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哲总指挥接到张天长被捕的紧急报告后,采纳了耿锋的建议派出区小队对峪口村猛烈佯攻,另一方面着手准备实施营救行动。天亮时分峪口村传递来天长安全归来的消息,他才松了口气,吩咐来人回去告知耿锋,千万注意不可出现任何问题,把握好起义的时机和主动权,配合即将发起的攻城行动。
1945年,是中国传统的的农历乙酉鸡年。翻开获泽城的史册,这里曾多次燃烧过壮观的战火:
公元550年,北周、北齐分据华夏南北称雄争霸不止,当时的获泽处于两国交界之处,战火频起,兵戈不断,长期交战的结果是双双失败归入隋朝的版图。
明朝年间,农民起义军李自成以关中为基地,取道山西北上攻打京城,那刘亮、刘忠两员大将带领数万义军围攻获泽。起义军火铳鸣响万箭齐发,摇旗呐喊好不威风,五丈多高的云梯架向城头,激战二日占领了获泽。起义军设立地方官员,推行了“均田免粮”、“五年不征”、“平买平卖”、“劫富济贫”的利民政策,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可惜李闯王建立的大顺王朝缺乏执政的根基,很快就陷于失败的境地。
1940年,抗战烽火正浓。“九一八”事变退入关内的部分东北军辗转来到晋东南地区,驻守获泽城外的即为东北军新编“福全”师。时逢日军第十四师团石黑支队从河南焦作北上,气势汹汹连克博爱、泽州逼近获泽。“福全”师1000多名东北将士闻讯奋起,集结于芦苇河、沁河相交的小河口战场,周师长利用地形架设十几挺机枪打响了复仇的阻击战。急于过河的日寇联队在小钢炮,机关枪掩护下疯狂地直冲大桥。东北军战士见敌人来势汹猛,干脆把衣服一脱guang着膀子把一桶桶汽油推向桥面。那战斗打得惨啊!前面士兵中弹掉进汹涌的河水之中,后面的勇士继续往上冲,最终“轰”的一声点燃了大桥,硬是把鬼子挡在了河对岸。带领日军攻城的本野无奈之下到处找船,强渡沁河,又被义愤填膺的东北军勇士们打退回去。日军调来飞机、大炮激战三天三夜,才抢渡沁河攻占了获泽城。
如今,觉醒了的太岳军民在与日本侵略者四年艰苦卓绝斗争中,点燃的正义之火,自由之火,汇集成了熊熊燃烧的涅槃之火,新生的凤凰古城就要在烈火中诞生了。
获泽城外的观岭前线指挥部,总指挥李敏哲正在召开党政军联席作战会议。他高兴地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讲道:“同志们,咱们将要对盘踞获泽古城的日本鬼子发起最后的攻击了,盼望已久的争取解放、自由民主的好日子就要来啦。大家都知道,我们太岳区的主力部队正分别集结在河南的豫北地区,山西的晋南着手准备新的军事行动,军区司令员陈赓说啦,他相信粉碎过鬼子铁滚扫荡的获泽军民会亲手赶走鬼子,会亲手解放获泽城。这次行动我们集结了两个独立营、六支区干队、一支工人自卫队、还有赶来参战的分区武工队,总共3300人的攻城部队。我们要以三倍多的兵力,消灭1000多日伪军,大家有没有信心啊!”
“有!”大家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总指挥,独立二营善于攻城,你把主攻任务交给我们吧,保证按时拿下敌人占领的城头!”二营营长刘晋民首先站立起来抢起任务。他这一带头不要紧,一营营长李高山腾的一声也站立起来,由于动作太猛,把自己坐得凳子都带倒了:“有肉也不能一个人吃,主攻任务还是交给我们善打硬仗的独立一营才对,保证让红旗插到本野的指挥部里!”
