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河镇,一个远在中条山中的小庄。说它是镇,仅比周围的乡村地盘大点、人多点而已。哗哗的河水中推动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把喧闹的生机带出了深山。
大冶镇战斗后,陈九汉被调到军分区直属队,黑贵死磨硬缠也跟着一块走了,他说要拿起枪来痛痛快快地打鬼子。梁连长带着天长、妙石、达林、孝泉来到这里后,就去太岳区参加重要会议,说有特殊任务安排。
这里远离敌占区,大山环绕十分安静。几个年轻人刚到这里还有点新鲜感,但仅过了一天,就百无聊赖无所适从。后半晌的日头热辣辣地把人都逼进了阴凉地。年轻人躺坐在村头的一棵大槐树下,一边扯闲话,一边听孝泉吹小曲。孝泉走到哪里都会就地取材,做个叶哨、鸣笛啥的,吹出美妙动听的声音来。
天长不吭气地低头想着岳玫:她到底在啥地方呢?
那天他找遍了杨府所有的角落也没找见,只是听说好像被焦侯带走了,想起“菜花蛇”臭名昭著的行径,天长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他揪出来。急归急,梁连长一声命令,队伍快速离开大冶镇赶到了这里,如今媳妇没有救出来,自己倒闲闲地坐在这里,他心急得都要上火了。
天上传来了一阵飞机的轰鸣声,孝泉抬头看看说道“这鸟,声音好大,吼得天都叫起来了。”
妙石站起来,向天上张望着说:“吼,不怕,就怕下蛋,夜天后晌下的那个“蛋”,把村里一头老牛给炸死啦。奇了怪啦,那蛋长了眼睛咋的,那么有准头。”
“听说这家伙是铁做的,铁家伙都能飞上天,可真够怪的啦。最好一头撞到那山头上栽下来就好了!我上去看看这铁鸟到底是个啥货色。”忽灵鬼达林调皮地说笑着。
“哎,长腿孙喜子说过嘛,这叫飞机,里面有哪个什么发动机,就像汽车一样能跑起来,跑快了,就飞起来啦,飞得高了,也就看得远,要能坐上去给咱天长大哥找见媳妇就好了。”妙石看天长不开心,说起了玩笑话。
天长抬头看看那飞机,摇摇头仍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快看啊,快看稀罕,日本人的飞机掉下来啦。”趴在树上的达林忽然喊了起来。大家抬头一看,果不其然,那日本飞机反复摇摆着、好像失去了控制,慌乱地在天上往下转开了圈,转着转着带着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对着河滩俯冲而下,霎那间,水花四溅、沙土飞扬,栽在那里不动了。眼前的一幕让这几个小伙子全呆住了,眨眼工夫,大鸟掉下来了,真的从天上掉下来啦!
“快,快去抓鬼子飞行员呀!”进村的路上跑来了梁连长和小甘,他们一边跑,一边召集众人向飞机围了过去。几个年轻人这才醒悟过来,抄起身边的棍棒直奔飞机。
这是一架日军小型飞机,几天来一直在跟踪八路军南下支队的活动,为日军即将发起的扫荡侦察情报,没想到引擎发生故障,鬼子飞行员向基地紧急联系未果,只得冲着河道自行迫降,结果,一头栽进了横河滩里。
达林腿快,第一个跑到了飞机旁边,他大喊一声:“小日本、狗杂种,别躲着不动,给我出来!”看看没有反应,他捡起几块鹅卵石砸向飞机。
梁连长赶到了,他掏出手枪止住了众人的无序行动,向着那飞机喊开了话:“小鬼子听着,赶快出来投降!”
