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进屋了一会,熊生明才出来将两人接到一楼的一个房间里,关上门,又去厨房里找来吃的。等两人吃完,熊生明收拾之后又把床移到中间一点,腾出一块地方帮两人开地铺。戥子知道熊生明这个摆当是为了掩护自己,连忙帮忙。只有柱头傻傻地望着熊生明睡的那张大床,不想睡地铺,被戥子就膝弯里踢了一脚,才放倒在地铺上睡下。
三个交流只是以目示意,都不敢出声。
熊生明老睡不着。见洪峰果然带回了柱头和戥子两个,在佩服洪峰的胆量和能量的时候,不免产生了种种好奇,种种疑问。想起先前白玉兰出场演第一折戏的时候,洪峰盯着白玉兰痴痴地死看的情形,熊生明又想:明明这姓李的是和姓万的为白玉兰争凤,这谁都看得出来。柱头稀里糊涂淌了一趟浑水,莫非洪峰硬要出头也是因为看上了白玉兰,想在白玉兰面前显摆能耐?不然,这至于吗?同时也在想,如果捞出了人,事没摆平,那不会惹更大的麻烦吗?如若事已摆平,干嘛用得上把两个人悄悄藏在家里?将军府的大门真的能挡住依法执行公务的警探吗?如若是真能挡住,那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岂不是一句笑谈?假如挡不住,你洪峰出事自有人捞你,我如果搭火烧被盖,谁来救我?你洪峰这个艇长不费吹灰之力就弄到了手,我这个艇长可是流了八年的汗和血才换来的呀。如若我一走了之,又伤了兄弟之间的义气,好像我就是贪生怕死之徒?这真叫人左右为难啊。熊生明思来想去,忐忑了好久才睡着。
戥子一来为人惊醒,二来睡觉也认地方,所以也难以入睡。只有柱头倒头便睡,鼾声如雷,戥头几次将他推醒。
早晨,洪峰起来就出门,不想被正穿着功夫衫练拳的老爸洪丕林叫住了。每天晨练打拳,这是洪丕林几十年的习惯,作为周拳的俗家弟子,洪丕林的拳一向都是打得虎虎生风。
“哑哥,你早出晚归成天看不到个人影儿,比陈阳王还忙啊?”
“老爸,我有什么事儿?不过会会战友。”
“哑哥,我跟你说,昨晚我看了新闻,看礼部又在强烈抗议吴越民间团体登陆礁山岛,我看大楚与吴越又会起战端。为父老了,无力杀敌。为国争气,就靠你了。我看你还是在家多陪陪你妈。说不定舰队马上就要电召你们这些休假的回去备战了。你的德性我晓得,你别在外面打老子的牌子撩事就行。你无事撩事,老子不会管的。”
“老爸,礁山岛就是我们两国的一个火药桶,我相信你的敏锐。你人虽然退了,但心还挂着舰队。打一仗能换几年太平,也值呀。到了战场,我不会丢你的脸的。我今天还要见两个朋友,明天开始在家陪你和妈。我会撩事吗?您什么时候见我撩过事要你管了?”
洪丕林一笑:“去去去!”
洪峰开车出门,突然看见石狮子后面冒出一个女子伸手示意他停车。那女子看上去二十来多一点,短发过耳,像男人一样敞着外衣,胸前两个大包肆无忌惮地凸显着,身材微胖,脸上很白,可惜的是正因为脸白,所以鼻翼周围几个雀斑才显得更加碍眼。
洪峰还没有开问,那女子说:“是洪艇长吧?我是周安日报法政栏目记者东方槊,想向你作个采访,可以吗?请问你昨晚是在荆河剧团看戏吗?李公子被人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峰笑笑:“采访?昨晚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有兴趣,采访别人吧?我有事要出门。”
东方槊见洪峰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一笑又说:“帅哥,你别这么眯缝着眼审视我行不行?怎么?不欢迎我上车坐坐?我是女生,也要面子的啊。”
洪峰一看这个东方记者不仅穿着打扮像个男人,走路说话更像个男人,走路一阵风,说话如宏钟,而且话一出口这么尖锐,简直就是个男人婆,心里本来不爽,再加上有事,于是说一句:“对不起,我的记者,我真的有事,失陪了。”话一说完,油门一踩,走了。
洪峰走到半路上一想,觉得不对:这个记者干嘛大清早就堵在了我家门口,守着要采访我?她是怎么知道我昨晚看戏的事的?忽然想起区小平昨晚说的会暗中助我的事,洪峰恍然大悟:我的特殊身份加上媒体的力量,这应该就是区小平为我支的斗李公子的招术呀。我洪峰一向自视聪明,刚才以貌取人,竟然疏忽至此。都怪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白玉兰,别的女人懒得多看一眼。转头我说不定还得找她。好在她已经报了名号,不愁找她不到。
洪峰车到周安监狱,进来看见几个警探和狱卒进进出出,心中暗暗好笑:两个大活人了无痕迹,凭空消失了。就你们这水平,难道会破得这个无头案?
洪峰来到陈祖德的办公室,见他与区小平谈事。洪峰情知区小平无非是带人来勘查现场,正与陈祖德商量如何应对两个人犯越狱的事,故意说:“你们有事,那我回避一下。”
陈祖德冲他挤了一下眼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区局不是外人,回避什么?”
