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乱糟糟的,韩三娘在旁劝解不住,又嚷了一会儿,李慈勉强起身,安排了韩三娘住下,因为天冷,韩三娘的马车上时常带有被褥,所以也还方便,韩三娘和锦儿在一屋睡了,马车夫安排在了邻居家歇宿。
一切停当,因韩三娘一个女人来此做客,王岩和王木不便在家歇宿,父子二人跟李慈说了声,便往张员外庄上来,一是找到张如一仔细询问书院中事,二是明日便可借马车赶去新陵镇上一路找寻,三是父子二人正好歇宿在张家庄王岩的长工房里。
二人摸黑来到张家庄,时值二更,打听那张小姐早已回了后院,此时不便相见,父子二人无奈,只能回到长工房里歇下,难以入眠,辗转反侧,坐以待旦。
清晨,王岩打听到张如一已吃过早饭,便通过丫鬟说了来意,三人得以相见,各自诉说了情况。张如一听说王朔一直未归,也是颇为担心,于是又告诉了张员外,那张德祖自与王朔的舅舅李念相熟,听知此事,便让李潘图牵来马车交给了二人,嘱咐二人好好寻找,又劝慰了几句,父子二人谢过之后急急的赶着马车走了。
王岩经常跟随张德祖外出,赶车一事不在话下,转眼间回到家里,李慈、韩三娘等人也吃过了饭,李慈经过一夜休息,身体稍微好了些。
父子二人回来后交代了情况,胡乱吃些东西,又带些钱财和路上吃的,便赶着马车走了。
韩三娘又待了半日,着实劝解了一番,便吩咐车夫准备回去,走时又说道:“姐姐不用担心,妹妹回去后会通知司马公子,让衙门里也派人去查,孩子肯定能找得到,妹妹昨日说的事,先放一放,待找到令郎再说吧。”
李慈千恩万谢的送走了韩三娘,看马车走的远了,李慈母子回到屋里,娘俩坐着只有担心,半响无话。坐了一会儿,李慈又怕昨夜王岩去父亲李书年处说了什么,若要引起他老人家担心可不好,就又收拾了下,留了字条在门上,与女儿一起去了李家村。
王木父子二人,从王家岗出来,径往新陵镇上赶去,一路上逢人便问,只要是路上的酒店、茶铺一个也没放过,问半月前是否见一个少年从此经过?又说了如何模样,多大身材等等,但都说没有见过,要么就是不记得了。
二人一路寻来,均无人知道,天色将黒时,堪堪赶到新陵镇,路边有一茶摊正准备收拾回家,王岩下马车来,上前作了一揖道:“这位大哥,敢问一事,可否相告?”
那摊主回道:“小哥有甚话说?”
“半月前家中小弟走失,应该是早上从梧桐学院出发,从此路经过,不知大哥是否有印象?”然后又说了王朔身材、长相等。
那摊主昂着头回忆了半天,突然说道:“好想记得,那是半月前的早上,俺刚出摊,就有一位小哥来买点心,因为那日路上大雾弥漫,很少人走,俺半个上午也就卖他一些东西,他又是孤身一人,所以俺记得清楚,按你描述,似乎正是那位小哥。”
王岩听说十分惊喜,回身喊道:“爹!爹!快来,这位大哥说见过三弟。”
王木在马车里早已听见,王岩话未说完,早下来拜道:“敢忘恩人细细告知,小儿走失,家中老妻着实担心,不知恩人高姓大名?”
那摊主道:“不敢,不敢,俺叫刘二福,常年在此贩卖些点心过活。”原来这人正是王朔那日出镇时,在此买了点心的那位摊主,因王朔出镇后,也就见过他一人,所以一路寻来,别人都不知道,所幸今天碰见了这刘二福。
父子二人又道了谢,于是刘二福把那天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遇见王朔的时间、王朔的穿戴打扮、背的行囊等等知道的一切都说了一遍。
父子二人听完,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刘二福。父子二人路边寻思,看来这王朔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变故,王岩青年血性,本还要去镇上找高佑德评理,王木拦住道:“高佑德与你外公相熟,是你的爷爷辈,咱们岂能乱来,况且现在已经知道老三安安全全的从镇上走的,哪能怪到高夫子头上去?”
