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梁三并未感到意外,让他诧异的是,竟然连自己的那位先人也亲自带人出城在四处寻找他的下落。公孙此时的脸色可以用如‘丧考妣’来形容。
“出什么事了你要这副嘴脸?”
“这回可是天大的祸事,祸及无辜。无辜的人都在找你呀。”公孙的声音里透着火烧眉毛的焦急。这焦急极其地罕见。
旁边的祝枝山一听公孙有此一说如释重负,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姓梁的魔掌了。
公孙的焦灼之心乱跳,表情急迫心绪难平。烛火般闪亮的眼睛写满了渴求。“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梁三皱眉:“难不成比县主大人的老龄婚姻还要急迫吗?”
“娶妻生子的事儿大人早就已经抛到了脑后。刺史大人传下话来,让限期抓拿凶手,死活不论,若是不能,上至太守下至县尉衙差,全都要撤职查办。”
“还好我不是真的县尉。”梁三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儿不长心肝儿,从先人的角度自己也应该顾念一下别人的感受才是。于是改了寡薄表情装做急切道“你倒是说事呀?再次遇见你,让我对这个世界真是,更加地失望”
公孙一手牵马一手拉着梁三往庄外就走。祝氏不在,英台去了塾堂,一时也无暇与之告别,梁三只得任由着公孙将自己扯到了庄外。“你倒是说呀?我很忙的,每天忙的都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公孙见其愿意帮衬,随自己回转县衙这才言道:“去年刘曜攻陷了长安,晋愍帝出降。今年琅琊王司马睿在建业即晋王位。虽然说没有称帝,但是南渡的中原士臣呼声甚高。恰在此时,汉王刘聪竟然放了愍帝东归。可万万想不到的是,不知为何,愍帝竟然过建康而不入,绕道途径咱们侨县,更加不曾想到的是——愍帝在翠竹林被人给杀了!”
梁三一听‘哦’了一声,脸色平静不起一丝波澜。“这事你们大人他怎么说?”
“大人认为有人转灾移祸,挑拨之心路人皆知。”
“那就是汉王刘聪干的了。”
“也不能那么说。若是晋王想称帝,没准也会暗地里下黑手。”
“那就是汉王和晋王都有嫌疑了?这件事做得真是混帐之极。”
“就是这样,县衙上下一致认为这个案子根本就没法查。”
“那你们还找我做甚?”
公孙更加愁绪满怀。“大人找你就是想要你帮忙弄出个两全之策,既交了差又保住了官。”
梁三苦笑:“这个好办啊,我看你们找个死刑犯一刀砍了,什么事儿就都迎刃而解了。”
“就怕梁大人他不能拘同。他上任这两年来廉政爱民,凡事亲历亲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那个先人他有点死心眼儿”
“我看他是缺心眼儿,你们也是。都缺!我可不想卷进政治斗争的吸尘器。”梁三已经有了畏缩之意。
“梁兄弟,你是我见过的最豁达的男人了。”
“用不着你给我戴什么高帽。豁达跟破案有什么关系?”
“梁兄弟为人这么潇洒——”
“潇洒又不等于快乐。和破案更没有什么关系?”
“看高手过招,胜读书十年。绝对的发自肺腑!真的。”
“算你识相——上马。”
梁三和公孙同乘一匹马驰往县城。半路碰到张龙赵亚,言说梁大人去了翠竹林,一行四人于是转往事发地点。
四人进入翠竹林,果见十几个衙役与梁山伯坐在地上,似乎是在歇脚。梁三从马上出溜下来,见林子里什么也没有,不由得双睛怒光四射,扬声道:“尸体呢?难道已经被你们抬走处理,火化扬灰了不成。”
张龙接道:“是刺史大人让人弄走的,说是天气太热,主要是太守和县令大人都已经检查看过了,所以就——”
“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呀。”梁三慨叹不已。
粱山伯一听这话赶紧站起,冲众人把手一挥。只见张龙赵亚和三四个衙役立刻丢枪弃甲委顿于地,全部都做成垂死挣扎症状,面露狰狞姿势各异。公孙上前一步开始做案发后的现场回放讲解。梁三无奈又无语,把首向苍天,忽然又觉得不妥,自己大可不必如此,说起来,面对这个不大习惯的世界不知不觉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和解,糟糕的自己也被这个世界好好地接纳了。于是违心地赞道:“大人果然用心。”冲倒地的衙役们一呲牙:“真是难为各位兄弟了。”
公孙指着张龙讲解当时的情形,“张龙死时身中两刀,左一刀右一刀,从角度来看,他是愍帝被杀之前最后倒地之人,所以他有出刀,可惜刀被打飞落到了九米之外。”梁三这才明白适才张龙为何向那边扔刀。
再看其它几个人,两个刀未出鞘,一个刀在身侧。梁三不禁赞道:“好身手,看情形应该是一人所为。”
“确实如此,因为除了这几个人之外,另外就只有一个人的脚印而已。”
梁三这才想到要看看足迹,虽然对此项目一知半解不甚了了,可是总得做做样子。那行凶之人的脚印足有五十码。梁三趴在地上揣摩了半晌,神情很是专注。如老僧入定,不焦不燥止水不波,一旁的梁山伯对于众人的全情投入非常的满意。
梁三起身抬手示意公孙拿纸笔来。公孙赶紧叫人奉上。只见梁三接笔之后在纸上东涂西抹,似乎是在描绘凶徒的画像。“梁兄弟这笔法还真是无人能及。”这马屁拍得梁三了无声息。公孙定睛仔细一看,梁三似乎突然对竹林外的树林第二排的第七棵发生了强烈的兴趣。公孙也望定其目光所及,原来是一棵梨树。“梁兄弟,你饿了不成?我这里有烧饼,要不你先垫补垫补?”
梁三扯过公孙递过来的烧饼甩在了地上,一脚踏在烧饼上,快步出了竹林来到了梨树的下面。公孙紧紧跟上,只见树杆上有一个巨大的手掌印。梁三抬手指了指:“是凶徒饿了才是。从足迹和手掌击出的高度能够准硧地判定他的身高,而且这个掌印只有一条手纹得以显现,那就是通贯掌,它代表的意义是勇气、力量、当然,还有先天性的发育缺陷。”粱三在图上的画像上添了两笔。公孙抻长脖子刚要看,又被梁三一指:“你看这里,凸起明显,是力度不够的表现。”
“你是说他道行浅薄?”
梁三一翻白眼。“这个人的土星丘塌陷,是脾胃不合,看来是肠胃不大好。这样人高马大性如烈火肠胃不好的人面色大都赤红,并且,我刚刚看了他的足印,内后侧毫无力道,这个人应该是个酒鬼,心中有戾气,耳朵应该跟狼差不多吧。”梁三又在图纸上画了两笔。一个衙差拿了个梨核给二人看。梁三又在图上添了两笔,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个暴牙——公孙先生,你觉得咱们能抓到这个恶人吗?”
“如此凶顽肯定命运多舛,死期将近,最终难免被斩首或者在争斗中当场死去。总之无论如何,他必将受到国法严厉的制裁。”
梁三一听,又在画像上添了无数笔。“在争战中死去的人通常眼白很多,眼形状似羊眼或是猪眼,既然短命,眼睛定是圆鼓鼓的,可能像青蛙又像是毒蛇。”
“到底是什么眼呐?”公孙苦着脸道。梁三摸了摸额头,也有点儿发懵。其实心中根本毫无头绪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