洪峰一笑,顺口对陈祖德说:“区局说是过两天请我嘬一顿,我看你有没有时间的,不想区局正好也在这里。”
区小平见洪峰耍小心眼,好笑:“我的哑哥,你真是个哑哥,只有你才这么发哑。你来干什么?这里没有外人,你不说,我帮你说。第一,你是来打探消息,看德哥的笑话,看越狱的案子破了没有?第二,昨晚你到这里来过,难免别人怀疑你,你今天再露个脸,转移警方的视线;第三,如果有第三的话,那你就有可能是投案自首,交出人犯来的。”
洪峰听了区小平的分析一笑:“我的大局长,办案讲证据,不是讲故事,你的证据呢?”
“证据?”区小平望着陈祖德,只是笑。
陈祖德这才笑洪峰说:“哑哥啊哑哥,几年不在一起,你进步快呀,你胆子大了,手段高了。怪不得你下深水要捞这两个人,这两个人的本领确实了得。我知道问你细节,你也不会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的两个人现在被区局的关起来了。区局布下天罗地网,但从昨晚两点搜捕到现在还是没有捕到人。李公子耳目众多,说不定已经知道这事了。这两个人突然人间蒸发,等会李公子找我和区局要人,你说怎么办?”
洪峰哈地一笑:“德哥,两个大活人是怎么蒸发的?区局的手下勘查了这么久的现场,应该有了答案。人在哪里?你和区局心知肚明,不用我说。如果我做这件事会把你们做出大麻烦,我就不会做。”
“哑哥,你也别取笑我的手下无能,破不了你做的手脚。实话告诉你,我也看了现场,审了两个看守。人是上你的车出的监狱大门,但到底是怎么从号里出来的?我也没整明白。”区局边笑边说,“你应该知道,案子到了这份上,就成了重大案件,在我手里现在最多能压到十二个小时,不然就得移送府局。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你在这里探得了情况,应该是马上要去面见李知府了。怎么个去法?你说说看。”
洪峰见区小平把话说得这么白,只得说出了自己的思路:“德哥和区局,据说前届知府翦子昂和老丹阳王的关系非同一般,自从周安暴乱之后主政周安将近二十年,也培植了不少势力,但结果还是败在陈阳王的手上,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前车之鉴,李知府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身处陈阳王和军方两大势力之中,他本该夹缝中求生存,岂能忘乎所以,肆无忌惮,任李公子胡作非为,坏他官声,引祸上身?李公子因为有人宠着,有人哄着,还有不少人无意有意帮他在李知府面前粉饰,所以他也越来越自我膨胀,胀成了一个大气球,正需要一根针将他刺破。我现在就准备去当这根针。如果李知府得知真相,知道我的一番好意,这个事只要他发一句话,不难收场。区局撤案,德哥的人也就没事了。如果李知府护子要面子,那区局你暗中助我的那个女记者就可以派上用场了。那个记者一大早就守在我家门口,要采访我,我先还没整明白是怎么事。大不了官司打到陈阳王那里,最后总得有个说法。我就不信他李知府有与我玉石俱焚的勇气。”
区小平听了洪峰这番话望着陈祖德笑了笑说:“哑哥广见博闻,思路开阔,眼光独到。李知府有李知府的软处,这一点确实可能被许多人都有忽视了。周山日报是知府的御用媒体,东方槊就是李知府通过媒体打压陈阳王手下的一个枪手,所以这个东方槊是有人爱也有人恨,一般人也拿她没辙。但这个东方槊她也是对事不对人,跟哑哥性格一样,遇事认为是对的,她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哑哥你这个办法好。那我们也别坐在这里扯了,我等你消息。”
洪峰说声好,一起身,陈祖德突然猫到了他腿上绑着的那对哑铃,于是半调侃半认真地对他说:“哑哥,这就是你的公正锤?听说你在军队当大兵的时候就锤过上级的桌子。这地方要比军队复杂,你现在是艇长,是军官了,到了李知府那里,讲个有理有节有度,别使性子,锤桌子。”
“德哥,我这公正锤只锤不公之人,你知道的。”洪峰笑一笑,告辞。
洪峰从周安监狱出来,边上车还在想,先要东方槊上车,再在监狱外面等多好啊,这下去报社不知她还在不在?
谁知车一出监狱大门,洪峰就看到东方槊正等在门口。
洪峰停车,东方槊一屁股坐在副座上:“我的大艇长,被你甩掉,我就不叫东方槊。”
洪峰讪讪一笑:“美女记者,你真有两把刷子,佩服、佩服。”
东方槊一笑:“我是女生,这是事实。你叫我美女,这是损我。我们初次见面,初次见面你就损我,这合适吗?你想通了,愿意聊聊你知道的故事了?”
“我损你了?如果你认为我损你了,那我说声对不起。我只听说你东方大记者为人有正义感,文笔犀利,今日一见,果然伶牙利齿,出口成章,了不得。”
“你太狡猾了。你道歉,还损我。告诉你,我是记者,但记者前面没有一个大字。”东方槊笑笑,辟辟啪啪开讲了,“大艇长还是不愿聊故事,是吧?是因为对我不熟悉,是吧?那我介绍一下自己。本记者,小妹我叫东方槊。我这个槊是个十八般兵器的槊。我看了一下你的脸,查了一下你的户口,我好像要叫你哥。干脆你就叫我东方好了,这样免得生份。我查了你的户口,也要向你报一下户口。东方我出生在一个老****家里,高中辍学,在乡广播站当广播员,后来到县广播局,我还是当广播员,而没有当上电视台的播音员,不是因为我的声音不行,是因为我这模样对不起观众。所以最后我决定改行当记者,从县里现在到了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