刘晋民、李高山都是被八路军南下支队从独泉解救出来的干部。回到党的怀抱后,他俩分头带领南北两个县大队展开了对敌斗争。你灭掉一个据点,我炸掉一个碉堡;你割断鬼子的电话线,我就抢回被鬼子夺走的粮食;你消灭一个巡逻队,我就干掉一个运输队,两个人就像约好似地较着劲的斗!大战在即,这两个指挥员再次不甘示弱地争抢起了主攻任务。他俩这一争不要紧,区队干部也纷纷站立起来,抢着要上前线。
“立正!都给我安静。干吗呢?抢吃抢喝抢浮财呐!你们以为进城就像到姥姥家捡馍馍,随便吃,随便拿!给我听好了,所有参战部队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李敏哲猛喝一声,挥舞着双手示意大家都坐了下来,这才接着说道:“你们也太把鬼子看得稀松不堪了,咋的啦,谁占了县城就是谁的了!同志们,咱们这次发起的战斗,将是一场难度极大的城市攻坚战,不是拔除孤零零的敌碉堡。说实话,军区让咱们地方部队来攻城夺地,这既是对我们的信任,也是对我们地方部队的实战考验,大姑娘上轿子——攻打县城,这可是头一遭!小鬼子愿意乖乖投降吗,不会的!敌人肯定要做出最后的疯狂拼斗,困兽犹斗不可轻视啊!指挥部经过仔细研究后,制定出一套作战方案,下面由军分区作战参谋长陈九汉下达行动命令。”
陈九汉是带着分区武工队来参加战斗的。他,一身戎装、显得极为干练,疾步来到台前,指着墙上挂着的作战地图,声音洪亮地部署起攻城的方略:“据掌握的情报表明,获泽城鬼子的防御部署分里外两层,火力纵深达3000多米,城里城外大小工事有上百处,就像一个大刺猬处处都撅着刺,咱们要想一口气吃掉它并非易事。因此,我军攻城战斗将分为两个阶段来完成。第一阶段主要是扫清城墙外围的守敌,也就是拔掉鬼子身上的刺。命令独立一营主攻西关,扫清城西外围守敌,攻占天门洞制高点,分派兵力攻占北城后山向守敌发起攻击;命令武工队、区干队、工人自卫队集中兵力扫清南关外围守敌。南关外围碉堡、工事,火力点多,需要逐层解决战斗才能逼近南城门;命令独立二营负责扫清城东外围山头、河滩工事,进而控制公路沿线。要求各支部队进攻要持续猛烈,不能让敌人有喘息的机会,解决战斗后要尽快占领有利地形,对城内守敌形成包围之势。另抽调武工队150人、民兵200名组成总预备队待命行动。命令交通局督察长孙喜子负责抽调精干人员组成战地通讯队,担当各支部队的命令传递和联系任务,对每一道命令,每一级指示,每一个情报做到传递准确通畅无误。另外,请阳南、阳北两地县委组织参战的五千民众以周围八个村庄为基点,负责向攻城部队运送弹药物资、并及时抢救受伤人员。各支部队务求出击一致,行动果断,争取二天时间扫清外围敌人,为第二阶段发起的总攻创造先决条件。”
4月10日的清晨,处处雄鸡报晓,处处回音嘹亮。
获泽城外再次响起了激烈的枪声,爆炸声,攻城队伍分头向眼前的目标发起了攻击,很快攻克了黄龙庙、风圪堆、走马岭,继而扑向驻守安坪的伪军二中队。让攻击部队没有料到是,驻守上庄的侯大水竟然放弃阵地带着伪军一中队突破还未成形的包围,一口气地逃回了城内。
一营拔掉走马岭据点后,很快即逼近西关的制高点天门洞,守卫此地的正是崔治国的第三中队。经过上次的王陵事件,这支部队不但没引起鬼子的怀疑,反倒被本野重用驻守在西关这处要害地方。营长刘晋民接到了指挥部的指令,提前知晓了此处伪军即将起义的绝密情报,他命令部队虚张声势,由宣传鼓动的同志举起喇叭筒向守敌发起了政治攻势:
“伪军弟兄们,日本鬼子快完蛋了,你们不要瞎蹦跶啦,赶快投降吧!”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掉转枪口,立功赎罪!”
“侯大水已经跑了,崔治国你还傻等啥,举旗起义,消灭日寇!”
一阵阵的喊话声震慑着伪军的心灵,许多伪军悄悄议论着到底该怎么办!。
守在伪军队部的参谋耿锋站立起来,他向崔治国郑重地说道:“崔指挥官,是时候了,把警卫队布置好,发起起义行动吧,注意,一旦举旗,就坚决按计划实施。”
崔治国把头一抬整整衣服,他神情肃穆地向副队长张明基下达了命令:“我的佛,集合队伍,我要训话。”一百八十名士兵肃立在大院,崔治国走上高台吼了起来:“弟兄们,八路军已经攻到获泽城墙下了,日本人就要完蛋啦。怎么办?这几年,老子给日本人流血卖命,得到了什么,临末了、被拉来充当替死鬼来了。黑狗、黄狗,与鬼子一道,只有死路一条,这理、这话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咱们不能再窝囊下去了,不能再当替死鬼了!你们看见了吗,我身边这几位好汉,就是八路军,他们就是来接应我们大家起义,掉转枪口打鬼子的!”