天长说:“你的话他听不懂,瞧我的。”一张嘴用半通不通的日语喊了起来:“出来、出来,逃靠务丝路!逃靠务丝路!(投降)”透过那飞机座舱,隐隐约约看见鬼子飞行员仍趴在那里不动。
梁连长一挥手,众人包抄上去。那飞机身高,光溜溜的不好攀登,马孝泉俯身一蹲,向达林一招手:“来呀,我把你驮上去!”达林抬脚踩着孝泉的肩头,身子一挺登上了机翼,那边天长和小甘拉扯着也登上了飞机。
坐在驾驶舱里的鬼子飞行员醒过来了,抬头一看几个百姓逼近了驾驶舱,他惊慌地呀呀惊叫起来,掏出小手枪就要射击。达林手快抢先提起棍子砸向那个鬼子,只听“嘎嚓”“砰”两个声音前后响起。
怎么回事?前面“嘎嚓”一声是达林举棍砸在半开的机舱和鬼子飞行帽上发出来的,后面“砰”的一声是鬼子手中的枪声,那鬼子挨了棍子的击打,手一抖子弹不知飞向了何处。鬼子很快又回过神来,再次举枪瞄准达林。侧面,刚登上飞机的天长看见达林危急,身子一纵按住了那顽抗的鬼子。鬼子飞行员岂肯就擒,使劲一挺从机舱里站了起来,两条胳膊一抡急得要挣脱对手,天长在机翼上本来就立足不稳,被那家伙挣得从光溜溜的飞机上掉了下来。人掉了下来,顽强的天长手并未松开,硬生生地把鬼子飞行员从机舱里揪出来摔落在沙地上。众人一拥上前擒住挣扎的鬼子,扶起了张天长。此时,飞机上的甘应民和达林已扑向另一名醒过来的飞行员,几番搏斗,众人携手把两个晕头胀脑的鬼子全绑了起来。
军分区的耿锋队长带着警卫部队闻讯赶来,看到梁连长带领交通员活捉了日本飞行员分外惊奇,当即把活捉的俩日本鬼子押送军区。事后听说,飞机上的鬼子是个绘图官,飞机失事后,所有军事地图尽落我手,让日军随后发起的扫荡行动大受挫折。
横河的抗日军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这架从天而降的“会下炸弹的大铁鸟”成了大家争相观看的战利品,就连深山里的小脚老太太也不甘寂寞,拄着拐杖从小山村赶来观看这世上少见的稀罕东西。
“不错,小伙子们,在今天抓捕日本飞行员的特殊战斗中,你们表现得非常勇敢!尤其是天长、达林冲在前面,宁死都不放过敌人。打日本鬼子就要这样打,临危不惧,敢于拼斗。”梁连长盘腿坐在树下同年轻人们交谈起来。“天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孙喜子传来话说,岳玫姑娘找到了,她就在你上次被关过的中华邮局。”
“真的,太好了,咱啥时候去把她救出来?”天长兴奋地搓起了手。
“你不要急,这件事我已做了安排,会救出来的。我想和大家说的是太岳区交通局正式成立了,在八路军南下支队打开岳南抗日根据地的同时,我们也要在这个新区向岳北、向太行、向河南、向陕西开辟多条地下交通线,要像大动脉一样连接起我们的抗日根据地,让太岳区发挥出抗日根据地的中坚作用。”
“那我们现在干吗?”达林急得问上了。
“看你猴急的,咱梁连长现在是交通总局岳南分局局长,主要负责晋豫边区的交通工作,你就好好听局长给安排任务吧”甘应民笑着插了一句。
“梁连长改叫梁局长了,那咱们的队伍也要壮大了吗。”天长高兴地说道。
“说的对,根据区党委的安排,交通局将选拔一批有坚定抗日信念的人员组成新区的秘密地下交通网络,交通线要穿越日军的占领区、封锁线,这是一项非常危险的抗日工作,需要同志们的勇敢和智慧,甚至生命去和敌人战斗,你们敢干吗!”