王岩不从,仍是要去书院要人,王木怒道:“先别吵嚷,咱们这就回头往路上寻去,寻不到了再说!”王岩看父亲怒了,也觉得先是找人要紧,于是父子二人又把马车往回赶,缓缓而行,可惜天色昏暗,根本瞧不见什么,二人怕错过了路途,于是下了马车在路边生起火,吃了些东西,围着火堆,合衣睡在地上。
次日,天刚蒙蒙亮,父子二人就起身赶路,仔仔细细不漏过一条岔道,只可惜王朔是在百里之外的深山里,父子二人又岂能找的到?
如此这般,一连在路上找寻了六七天,也不见一丝踪影。期间韩三娘把这事情告诉了高佑德和司马修,二人也是颇为着急,通知了当地官府,衙门又传唤了刘二福,问了一遍,众衙役也帮着寻找。
又通知沿路的里正、地保、猎户等人往济山上寻找,大家寻了一遍,因时间已久,山上又不见有人路过的痕迹,且那济山深处时常有狼虫虎豹活动,即使是年老猎人也只敢在四、五十里远近活动,深处之地一辈子也没去过,这又如何能找得到王朔?即使是到了王朔所处的深谷处,那千米高崖,又有浓雾笼罩,凡人岂敢下去?
故此,一连数日,也不曾有一点消息,这可愁坏了李慈,天天躺在床上,病的下不得床,王锦日日在旁服侍,眼看明日就是除夕,本是一家人合合乐乐团聚之日,现在却少了一人。
不提王家众人忧愁,且说王朔自从半月前吃了那七煌宝树上的果子,浑身如烈火钻心,先是脾胃中如炭火炙烤,后又遍布全身,最后汇入小腹丹田,汇入丹田时如刀割般难忍,王朔忍耐不住在小溪边昏死过去,这一昏晕,竟长达半月之久。
这一日,正值腊月二十九,除夕前一天。
傍晚,深谷内天色渐暗,上方雾气开始消散,星辰逐渐显露,深谷内百鸟归林,草丛中的无名小虫开始鸣叫,小溪里的清水缓缓流淌,冲刷着半截身子躺在水里的王朔。
王朔半月未动分毫,附近草丛里的小虫早已把他当做了“死物”,毫不害怕,每夜大声鸣叫,今夜正值星空郎朗,虫儿正在欢叫,忽然王朔的手指动了动,小虫们没在意,仍是唧唧叫个不停,过了一会儿,那本是“死物”的东西忽然坐了起来,附近小虫们的叫声戛然而止。
那“死物”又“哎呦!”一声,翻倒进水里,激起些水花,附近小虫慌忙逃窜。
时过半月,王朔终于在这一夜醒来,肚中还如火一般炙烫。王朔翻进水里,张口喝了一口清凉入骨的溪水,肚中稍稍缓解,爬到岸上休息,这半月未进米水,竟没有饿死,只是看上去瘦了一大圈。
缓过神来,肚中咕噜噜叫,实在饿的厉害,自言自语道:“这什么果子,可疼死我了!竟然昏迷了半夜!幸好没有毒死我,真是万幸。”
王朔那天昏迷时是傍晚时分,现在是中夜时间,自认为自己只是昏迷了半夜而已,殊不知已是半月过去。
王朔爬起身来,找到之前放在水里的网兜,幸喜里面的鱼儿还在,只是编制网兜的藤条被水泡的粗了倍许,王朔抓了两条大一点的,三下五除二,洗剥干净,找了些枯枝败叶,开始烧了起来,衣服也没来得及穿,仍是裸着全身。
须臾鱼熟,也顾不得像之前那样拿到石桌上慢慢品尝,从火上拿下来就用手撕着吃起来,一直把两条鱼吃的干干净净才躺下来拍着肚皮略略休息。
拍着拍着,手掌无意间碰到了肋骨,觉得与之前不太一样,赶紧站起来看,才发现自己瘦了一圈,摸了摸脸,也是瘦了一圈,狠狠道:“好厉害的果子,才半夜的时间,竟让我瘦了这么一圈!”说完又转头看向燕清风的坟墓,深夜看不仔细,只是大致方向,苦笑着说道:“燕清风前辈,你可害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