百多名士兵先是一愣,接着齐声欢叫起来:“起义啦!起义啦!”士兵们把埋藏在心中的愿望尽情地表达了出来。听到伪军们的喊声,崔治国、张明基始觉这步路走对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一点都不错。
带着八路军帽子的秦田利站了出来:“现在,所有官兵全部听我口令,一律携带随身武器,整队向上庄出发,接受八路军的整编。”
随着伪军的撤出,二营战士很快控制了西关外的制高点天门洞,接着又攻占了北关后山。张天长和耿锋向营长刘晋民交待了阵地后,带着崔志国、张明基赶往总指挥部去了。
起义的伪军来到上庄,老百姓热情地把热汤、热水、饭菜送到了他们的手边。士兵们真切地感受到了昨天和今天的大不一样,昨天挟着尾巴当走狗,今天挺起胸来当中国人,老百姓拥护的是打鬼子的队伍呀!
攻城战斗按照预定的目标不断进展,总指挥部里一片忙碌。张天长和耿锋疾步进来,高兴地向李敏哲敬礼:“报告总指挥,策反伪军起义的任务顺利完成。”
李司令抬头一看,乐上了:“快快请坐,任务完成得非常好,没想到,我们不费一枪一弹就拿下了天门洞,大大缩短了攻城的步骤。”
此时,陈九汉进来了,一看天长来了,一巴掌拍在他的身上,说道:“我的局长大人,你这次深入虎穴,可是立了大功了!”
天长摆摆手说道:“咱俩配合都不是一次了,别给我带什么立功的大帽子啦。我把三中队中队长崔志国,队副张明基带到指挥部了。”“好,咱们看看去。”李司令说话干脆利落,这声音刚落地,人就动身了,陈九汉和张天长、耿锋急忙跟了上去。
天长抢步来至屋内,看见崔治国、张明基心情不安地在那里来回踱步,就向二人笑得说道:“二位都别紧张,李总指挥来看你们来了。”崔治国、张明基急忙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大步进来的李敏哲总指挥热情地伸出手来与他俩握在了一起:“好,好,我听说你们过去都打过鬼子,只是出于无奈才当了伪军。现在好了,你们又回到了人民的阵营里,可喜可贺呀!”
崔治国双腿一并严肃地说道:“八路军宽宏大量,我们早该起义才是。”
“好,咱们坐下说话,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抗战的队伍了,政府和人民是相信你们的。时间紧迫,咱啥客套话都不说了。这第一,你们要尽快配合部队整编人员,要把那些立场不坚定的人员先控制起来,对不愿意打仗的人员允许回家去,自愿留下的士兵马上编为直属队,准备参加攻城战斗。第二,驻守安坪的二中队已被团团围困,希望你们俩位能够说服他们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马上起义抗日,这将是你们起义后做的第一件对抗战对人民有利的事情!”
崔治国一听,站了起来:“佛爷在上,我和明基一块去见吴胖子,劝说他放下武器。吴胖子,这都啥时候了,他还顽抗个啥呀。”
“那好,九汉,你来安排具体的行动,务求一举成功。”李司令又显示出了那股干练的作风。
安坪村外,武工队和区队战士从四面死死围住了守敌,密密麻麻的枪口瞄向了眼前的目标,等待着发起攻击的命令了。几匹战马卷起阵阵黄尘奔驶而来,战士们簇拥着陈九汉、天长、耿锋、崔治国、张明基赶到阵地前沿。
“吴胖子,我是二中队的崔治国,身边这位是队副张明基。你放我进去,我有话要给你讲!”
吴胖子站在高处远远地看了看,放出话来了:“就你们两个进来,不准带武器。”
陈参谋一听,说“可以答应,只是一定要带副官进去。”
崔治国生气地喊上了:“吴胖子,你怕什么呀,我们俩个加上副官还不够你那警卫队吃哪!”
