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中国澳门,夜。
这个以博彩著称的东方******,在回归中国一年多后,繁荣和妩媚更胜过往昔。中央广场的国际名牌购物中心、新马路的珠宝首饰行一家紧挨着一家,光是看外面烫金的字号,还有炫目的电子广告牌,就够让人目眩神迷,不少女人愿在这里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来逛街、购物血拼。要说对外埠客人最有诱惑力的还是赌场,就像葡京娱乐场、********这类久负盛名的大赌场,除了能满足游客的好奇心,带来巨大的金钱刺激外,也是非常值得游览的人文景观,成为澳门一张特有的博彩加旅游的文化名片。
只是,今夜似乎不是为欢乐而生,亚热带的潮热空气中夹带着一丝不安。
凯旋门酒店的门口,一个男人踉踉跄跄走出来,满身的酒气能熏出半条街,大半张脸都遮在灯箱广告下的阴影里,黑糊糊的一片,也掩盖了他的相貌。
这个醉汉几乎是拖拉着两条腿,吃力地向前挪,半天功夫才磕磕撞撞进了一条幽暗的小巷子,随后一跟头栽倒在地上,过了一会才像醒过来,开始用颤抖的双臂支撑着地面,弯腰哇哇呕吐起来。
偶尔,有化着浓妆的女人袅娜经过,冷冷一瞥后随即掩鼻走开。
巷子深处,慢慢走来三个黑衣男子,在他前面停下。
“让开!”
醉酒男子发觉有人挡了去处,半撑起身子,抬手推过去。
“有人……要见……你!”
黑衣人轻身闪开,仍挡在前头,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
“滚开!”醉酒男人嘟囔。
“妈的,给老子滚!”
“跟……我……走,”另一个黑衣人弯下腰,伸出手臂来拉他。
醉酒男子打了个酒嗝,使劲甩开黑衣人伸来的胳膊,挣扎着要爬起来。
“不要动!”
黑衣人微微撸开袖口,露出一支黑洞洞、泛着寒光的枪口。
醉酒男子一愣,有些发呆地看着枪口。
一个黑影从黑衣人身后慢慢踱了出来。
黑影把黑衣人的枪口拨拉开,斥道:“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客人呢?”
他的中文倒很流利。
“先生真是豪气,”黑影对醉汉微笑,“不过一个小时,就输掉五十多万块。”
“管你屁事!”醉酒男子低哼。
“因为我关心你”,黑影似乎很真诚。
“相信对先生来说,这不是一笔小数字吧?”他问。
醉酒男子双手捧头,表情抽搐,很是痛苦的样子。
“用假证件私自来澳门,并且挪用公款,在你那里问题很严重嘛?”黑影慢条斯理。
“你到底是谁?”
醉酒男子如遭锤击,软瘫着坐回地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酒意也醒了大半。
“你可以叫我上校,我能帮你!”
黑影向醉酒男子伸出了手。
这次,醉酒男子没再拒绝……
※※※
一年后,又是一个夜晚。
中国大陆的一个东部沿海城市。
天地之间像一枚慢慢阖起的巨蚌,屏隐了来自天籁的一切声息。繁星缀饰着夜空,缕缕星光透过云隙,在大地洒下如梦一般的清辉。
倦鸟已归巢,莹虫也停了吟唱,没有风的回旋,没有云的舞动,甚至连空气里的尘埃也都蛰伏了起来,穹宇苍茫而深邃,俯首静望大地,似乎只有摇曳的星光,才激活了这夜的生气。
星空下,是这个有着六百多万人口的海港市。
在经历了一天的喧嚣后,城市也有了睡意,轻轻地屏住了声息,敛起了白日的放纵。原本灯火通明的商业街也在疲惫中消褪;了光彩,遥远的港口传来的轮渡的笛鸣,悠长而喑哑,那条流光溢彩的隔海观光大道上,闪烁的景观灯也变得有些迷离。诺大的海港市像个开始进入混沌的巨人,背靠着煦暖的海洋,轻轻地舒展开腰身,无遮无揽,坦睡在温柔的夜幕下。
街道逶迤,街旁有一栋很平常的住宅楼。
五楼一扇窗户半敞,百叶窗开着,有橘色的灯光泻出。
林建靠在窗前站着。
一道狭长的剪影曲曲弯弯地投到了铝合金窗框上,显得很是落寞。
他凝望着窗外,样子很安详,连眼皮似乎都没眨。西北方向的天空,北斗七星在熠熠闪烁。
这个时节,海上雾气很重,在远处灯塔照射下,丝丝缕缕,氤氲绵连,像有人拽着一面半透明的灰幕,缓缓地掠过天空,袭向北斗七星。透过迷雾,还隐约可以看到几个闪烁的亮点,仿佛在试图破雾而出,只是如同这慵懒的夜一样,他们的挣扎过于微弱。
渐渐地,星星被完全湮没在那抹雾中。
林建开始犯困,连打了几个哈欠,揉揉眼,转身回到房间。
夜更深了,群星好像真的要睡去,星辉闪烁迷离,漆黑的夜幕慢慢地拉开,汲走了这星空的热度和光亮,终于将一切融在了黑夜里。
黑暗顿时统治了大地。
此时,在城市黑暗的深处,隐隐出现了一团微弱的光,仔细看是两个不停闪烁的光点,忽明忽暗,一张一翕,就像黑夜里的两只眼,在如此宁静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