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与走时飘逸绝伦的姿态相比,落地的时候乌篷船就显得狼狈不少,崖顶被压垮硕大一块儿,半边船身悬在半空,若不是牛得力眼疾手快,全力把船体拉了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众小看着不断滑下的石块儿跌落深不见底漆黑一片的悬崖,无不心跳加速,脸色苍白,即使有下过悬崖经验的宗凡也不例外。
乌篷船消失不见,夜明珠光芒下,黑玄重石落在崖上空地,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花花拎起裙摆,向这边奔来,看到老爷负手迎面走来,慌忙停下来,小脸通红道:“老爷。”
秋明杰哼了一声,脸色比夜晚还要漆黑,怒气冲冲地越过花花,没入黑暗中。
花花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牛得力吃力地把黑玄重石抱到怀里,侧头跟宗凡说道:“说两句话,就赶紧回来,莫要耽搁了。”
他一步三晃向院子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每一步在地上踩出数寸深得脚印,经过花花身边,气喘吁吁道:“花花,跟你没关系,莫要往心里去,你老爷那守财奴在恐龙之森丢了数万颗灵石,心里不爽快罢了。”
花花吐了吐舌头,老爷素来勤俭,常言成由勤俭败由奢,丢了数万颗灵石,怪不得老爷脸色这么难看。
“来,花花,我给你介绍下。”宗凡不由分说把花花拉了过来。
两手相处,哥哥的温度经过手传到花花的心里,花花羞赧的低下头,脸色通红,只感觉头重脚轻几欲摔倒。
“这个是老憨牛的大师侄剑成兄弟。”宗凡指着剑成说道。
花花好不容易抬起头,羞涩一笑,道了个万福。
面若桃花、秋水剪瞳,肤如凝脂,娇羞中一抹可爱,借着光芒,剑成隐隐有种邻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不由呆了片刻,直到小师妹提醒才慌忙作揖道好。
剑狂肩扛重剑,拍拍胸口,粗狂道:“你好,我叫剑狂,是宗凡的兄弟,以后有谁欺负你,尽管跟我说一声,削不死他。”
剑狂的狂放并没有吓坏花花,她反而觉得,这个长着绿豆眼儿人的倒是实诚不少,师兄弟两人,一个沉稳老练、彬彬有礼,一个却狂放不羁,真不知道怎样的师父才能教出性格相差如此之大的徒弟。
“这个,这个是剑洁……”宗凡结结巴巴道“剑洁人很好,很容易相处的。”
剑洁哼了一声,像是回答宗凡,望向花花,嘴角又勾起一抹圣洁的微笑。
“姐姐好漂亮。”花花由衷说道。
介绍后,几人围在一起,小谈了片刻,剑成便道,怕师父担心,约好改天再来拜访,带着恋恋不舍的剑狂和早就不耐烦的剑洁离开了。
目光凝望三人离开的身影,宗凡怅然若失,花花喊了几声哥哥才回过神来,一步三回头地向院子走去。
回到家,花花忙里忙外,给宗凡烧了一大桶热水,又给他整理床褥。洗了个美美的热水澡,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宗凡感叹万千,在外千日不如在家一天,恐龙之森餐风露宿的日子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怀念院子里的一切,花花烧的水格外适宜,煮的饭格外好吃,晒的棉被格外的温暖,老憨牛的笑格外好笑,师父的严厉格外亲切。他知道,站在院子里,抬头看见的巴掌大小的天,虽小却是他目前所迷恋的所拥有的一切。
第二天,北风呼啸,一改昨天好天气,不知是因为宗凡把大雪山的凉气带回来,还是本身到了下雪的天气,一大早大雪纷飞,天冷好个冬。
秋明杰和牛得力罕见地没来喊他修炼,多天精神上的困顿,仿佛知道他回到家里似的,一股脑儿的袭来,再合上天冷正是睡觉的好时节,宗凡埋头大睡,连花花准备的早餐也没吃。
宗凡以为能一直睡到飞升,最起码也是天黑吧,可惜他想多了,晌午过后,还呆在被窝里幻想和剑洁你侬我侬的他被一只大手拽了出来,赤身裸体地摔倒屋外雪地上。
“呸呸!”来者手劲儿奇大,宗凡在雪地里滑过好远,,地上出现一道长长的沟壑,嘴里被积雪灌满,他连连咳嗽,目光里的火焰几乎化尽冬天的积雪,愤怒道:“老憨牛,你没事儿吃饱了撑的。”
客随主便,在秋明杰的院子里,牛得力老老实实换了一身中规中矩衣服,短袖马褂,灯笼裤,样式土鳖,风格却很简单,他一点儿也不恼怒,转身抬脚装作要离开,嘴里说道:“算了,本来是想教你几招术法,看来被打扰美梦的你,不打算学了,热脸贴个冷屁股,哎,老牛这心呢……”
他后脚还未迈出,宗凡以听风啸月狼自行惭愧的速度纵身一跃,跳到他背上,双腿环牛腰,焦急道:“热屁股,热屁股,瞅瞅你,早说不就完了......”
牛得力嘴角裂出一抹诡计得逞的笑意,右掌放在胸口上,仰头,望着苍茫的天空,眼神悲怆:“不行,现在俺的心比这漫天的大雪还要拔凉拔凉,咋办呢,如果别人能喊俺一声爹,俺的心就好受一些......”