“好吧,进来四个人,其他人不准靠近。”有人给回话了。
经过二天的围困,安坪村的伪军已是内外交困,八路军连周围的水源都给断了,守又守不住,冲又冲不出去,吴胖子为此正焦虑呐,见了崔治国和张明基就问上了:“两位老兄,这外面到底怎样了?”
中队长崔治国这才把八路军已扫除外围据点,获泽城的日本鬼子陷入困境的情况说了一遍。副中队长张明基直截了当地说道:“咱们都是中国人,吃的是中国人的饭,干的却是日本人的事,拿着枪帮日本鬼子杀老百姓,这是在做孽啊!实话给你说,三中队的弟兄们已经全部起义投向了八路军。”
天长、耿锋进门之后,立即把守在门的两边,此时,见那吴队长仍在犹豫,插言道:“吴队长,我们进来时,八路军已做好了最后的攻击准备,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目标,你现在还有时间给自己留条活路,不然,总攻的枪炮一响,死活可就不知道了,赶快拿主意吧!”
几个人正说着呢,于杆子提着抢、带着两个人嚎叫着闯了进来:“吴队长,不要听八路胡说,到了那边,咱们全要被枪毙的!”说着,他手中的盒子炮对准了崔治国。
这于狗子也是不识时务,谁给钱,他就给谁卖命。岛田抛出一堆臭钱雇用这些败类监视伪军行动,以便作最后的挣扎。此时,眼见吴胖子要反正,于狗子竟螳螂举臂,自不量力地阻挡起来,一时屋里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吴胖子见状,二话未说大喊一声:“卫兵,送客!”
送客,送谁的个客?借着众人愣神的功夫,一涌而进的卫兵,卸掉了于杆子及两个特务的枪。吴胖子走向前去,拿过卫兵手中缴下的手枪,对着于杆子说道:“妈的,你个干猴子还要爬到虎头上逞能,我吴胖子糊涂一世,现在才明白,打小鬼子才是我的正事,你就先给我出行祭旗吧!”说着,抬手一枪,要了这个屡做坏事,不知悔改的汉奸狗命。
安坪据点的拔除,标志着获泽城外的敌人据点全部被我攻城部队清除殆尽。督察长孙喜子负责的战地通讯处按照前线指挥所命令,快马通知各攻城部队指挥员赶来开会,布置对获泽城发起“凤凰展翅”第二阶段的总攻方案。
本野简直快要发疯了。
伪军背叛,城外据点失守,西关制高点被占领,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更让他大为生气的是,失踪多日的天苍一郎竟然还发来份电报。
城区司令部灯光昏暗的厅堂里,本野大佐黑青的脸都变形了,他还在为那份电报气恼。看见侧立的石庭、岛田,他大骂道“巴嘎”“无能”,给这几个部下一人一个大耳光。转过头看见侯大水,更是来气:“你的人哪?你的三中队、二中队都统统去了什么地方?八路军混进了你的部队,良心大大的坏了!”说着左右开弓赏给侯大水几个巴掌。
看着部下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吱声。本野意识到关键时刻,还得给打打气才行,无论如何获泽城还得坚守下去。他干咳一声、声音沙哑地说道:“明天,皇军的增援部队就会赶到,你们务必坚守好自己的阵地,侯队长,你带上你的部下立即负责西关、北面的防务,不要辜负了皇军对你的信任。
“是,一定守好西关、北关,决不丢失阵地!”侯大水两脚一并,机械地回答道。
“岛田少佐带领洪部、警备队严守南关,石庭少佐坚守东关,谁再丢失阵地,按照军法严厉惩办!”本野调兵遣将摆出了坚守的架势,但石庭的主力摆到了东关,显然是做好了最后的打算,一旦形势不妙,就会就近冲下公路向泽州方向逃跑。
4月13日,东方露出鱼肚白,几只雀跃的鸟儿飞上寂静的天空,好像知道获泽将要发生巨变似的,叽叽喳喳展翅飞向四面八方,向万千生灵报告新生活即将开始的喜讯!
率先发起攻击的是西关阵地。营长刘晋民站在居高临下的天门洞阵地上、把衣袖一挽高喊一声:“同志们,获泽城的解放就是今天了,瞄准敌人狠狠地打呀!”
