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中一切如旧,王朔已在溪水中昏迷七日七夜,仍未醒转。
时值腊月二十二日,距离新年只有八天时间。
新陵镇,梧桐书院。
众学子早盼晚盼,高老夫子终于在今日宣布休学半月,众学子欢呼雀跃,早已忘记了半月前王朔、辛寿被驱逐学院时的哀愁,纷纷收拾行李回家。
这日早晨,张如一独自一人被李潘图驾着马车接走,少了王朔的陪伴,一路上寂寂无声,张如一回想之前两人乘车时的乐趣,心中颇感伤心。
李潘图心中有事,对于王朔之事也没多问,又想起前几日盘龙寨斥候张三的传话:“寨主有令,令于今年除夕之夜,隐匿于富户之家的朱雀堂九位堂主一起收网,不得有误。另通知各位首领,除夕之夜,寨主与玄武堂九位首领守寨,青龙堂九位首领与白虎堂九位首领共十八位,分成九队,每队有青龙堂、白虎堂首领各一位共同领队,寨主望各位竭诚以报山寨。”
李潘图自接到传话后,天天观察张员外情况,早已猜出张家庄财产藏匿何处,最近几日正在苦思实施之计以及事成后逃回山寨的路线,哪有心思去关心王朔被学院驱逐之事,即使上次送张如一和王朔来学院时,看到王朔在树下打坐,也只是认为小孩子玩耍,就算是会些粗浅功夫,又岂会放在他盘龙寨朱雀堂首领的眼中。
马车缓缓而行,李潘图和张如一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一路从新陵镇往张家庄赶去。
梧桐学院今日休学,恰好镇上的白云绣庄韩三娘也在今日让众绣女回家探亲,王锦大早上便收拾了行李准备和同伴租个马车赶回家中。
梧桐学院休学半月,众学子十分高兴,但有一人更是开心,此人正是司马修。
原来那司马修自从那天见了王锦,便一直念念不忘,司马修与王锦两人正值青春年少,那一日又有些牵扯,所以心中都有些悸动。
司马修出身名门,身负才华,那日见过王锦之后,暗生情愫,便决定非此女不娶。先是回禀了高佑德,又托下人带着高佑德的书信回禀司马炎,说如此如此。
司马炎心想,孩子既然已到婚配年纪,该是谈婚论嫁之时了,又听下人说那王锦如何长相,又颇为贤惠,高佑德也是称赞其为“娴熟典雅”。
司马炎即是一城之主,也是文人墨客,对于世俗常理也是颇为不屑,虽王锦是农家女子,与自家门不当户不对,但司马炎不以为然,认为只要双方孩儿愿意,自是乐见其成。于是写了回书给高佑德,让高佑德做媒人牵线搭桥,一力促成此事,又吩咐司马修,谨守士家风范,好生对待。
司马修接到父亲回书,让高佑德看了,但高佑德刚把王锦的弟弟王朔驱逐出书院,现在又要去做媒人,老脸上有些过不去,于是便请了白云绣庄的韩三娘做媒人往王锦家说合。
那韩三娘是做生意的人,听知是给江下城郡守的儿子做媒,虽然高兴,但王锦毕竟是自家庄上长大的,深知王锦性格温和,长相甜美,怕嫁给了浪荡公子,一生哀愁,总要去看了男方人品如何才愿意做媒。
于是韩三娘又去梧桐书院找到高佑德,在高佑德的住处见了司马修一面后,甚是放心,司马修退下后,韩三娘对司马修是夸赞连连,称两人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高佑德也是深表赞同,只是碍于王朔一事有些尴尬,高佑德看此事已定,心想若是王朔的外公李书年来见自己一面,说些好话,再收王朔入书院一事也不是不可商量。
韩三娘看司马修谦谦有礼,心中也喜,高佑德又再三请求,韩三娘便答应下来,准备亲自去王锦家走一趟。
这日,恰值梧桐书院休学,韩三娘便允了秀庄一众绣女回家探亲,大家自是高兴,但王锦不知道其中原有,一边收拾着行李,还在想着王朔已经回家半月了,不知家中父母如何责骂他,自己要快点回去帮着弟弟说几句好话。
王锦刚收拾完了行李,门外韩三娘进来,一众绣女齐欠身道:“三娘好!”