背上的身子一僵,鸦雀无声。三年半昏半迷,一年多学艺,牛得力在宗凡眼中已是天空中的冬日之日,不知不觉融化不少宗凡封闭的内心,他的所作所为,他的温情,他的粗狂却无微不至的爱,早已填补了宗凡几年来却少父爱的空缺,牛得力无形当中已成为宗凡世界中不可或缺的角色。他的心里亦认可牛老爹的身份,可时常想起远方有一个同样像牛得力那般,爱他、疼他、教他的人,等着他喊那一声爹,“爹”到嘴边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哪怕是“牛老爹”三个字。
时间看似过了好久,也就数个呼吸间,不等宗凡说对不起,牛得力哈哈大笑,拍着他的屁股啪啪作响:“小子,逗你玩儿呢,走,老憨牛,教你学术法。”
他第一次自称老憨牛,对于宗凡不再以老爹的称谓,宗凡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在心里百味杂陈道了一声,谢谢。
檐下通体红色的圆柱后,花花背靠柱子,俏脸通红,双手半握拳,两个食指在下巴处上下来回摩擦,“哥哥和牛老爷,哎呀,这动作......”
时光荏苒,四年春秋,花花已不是当年那个八九岁模样,依着门,咬着手指头,正怯怯地望着他们的小丫头。“咬着手指头”到“两个食指在下巴处上下来回摩擦”,不仅仅是细微动作的变化,也寓意着这个及笄之年的少女即将步入破瓜之年,不论在哪个时代,哪个时空,哪个地方,女孩儿往往比男孩儿要早熟,而她们的心理年纪又早于身体年纪,这些带给她们不一样的世界,或者说她们看世界的眼光与以前不一样了。
花花无父无母,跟随秋明杰长大,而尽管严男女之大防甚于防川的礼教恪守者秋明杰并没有过多的教导她男女之间的事情,但天性使然或从书籍中的字里行间、蛛丝马迹,亦或从某处不知情的地方,总之,花花了解了男女之别的一些事情,当然了,只是一知半解。
可她这些一知半解的半吊子知识中,恰好有一项关于牛得力和宗凡不雅动作的只字片言,再加上宗凡赤身裸体的劲爆画面,生性聪慧和女子天性早熟下,花花羞红了脸。
脑子偶尔缺根筋的宗凡欢天喜地地回来穿衣服,没有多想为什么屋子的门紧闭着,为什么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门口,二话不说穿上衣服便回头找牛得力,却不知屋内靠门的少女,正捂嘴窃笑。
“奔牛腿,兽级术法,观蛮牛骨所得,取一奔字,有一往无前,势大力沉之威力,可以用来赶路,奔跑起来,奔逸绝尘;可以用来打架,一腿下去,砸断敌人的狗骨头!”
牛得力前面几句话文绉绉的,有模有样,大有一代良师传经授道解惑的风范,听得宗凡震惊异常,他已不是当年学习吐纳之法的菜鸟,那时听牛得力讲解吐纳之法,如此晦涩难懂,却从其嘴里娓娓道来,口中虽不言,心中实叹之,佩服异常。哪知后来才晓得,原来是照本宣科,鄙视他好一阵子。
沉寂已久对牛得力的佩服几乎再度回归,火苗刚点起,却被他最后粗狂的一句浇灭。
宗凡一手扶额,算了,不能对他抱有期望。
他手心,不去想这些无厘头的事情,失望道:“怎么不是天级术法。”
师父大雪山说的话,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术法分为兽、妖、人、地、天,层层递进越往上越厉害。本想会是天级术法,最不济拿个地级来,哪里知道却是个兽级?
人都想要好的,宗凡也不例外,他乜视牛得力,酸道:“你该不是报复我不喊爹,故意拿这些不入流的东西磕馋我?”
一句话差点把牛得力给噎死,他恼羞成怒道:“放屁,俺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术法是天空漂浮的雪花吗,兽级的术法虽然是最底层的,可也不是烂大街的大白菜,而且老子这可是兽级中的精品!”
“学不学,不学拉倒!”牛得力愤恨道。
“学!”
术法看似简单,几个动作,灵力经过哪几个穴道,很好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学会和掌握就另当别论了,一个子动作从晌午到晚上,宗凡练的手脚发软也没掌握,而牛得力竟然说正常。他直言,之所以让宗凡筑基后学术法,原因就在于此。术法不像心法,掌握运行经脉、穴道,每天固定运行数周天便可,它在掌握上述的基础上,必须进行反复练习,反复揣摩,熟能生巧,方能心到手到,且这个过程时间不定,少则一两年,多则数百年,甚至有些人一辈子还在门口徘徊,别说登堂入室!
心法易学,术法难习,道出了多少人的辛酸泪。
傍晚,屋檐悬挂的大红灯笼随风飘摇,萤火虫一样的雪花围着灯笼打转。屋内大厅,仅对门墙壁上悬挂着风雪冰湖垂钓图,别无长物,显得简洁大方。大厅中央,秋明杰、宗凡、小葵和牛得力这个蹭吃蹭喝地围坐在一起吃饭,花花站在旁边,不时给众人添菜加饭。
饭桌上,宗凡明显心不在焉,连小葵在他眼前菜盘子故意挑三拣四,平素少不了和她用筷子厮杀的难分难解,现在却熟视无睹。
小葵窥了他两眼,便意兴阑珊,索然无味的挑着米饭吃。
修炼一年有余,恐龙之森行之后,宗凡以为自己耐心好了许多,可事到临头,方才发现自以为是的耐心在一招低级的不能再低级的兽级术法面前,一溃千里,还有他的自信。
他心不在焉地吃饭,忽然听到剑成洪亮的声音自后院传来:“小子剑成奉师命前来拜见二师伯和秋师叔。”
听见剑成声音,秋明杰高兴道:“剑成不必拘礼,进来便是。”
门开,剑成夹着透骨冰凉的风雪进来,躬身施礼便直言道:“师父他老人家请秋师叔上山一叙,顺便把宗凡带上。”
牛得力和秋明杰脸色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