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隐衷的深处,有繁花,有药草。
在繁花和药草之后是三间茅屋,一个白裙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进了一间茅屋。
时至中午,少年再次从树林间回来。
俄而,竟然有雪花飘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雾气消散了很多,抬眼望去,看到那些飘飘摇摇的雪花落下,别有一番韵味。
难道这已是冬天了,可是那些树木依然青葱绿意,怎么看也不像冬天啊。
青衣少年也许已经习惯了这一幕,根本没有任何的惊讶或紧张,他自顾自的走着,向着茅屋走去。那些雪花落在了他的脸上,肩上。
因为这样的事情,每隔两天就会出现,他早就习惯了,甚至把这件事情当做了打发时间的渠道。
嗤嗤。
就像硫酸一般扎进了肉里,腐蚀着肌肤。
青衣少年看都没看脸上和肩上冒起的白烟,依然向前,走过那片风雪中,他要穿过去,他要去那间茅屋,换衣服。
因为衣衫上尽是血水,他需要换一身干净的衣衫。
漫天的雪似乎下的更大了些。
下雪应该是很冷的,可是为什么青衣少年额头冒着无数的汗珠。
青衣少年的神情还是散漫,细看之下便会发现,他微微的握着拳头,也许是出拳,也许是煎熬。
如果是煎熬的话,想必现在他正忍受着强烈的痛楚,额头的汗珠应该是冷汗。
就算他的眉眼间还是散漫,但身上的肌肤正被那片风雪切割出无数的伤口,虽然细小,但却疼痛,看来,他握拳只是为了抵挡那钻心的疼痛而已。
雪花依然飞舞,身上的白烟越来越浓,渐渐的青衣少年被笼罩在了烟雾中。
那一团烟雾在移动,很缓慢的移动。
从药草处到茅屋里,不过数丈的距离,青衣少年却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那雪花也很奇怪,仅仅只是在这数丈的地方落下,可那少年偏偏不绕道,非要走直线。
最终,少年还是走完了那段路程,来到了茅屋前,轻轻一推就走了进去。
不多时,少年从里走了出来,换了一身灰白的衣衫,只是那眼神稍微认真了些,少了一些散漫。
虽然看不到少年胸腹和后背的肌肤,但从他脸上的伤势就可以看出,身上应该也是千疮百孔了吧。
他的脸上有很多的小孔,这些小孔很小,小孔中还带着丝丝血渍,看起来有些夸张,也有些恐怖。
少年看了看天上,发现雪已经停了,似乎看到了万里之外一片蔚蓝,他竟然出了一会儿的神。
“今天有些不一样。”因为今天的雪花太大,大到他都有些意外。
少年还是看着天空,嘴里却呢喃着,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某些人听。
看来是说给别人听的,因为有人回话了。
“你可曾想看看云雾后面的天空,哪怕有过瞬间的想法?”
声音时从中间的茅屋传来的,细细腻腻的,像一个妇人。
少年闻言微怔,片刻后又舒缓下来,道:“有。”
中间茅屋中的妇人说道:“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性格究竟是怎样的,这是为何?”
他笑了,似乎是无奈,又似开心,道:“因为我的身体周围总有一层薄雾。”
真的是薄雾吗?
还是你故意隐藏着,压抑着,不想给我看到。
妇人心中微忖。
“既然谈不下去,那就不聊了,我们总归是聊不到一起的。”
“你今年十四岁,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我想送你礼物。”
这些年来,何年收到过礼物,你又有什么样的礼物会送给我了?
青衣少年眼中出现了少有的神采,不知道是不是在期盼着。
“守得云开见月明。”妇人道。
少年微惊,转眼望着中间的茅屋道:“有什么条件?”
“杀一个人。”妇人的声音突然变的寒冷起来,也不再细细腻腻的。
少年伸手摸了摸脸颊,那些小孔坑坑洼洼的,让原本光滑的皮肤有了些褶皱。
“好。”
“这个人不好杀,你不问问他的背景实力?”
“哪个人会好杀,连自己也不好杀。”
“看来你是真的想下山了。”
“是的。”
两人不再对话,少年如旧,从屋里拿出了书籍,摆在院坝的木桌上,缓缓的翻动着。
可这次他没有偶尔呢喃,他看的书也是跳着看的,似乎在挑着一些特殊的看。
既然明日下山,那就得面对世间,面对很多人,所以有些东西还是需要了解的,礼节还是需要遵循的,那样的话,也许会更快的认识一两个朋友。
少年偶尔抬头,看着几米之外的药草和繁花,又看了看身后的茅屋,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
“看来你对下山还是很期待的,明明是明天的事情,现在你的情绪已经不再掩饰,你怀念甚至不舍。”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她一直都在看着这个少年。
“这里是我的家。”少年闻言,少有的偏头看向妇人所在的茅屋说道。
“这里不是你的家,你的家也许在那里。”此刻妇人从窗户伸出了一只手,指着南边,却不知道具体是指向哪里。
“至少这里曾是我的家,而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少年眼神有些微惘。
又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记不得四岁的事情,你们也说过,我的记性很好,好的有些妖孽。”
“谁又知道了。”妇人把手伸了回去,似乎走向了床边,不再说话。
少年并不纠结这个事情,依然低下头去看着书籍,似乎刚才的谈话已经消散不见。
曾几何时,少年问过自己,我究竟是谁,而她始终不提,少年也没问,就如同她和他的名字一样,少年并不知道。
后来想想也算了,既然自己无父无母,随着他和她长大,那便应该珍惜现在的。
而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就是把少年当做了自己的孩子看待,少年又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
下山,既是想去外面看看,也是想告诉他们,我长大了,你们可以生一个自己的孩子,不用再照顾我的感受。
妇人知道少年此般想法的话,会不会感动,甚至流出两行热泪?
显然妇人是知道少年的想法的,轻声呢喃道:“若你知道了真相,会不会还向现在一般心系感激。”
第二天,少年对着茅屋弯身而拜,独自一人走出了书林,跨过了朝露河,沿着一条蜿蜒小道,向着世间走去。
只是走到山口的时候,他出现了,远远的看着他,对少年说了几句话,给了少年一样东西。
少年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因为他真的很开心。少年接过那样东西,将之背在了背上,于布袋相裹。
拨开浓雾和丛生的杂草,少年步履有些沉重,或许是不舍,又或许是感动。
而此刻,在青丘隐衷。
三间茅屋前,那片繁花处。
“他走了。”妇人说道。
“总要走的。”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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