“咋不敢,干了,再危险,也比让鬼子举着刀枪来杀我们强,男子汉大丈夫,决不能怕苦啊、险的!”天长抢着表了态。
“那好,现在我命令,天长随我去获泽城执行特殊战斗任务,其他同志准备行装到沁源泉子沟参加业务训练,记住,这可是你们能不能干好抗日工作的第一关!”梁局长有力地挥了下手,大家分头出发了。
获泽城边的一个土窑洞里,梁彤与天长在这里见到了长腿孙喜子。“怎么样,岳玫还好吗?”梁局长急切地问道。
“喜子哥,我媳妇受没受到啥伤害啊?”天长不等对方回答,也急切地问道。
“局长,天长,你们放心,岳玫姑娘平安无事,听说,鬼子还天天在听她唱戏呐。暂时,没有啥危险。我制定了一个解救计划,就等你们来了。”喜子这才把和福成商定的方案细细述说了一遍。
梁局长听后严肃地说道:“同志们,这次咱们在鬼子的城防司令部采取行动,危险性极大,千万记住,只能智取,不能莽撞。否则,一旦有误会给我们的行动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福成同志是位爱国人士,这次能够主动参加行动,非常可贵,咱们也要注意保护好他的安全。”
对解救计划细节作了补充后,梁彤决定事不宜迟当晚动手。
月亮还未露面,中华邮局大院几盏昏黄的汽灯在风中摇晃着,天苍少佐去本野指挥部开军事会议去了,费梨正在便衣队队部与几个喽喽品尝着苗厨师送来的美酒,院子里只有游动的岗哨在晃动着。
回到伙房的福成急忙掀开炕板,露出一条与关押岳玫房间相连的炕洞。这炕洞原是木匠烘烤木材的通道,向西还能和邮局的防空洞连通起来,限于防空洞处于关闭状态,,营救岳玫的途径只好走地面了。福成钻进去扒开里面的煤炭,露出了中间的隔板。轻轻敲了敲,对面传来三声回音。他蹲坐下去,展了展腿,一使劲踹开了隔板,轻声叫道“岳玫,钻过来吧”。岳玫很快钻出了炕洞,福成随手把一顶圆礼帽捂到她头上,正好与其一身男装配了套,俩人闪出伙房向后门摸去。
刚拐过墙角,迎面摇过来个身影,是肥梨!福成一看不好,忙拉着岳玫钻进路边的茅厕,谁知,那肥梨满身酒味地也跟了进来。
“福成呀,你闹得这瓶酒不错,够味,有劲。”他边说边解开裤子撒上了。福成忙假装系着裤子回言道:“队长,你这是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没喝多,再来一瓶,也能干掉。这位兄弟是谁呀”肥梨看见坑边蹲着一个人,低头凑过去察看起来。
福成一看坏了,这不要出事嘛!来不及细想,急伸手揪住肥梨的头发和身子顺势往那墙上使劲一撞,扑通一声,费梨趴那不动了。福成顾不着察看,拉起岳玫赶往后门,掏出钥匙开门时,惊动了院子里巡逻的鬼子兵,那鬼子端着枪直扑过来:“站住,什么的干活?”
福成和岳玫急闪身出了院门,抬头一看街对面停着一辆马车,梁彤正招手示意赶快过去,福成拉着岳玫大步奔过去,梁彤忙伸手把岳玫拽上了车。
追出来的鬼子兵发现了接应的车辆,正要举枪射击,躲在后门侧面的天长、孙喜子早侯着呢,手一挥把一柄匕首插入鬼子的后背,随手捡起地上的枪支疾步赶来,飞身上了马车。
车上,为寻找丈夫受尽折磨的岳玫一声抽泣:“天长夫君,我可找见你了!”禁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天长悲喜交加地捧起满脸煤灰的岳玫说:“媳妇,我的媳妇,我也总算找到你了,跟上我,跟上八路军,咱一块抗日,打鬼子去!”
孙喜子一声吆喝,那匹辕马鬃毛飘起,蹄声急急,拉着五名热血青年直奔而去。这一去,天长夫妻与天苍鬼子再次拉开了决死的拼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