霎时,战士们架好的机枪、步枪、马枪冒出了复仇的子弹,手榴弹向雹子似的咂向侯大水守军。此时,城周各支部队同时向固守的敌人发起攻击,一时,枪炮齐鸣,杀声四起,兵如潮水,直卷古城。
侯大水眼见天门洞火力猛烈,忙调来掷弹筒、迫击炮向天门洞阵地猛轰,战斗进入了胶着状态。负责西关通讯联络的苗福成看见敌人火力猛烈,攻城行动一时受阻,恨不得飞进城去。这一急让他想起了中华邮局那处暗道:对呀,咱飞不进去,可以钻进去吗,咋忘了这条道啦。
原来,当年日军派飞机轰炸获泽城时,东关、西关民众死伤惨重,紧靠西关城墙的中华邮局就近从院内向天门洞方向挖出一条防空地道,如今知道这条地道的人没几个了,如不出意外,从地道悄悄钻入城内,马上可从背后向敌人发起致命的打击。
苗福成赶紧来向营长刘晋民报告了这个攻城的途径,刘营长一听高兴异常:“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潘连长,带领一支突击队跟随苗福成寻找洞口、潜进城去。”
天门洞北侧破土窑洞墙根堆着几捆秸秆,刨开一看露出一个形似菜窖的洞口,不知底细的人根本不会想到这破菜窖会是地道口。苗福成看看洞口仍在,心中大喜,点着火把带着大家钻进地道向里面运动,快到出口时才发现地道被堵死了,兴奋的他像被浇了盆凉水变得束手无策。
事已至此,怎么办呢?上面的情况又一点不知,大家正急呢,隐隐约约听见地道那头传来了杂乱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向这个方向掘进。
潘连长摆手指挥队伍退后隐藏,他和苗福成在地道的弯角处盯着。声音越来越大,约摸一袋烟的功夫,有个黑影从那边钻了过来,抖抖索索点着一个火把,摸索着来至拐角之处,冷不防被潘连长按倒在地上。
苗福成近前一看:“这不是肥梨吗!”
“福成大哥,我在给咱八路办事呀!”肥梨急忙喊叫着。
潘连长放开了肥梨,奇怪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哎,别误会,别误会!福成大哥,自你上次从伙房暗道带走岳玫后,事后,我们发现了这个地道,当时,天苍一郎下令堵死了它。现在,日本人眼看就要完了,我琢磨着该给咱八路军攻城做点啥事,恰好学校的王老师来找我一块配合八路军进城。我想这里不有一条暗道吗,和王老师一商量就把堵在口上的杂物、泥土全都挖掉了,正想爬出去给你们报个信呢,没想到你们都快到洞口了,咱们快走吧,王老师还在那洞口看着呢。”肥梨一番表白,扫清了大家的疑惑。
“洞口还在大院的房内吗?”福成问道。
“还在房内,我带你们上去!”肥梨前面领路,福成和潘连长紧跟其后,果然王老师守候在洞口,兴奋地把战士一个个拉出了洞口。突击队员们迅速登上房顶,眼前就是西关城墙后的西北角,一伙伪军正忙着装填掷弹筒和迫击炮,侯大水也在那里声嘶力竭地督战。潘连长大喊一声“开火”,一片手榴弹飞到了伪军头上,随着爆炸声机枪吐出了复仇的火焰,侯大水卒不提防当场被打死,伪军也被打得七零八落哭爹叫娘。攻城部队乘机发起了攻势,里外夹击迅速占领了西关。
西关得手,刘营长马上兵分两路顺着西关大街,接连攻占了伪县政府,警察所,直向北关和南关席卷过来。
南关的攻坚战打得格外艰苦。黑贵指挥着武工队、区干队、工人自卫队和整编后的直属队相继投入了战斗。爆破组拔除一处又一处火力点,终于攻到了城墙下,没想到那城墙后面是厚厚的土垣,一声闷响只炸出个土洞。区干队的爆破大王李土珠、魏石头一跃而起,再次夹起zha药包冲向城墙的要害部位城门口。
城门上的岛田疯狂地以四挺机枪构成交叉火力封锁城门,冲在前面的魏石头不幸中弹倒在地上,李土珠则被那机枪火力压在壕沟里动弹不得。