韩三娘摆了摆手说道:“大家快收拾东西回去吧,不必再来回我了。”众人道了个“是”后便又唧唧咋咋的去收拾起了形装。
王锦已经收拾完毕,正准备和几个同路的商量着去租马车,韩三娘走过来,慈祥的看着王锦道:“锦儿,今个我要去一个亲戚家,他们家正好在王家岗附近,你今天就坐我的马车一起回去吧。”
王锦听韩三娘如此说,自是喜出望外,赶紧道了声谢。韩三娘看王锦已收拾完毕,就说道:“咱们现在就走吧,马车在外边等着呢。”王锦跟同伴告了别便提起包袱跟着出去了,其他几个同伴自去租马车不提。
太阳刚出不久,韩三娘和王锦已经坐着马车出了新陵镇,有绣庄的车夫赶着,一路往王家岗赶去,时近年关,一路上行人较多,在前方二、三里处,正是张如一的马车。
韩三娘在路上与王锦一边谈论着绣庄趣事,一边询问着王锦的家中亲人,有时又问些王锦的少女心意,问的王锦脸红不已,含羞不答,韩三娘一一看在眼里,乐呵呵不止。
王锦也问了韩三娘的亲戚家住哪个村镇,韩三娘胡乱应道:“我也不知道他家住的那庄子叫什么名字,我只记得方位,到了地方我就能找到。我的事先别急,先把你送回家再说,自从几年前你父母送你来绣庄时见了一面,后来就再没见过他们了,倒是王朔这小子经常见,可惜现在他被高老头赶出了学院,以后见面的机会可就少咯。”
王锦见提起王朔,又唉声叹气了一回,韩三娘劝解道:“锦儿别担心,若是你父母愿意,我打包票,你弟弟保准还能回到书院。”
听韩三娘如此说,王锦赶紧下拜感谢不已,但想到高佑德年高固执,未必肯再次收容王朔,于是问韩三娘为何如此肯定,韩三娘不答,笑呵呵的说道:“到时你自会明白。”说完便转移了话题,王锦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暗暗祈祷韩三娘真能说动高佑德。
时近中午,两人下车在路边吃了些干粮,又急急催着马车快行,一路无话。
张家庄与王家岗相距不过五里,两村生火造饭,均可互相看见炊烟。新陵镇距离两地四十余里,虽是山路崎岖,但也有官道可行。
傍晚时分,两辆马车前后相隔一盏茶的时间分别到了三岔路口,先前一辆赶去了张家庄,后来的一辆自然是转去了王家岗。
王锦看见村庄已近,对韩三娘拜谢道:“感谢三娘一路相送,前面就是我家,若不嫌弃,请至锦儿家中一趟,让锦儿父母同谢三娘。”
韩三娘眼有深意的笑着说道:“好,既然你亲自相请,我便去你家一趟就是,走吧!”
王锦听韩三娘要亲自去她们家,心想正好可以让韩三娘告诉父母愿意帮王朔重入学堂,父母定然欢喜。
想到此处,王锦心中喜不自胜,自思弟弟做了这样事,这半个月估计也受了父母责罚,算是给了他一点教训,希望他已经改过自新,现在韩三娘又打包票说让高夫子重收弟弟入学堂,真是喜事。
于是王锦赶紧拉开车帘,指挥者车夫往自己家走,不一会儿到了自家门口,王锦抢先跳下马车,去开了院门,看见父母正在院中张罗年货,王锦多日不见父母,顿时热泪盈眶,喊了声:“爹,娘,锦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