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法罕城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城市,在这个城市里有许多没有光的角落是夏侯迦罗这类人很爱逛的地方,譬如洛林区平民窟。这个平民窟外面看起来规模不大,但一到夜晚便是出人意料的热闹。
一进洛林区平民窟,入目全是由木头和土坯混合构建的房屋,都是平顶,但都修有雨槽,房屋左右前后密密麻麻都是钢铁水管,既有排水之用,也有输运蒸汽跟天然气等各个用途。
可以想见,处于伊斯法罕西南部靠海的都庞山脉南山麓下,平民窟基本全年都是雨季,在这里,雨衣是必备物。
街道上行走的大半是青壮男子,看起来就像是亡命之徒,那满身的杀气、冷漠的眼神,都表明他们的手上已经有不少的鲜血。
夏侯迦罗是这里的常客,不少人见到他出现,微微点头致意便复各行其道而过。
他回到别墅没呆多久就趁夜来了这里,穿过平民窟重重栋栋杂乱无章的房屋建筑群又走过七拐八绕的街道,最终在一座小仓库前驻足。
小仓库仅有铁皮遮挡权作屋顶,里面堆满了废旧零件,还有一辆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出产的两轮机车。这台重达一吨的大家伙外表老旧不堪,不过引擎和关键部件都保养得不错,引擎上甚至有一个安插源力阵列的接口。
如此机车在一堆废旧零件中简直是鹤立鸡群,十分的抢眼。夏侯迦罗却是没多大兴趣,他就有一台比这辆机车昂贵了百倍、性能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机车代步,对这种货色已经看不上眼。
他径自走进仓库,直入仓库后面一排低矮泥坯小屋,十几间小屋就没一间是门窗完好的,仓库那边还亮堂的灯光到了这边已经昏暗。夏侯迦罗选了一间,不需人招呼也不用人客气,自己抬脚就踹开木门。
小屋的空间本就局促,里面还摆满了架子,放置着各式各样奇怪的东西。基本都是些拆散和报废的零件,有些部件看得出来是枪械构件,有些则完全不知作何用途。
房间一角的地上,铺着几张兽皮,还有一个被卷,靠墙则有张合金长桌,上面摆满了工具和各种材料,一个瘦小干枯还不到一米六的老头正在桌边忙碌着,对夏侯迦罗的到来置若罔闻。
墙壁上安着一盏晶石聚光灯,将一束清冷的灯光投射在工作台上,在整间屋子里,这算是唯一一件和时代挂钩的东西。
老人头都没抬,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他的眼神很专注,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夏侯迦罗到架上取了一双造型精致而且薄软的五菱鳄皮手套,站到了工作台边:“借您老的地儿用用,还是十个路易斯叶纹金币。”
说话间自腰带上摘下一个褐色亚麻钱袋,直接扔到工作台边上的一个空铁盒里,铿锵一声,清脆硬朗的交叠声响证明钱袋里不多不少,正好十个路易斯叶纹金币。
“成交。”老头干脆的一句话敲定交易,即便此时也是眼儿都不抬一下,只欠欠屁股抬抬脚,让了块小距离。
他正在加工一个高精度弹壳,注意力全在上面,眼中精芒亮如星辰,恍如视线所在便是他的全部世界。
仅此一点,这一刻,这便是一个值得尊重的老头。
大陆通行的硬通货是路易斯叶纹金币,目前,一枚路易斯叶纹金币相当于237。87法罗币。这个汇率已经极低,相比于卡兰多币或者日耳斯曼币等都要小一些。
法罗币跟卡兰多币等一样,是一种纸币,在深红以及周边国家流通量很大,除了这个纸币币种外,深红公国还有迪恩塞克金币,这便是纯度金币,与路易斯叶纹金币的兑换比是1:0。67。夏侯迦罗仅是借地一用,但给出的价格一向丰厚,老头也一向来者不拒。
夏侯迦罗将手中一直提着的方形黑铁箱子放到地上,不菲的重量顿在地上都是轻微的一震。工作台受到波及,但老头的手一向稳定,丝毫没受影响,只不过视线移开一些,望了夏侯迦罗放到地上的箱子一眼。
夏侯迦罗一一取出箱子里的东西,是几种初步加工出精确模型的弹壳,有狙击专用也有突击枪和手枪专用,近中远程全都囊括。整个黑铁箱子里堆满了这种东西,一看就是好货色。
在穆塔维因学院,源力枪械与机械学包括有枪械拆解与维修、枪械射击、机械原理和能量流体力学等一整个门类的十九个学科,在枪械拆解与维修、射击等科目上夏侯迦罗的表现一向接近完美。最近一年,自用的一些弹药武器的加工制作甚至是他亲自操刀。
将东西放到工作台上后,夏侯迦罗即刻摸了一颗弹壳,取了简单工具放到灯下便开始加工。这些基础用途的弹壳数量不多,寥寥十几分钟后他便一一加工完毕,整个过程十分迅速与稳定。
今晚他的状态也明显极好,十五个弹壳没有一个失败。
不过,需加工有破甲、爆裂、速射等特殊用途的弹壳则需要精密仪器的辅助,这就是他到格罗姆老头这边的用意。除此之外,他还要在这边为一些弹壳制作子弹头,在其中加入特殊材料——如秘银、黑钛或各类神经毒素等等。
整个过程十分安静,时间的流逝随着稳定而有力的动作变得迟缓却又迅速。
加进特殊材料,弄完一整套步骤后,完成品的子弹外壳或银沙如林,或漆黑如墨,很漂亮也很致命。子弹上种种的繁复纹路华丽而幻变,符语阵列便被镌刻在上面,只稍压入枪膛凝练源力,充能,便是一个可能致命的东西。
工作台上足足有二十多颗废弃弹壳,即便是在精密仪器的辅助下,今晚夏侯迦罗制作的这批子弹的成功率也仅在百分之六十出头。概率本不该这么低,但他要刻画的阵列实在过于复杂了些,手或者心没跟到一丝,便是失败。
便是格罗姆老头都看不下去了,他盯着工作台上那些材质好得出奇的失败品弹壳一阵难受,气得胡子直瞪:“败家子!你就是个败家子儿!有钱是吧?什么鬼东西需要你用到这么好的子弹?!简直是浪费!”