赶来参战的直属队队长张明基看看情势不对,赶紧调过来几门掷弹筒,指挥操作手瞄准那城上就是几炮,眼见敌人火力减弱,李土珠夹起zha药冲进城门洞,他把zha药包紧靠在城门上拉着导火线后滚将出来,一声巨响南关被炸开个大豁口,战士们高喊着“冲啊”扑进城内。此时,攻取西关的一营从背后杀到,岛田前后受击,只得慌忙向东撤去。
本野眼看兵败如山大势已去,命令石庭少佐率领所有日军向东门外发起了突围行动。冲出来的日伪军如一股黄潮漫延开来,几辆汽车歪歪扭扭地向前开去,士兵紧跟在后面向东逃窜。
敌人的行动早就在指挥部的意料之中,李敏哲在总攻会议上分析敌我态势时认为,西关一旦被我们拿下来,固守的敌人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突围。这样与其堵住敌人在城区混战,不如集中兵力攻打西关、南关,留出东关之外的通道,以便我部队聚歼逃窜日寇。按照这一作战部署,独立二营营长李高山带着部队预先埋伏在地势险要的青林沟两侧静候着敌人。
顺利撤出获泽城退到青林沟的本野正为自己的决策高兴时,没料想沟坡两侧黑压压飞出来一片手榴弹,民兵们自制的石雷接连爆炸,几辆汽车陷在火海之中冒起了黑烟,二营战士们端起刺刀拦腰冲向敌人,喊杀之声震动了整条山沟。
石庭少佐指挥着一群鬼子掩护着本野冲出青林沟,翻过山梁慌慌张张地退到了沁河岸边。望着河岸耸立的万仞石壁,本野心慌慌万念俱灭,当初与东北军的那场恶战好像就在昨天、就在眼前,那时,上有飞机掩护下有大炮开路,皇军曾以不可一世的狂妄姿态驾临沁河,如今,却如丧家犬般溃逃到这里,别说飞机掩护,连个接应皇军的人都没有,赶快过河吧,生路也许就在对岸。
逃生心切的本野把希企的目光扫向对岸,对岸站起来几排士兵,啊,不对!是几排雄纠纠的八路军战士;回过头来,背后的山坡上也冒出了陈参谋长率领的张天玉、岳诚义民兵分队,总预备队已在这里恭侯多时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欠下累累血债的日本侵略者面临着最后的灭亡!
“缴枪不杀!”“缴枪不杀!”战士们齐声向鬼子发出了严正的命令。
“布克奥搭丝!(缴枪不杀)”“逃靠务丝路!(投降)”张天长站立在一块巨石上,用日语向鬼子喊起了投降的口令。
石庭少佐两眼一瞪,端起枪来瞄向了喊话的天长。那知,天玉的枪早盯着他呢,扳机一抠,一颗子弹直钻石庭肩胛骨,把他击得跪倒在河谷上。陈参谋长端起一挺机枪来,高喊一声:“打!”战士们手中的枪吐出了复仇的子弹。
没有退路的鬼子只得冒死渡河,哪知两岸夹击的枪弹如雨飞来,把一个个鬼子击毙在水里,任由奔腾的浪花席卷而去。眼见身边的士兵全部倒了下去,本野大佐狼狈地把身上的皮包、皮带,头上的帽子、身上衣服全扔进了河里,接着从内衣口袋掏出那张一直像火炭般烙在心上的电报:
本野大佐:对不起,我已离开了山西,脱离了这场让我倍感伤心的战争,脱离了这场不会让日本人民幸福的战争。我的看法你是不会赞同的,但一想到皇军勇士仍要为缥缈无影的大东亚圣战献身,仍要用军国主义的**手段去征服爱好和平的中华民族时,我实感万分的悲哀。战争的最终目的是征服和统治,可事实上我们连普通的老百姓都无法让其顺服,又怎能在这具有千百年传统的泱泱中华古国立足!凝聚有中国几万万魂魄的大地容不得任何外来的侵略者!失败迟早会来到,但愿你们不要捐躯海外,及时醒悟过来,回家来吧,让我们共同生活在和平的日子里!
御身大切(保重)!天苍一郎谨言!
沁河水嘲笑似地哗哗响着:跟我走吧,我能流入黄河,也能流向大海,也许我能把你送回日本老家去。本野狂笑着撕碎了这份电报,朝着眼前的河水扑了下去,那一瞬间,他想起蓝蓝的日本海,那牵系着海外众多游魂的归宿之地,卷起的浪花像一片泡沫击在他最后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