如同准备发动攻城大战的军队,在懵懂中毫无阻力地进入了一座毫无生机的空城。
心有余悸的陈野,一进入这具年轻却又生机全无的小身体,首先面临的问题便是让这停止的生机重新运行起来。然而问题并不是个问题,世间万物自有其运转的奥妙,骤停的小心脏缓慢地恢复了跳动,停凝的血液随着心脏的跳动也慢慢地开始了流动。一切自然而然,如停电后罢工的工厂,在重新通电后开始了新的运行。陈野在全力以赴地接管、熟悉这具年轻的小身体,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一阵阵焦急而短促的呼唤声。
“阿野,阿野,快醒醒,阿野!阿野!”
陈野从浑身酸痛中用力地睁开双眼时,心中还在想,走得快好世界,如果老天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不会再去死了。即使蛋蛋碎了,即使头戴很多顶绿帽子,绿油油地冒着光,光可鉴人。死亡的过程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不可控的事,不经历过的人谁知道,真是好死不如歹活。
谁在叫我?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年轻而黑亮的脸,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满是惶恐,嘴巴正不停地一张一合,嘴里的热气一阵阵地喷在陈野的脸上,声音却不象是从嘴巴里说出来,极象是从远处飘过来,从耳朵中钻了进去,却一下子就清晰起来。
“阿野!阿野,你终于醒过来了,谢天谢地!阿野,吓死我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陈野心中满是迷惑,这是谁?但多年养成的良好礼貌习惯,“谢谢!”二个字便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
“多谢你救了我!”
陈野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脖子,却发现原来被对方抱着,对方叉开腿坐在一艘小木船上,“自己”的头正枕在对方的手臂上。陈野正准备说点什么,突然一阵恶心袭来,圆圆的肚子里的海水确实太多了点,陈野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趴在船沿上,把肚子里翻滚的海水用力吐了出去。黑少年见陈野行动不便,手脚僵硬,想过来扶,小船一阵晃动,为保持小船平衡不致于倾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野像个木偶般直手直脚地移到船沿边呕吐。
大吐特吐了好一会,估计连胆汁也剩不下多少了,满心欢喜的陈野才微笑着站了起来,浑身酸痛如潮水般袭来,说明自己对身体的接管取得了初步的成功,因为成功所以感觉到了酸痛。
对方连忙也站了起来,并伸出手扶住陈野。
“好点没有,吓死我了!发生什么意外了?好彩我游得快,抓住你的脚拖了你上来,慢一点你就被浪涌卷走了!”
对方说话一口气象连珠炮一样,说得又快又急。陈野忍着笑,脸上的笑意却憋不住,正一圈圈的荡漾开去。口里却接不上话,只能一直傻笑着。
伸出手来,用力地挥了挥,还是感觉到不自然,邦邦的硬直。不知如何接上阳光少年的话,只能把手放在面前假装打量,这是一只年轻、经太阳晒得黝黑的手,手指细长而有力。指甲也没有修剪过,指甲缝里还有黑泥!但陈野非常的满意,包括这小身板,关键是有蛋!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生与死,绝望与希望就在一线之间神奇地转换了。
“阿野,你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身边的男孩见陈野定定的站在那里不说话,目光怪怪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走,我来划船,咱们回去!”边说边加重了语气。
陈野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小年轻。脑子里在盘算着如何开口。
“你是谁?”
这真是个年轻的阳光男孩,陈野心里感叹道,年轻真好。
“我是阿武啊!”
阳光男孩见陈野好象不认识自己了一般,心里大急。
“我是阿武!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惨了!”
阳光男孩抬手按在陈野额头上,“惨了!你的魂丢了!你在海里碰到海怪了,被吓破胆了?”
陈野那颗被股市操训得强大无比的内心,终于被自己强制着慢慢平静了下来,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决定顺着对方的话说。
“对!我在海里碰到海怪了,一只大海怪,在海里追着我跑。你知道是只什么样的海怪吗?一只美人鱼!”陈野忍不住的想笑,应该是自己变成了一只美人鱼了,但打死也不能承认的,对吧?
“那只美人鱼一看到我,就拼了命的向我追,我就拼了命的游,游啊游啊,突然在水底不知被什么撞了一下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然后就被你救起来了。哎,阿武,你刚才救人的方法不对。你应该先把我肚子里的水压出来的。”陈野也一阵后怕,但原因不同。
“以前所有的东西都不记得了,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也记不起来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记不起叫什么名字了。我不知自己是谁,现在在哪,也不知以前做过些什么。总之,一句话就是以前的一切都不记得了!哎,阿武!你在听吗?”
“噢,你在听。现在我们在哪?”
“海里啊!”
“哪里的海?”
“我们的海啊!”
陈野不知如何问下去了,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这么的难吗?可不问也不行,强占了这么一个年轻的身体,一个有蛋蛋的身体,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行呢!以后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了,自己的情况自己都不知道是不行的。换个问题。
“现在是什么年份?”陈野心里有点忐忑,怎么看阿武都不象个现代人的样子,虽然也是一头短发,但身上那条短裤,不要说款式,连材料都不知是用什么制的。
噢,短裤,船板上还有一条。是自己的,快穿上。
“大兴天元九年啊。”
“大兴天元九年?”,陈野的书读得少,历史是数学老师教的,谁知道天元九年是哪一年,在不在地球还两说呢!
“这里是地球吗?”
“地球?地球是什么东西?”
“地球不是个东西。哦,地球是一个圆圆的东西。”
陈野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鸡同鸭讲的对话急剧拉低了自己的智商,还有表达能力。陈野觉得自己竟然口渴了,刚把肚子里的海水吐干净,现在竟想喝水了。
问了一大堆问题,不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却越发糊涂了。干脆什么也别问了,反正哥就是灵魂穿越了,哥重生了,哥又是个有蛋蛋的男人——男孩了。
小船上有水,用竹筒子装的淡水,喝了水,陈野口不干了,肚子又饿了。肚子里的东西刚才全吐光了。
“阿武,我们船上有什么吃的吗?”
“没有。”阿武的回答短促有力。
“那我们在这里要干什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