老头早已经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还帮夏侯迦罗完成了七颗子弹的阵列刻画,夏侯迦罗任他骂着,将一颗颗弄好的子弹一一放回铁箱子。
这一次他动作明显轻了很多,细看之下,箱子里暗格一按,各个镶嵌的小盒子便是卡槽,一一卡住了这些子弹。
这一批完成品有百分之九十是加入特殊材料充作弹头的子弹,仅有三颗狙击子弹是需要灌注源力的空心实体弹,这三颗材质完全是由黑钛合金构成,在弹壳中部充能位置却是透明水晶,里面涌动的缕缕黑钛液透露出来的冰寒渗骨尤其骇人。
这已经是极为高浓度的辐射,夏侯迦罗一取出一刻画完便将它们再次装入一个水晶材质的小盒子里,直到他处理完这最后的三颗,格罗姆老头终于是松开了紧绷的神经,压住的怒火也彻底爆发了:“臭小子你个王八羔子!你这是想害死我不成!这种子弹你哪里弄来的?”
黑钛湮灭弹,即便是在深红公国的几个精英军团中也是难得一用的奢侈品,夏侯迦罗手中的这三颗虽然黑钛液纯度不足百分之十,但那种致命的辐射,相应的价值已是不菲。
夏侯迦罗就算是再有钱,要弄到这种货色也绝不容易,何况格罗姆老头对他手底多少财货可是知道得八九不离十,瞬间就猜到了这小子恐怕是杀了什么惹不起的人才抢来的东西。这小子看着面善,内里可绝对是一个狠角色。
“除了杀人硬抢,他还能从哪里弄来的?”随着这一句反问,门口走进来一个少年,一进来便把背上背着的一人高的行军包一扔,摘下战术帽,一头苍灰色长发顿时倾泻下来。
苍灰色长发快要及腰了,随着倾泻扬洒,似有无数点点蓝晶碎芒在长发间浮沉。同时,小屋狠狠一震,那一人高的巨大行军包已鼓胀得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沉重异常,一扔,地面灰尘四散,青石砖啪啦一声裂开了。
格罗姆老头目眦欲裂:“臭小子你个王八羔子!你这是想害死我不成!我这德化古窑烧制的上好青石砖哪里惹你了,你自己说说,去年砸坏了几个?!”
“三…七个吧,老头,帮我把货出了,给您老一成的收益!”少年拍拍衣服走到了工作台边上,自怀中取出两个铁盒子,直接扔给夏侯迦罗:“正好你在,带给你的东西!”
这个少年邪异的气质比夏侯迦罗更要显眼,俊美的五官一举一动都在显露霸气的气场,年纪十五左右,身高已经一米八三。
夏侯迦罗接过铁盒,上下翻看,撇撇嘴:“北峰,你真抠门。”
他指的是铁盒子,说话间动手拆开,盒子里齐整地装着两颗烈阳秘银弹。
这两颗,材质已经不需多说,子弹上镌刻的源力阵列很是复杂华丽,有爆裂、穿刺、空间穿越等多达六种的微型阵列。
格罗姆老头已经瞪大了眼睛,直接从夏侯迦罗手上抢走东西:“臭小子你个王八羔子!你这是想害死我不成!你看这阵列,你看这工艺,看来老子又得耗上几天时间细细研究一番!”
夏侯迦罗嘴角一扯,直接收起另一个铁盒子,朝一旁刚在工作台上放下一把残缺战刀的拓跋北峰问道:“怎么这次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