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尝怡进屋时,看到叶宏立与她父亲叶宏骏分坐在两边主位上,她母亲舒氏站在一旁,而叶靖瑶坐在下座,神情淡漠。
“跪下!”叶宏骏见她进来,沉声道。
叶尝怡咬咬唇,走到屋子中央跪下了。
叶宏骏怒问:“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叶尝怡垂眼,“尝怡不该乱了嫡庶长幼之序,更不该……去打扰姐姐。”
“你既然明白,为何还会犯错?不要认为我仅有你一个女儿便会偏袒你,你不过是庶女,嫡姐就算惩罚责备你都是不为过的,而你居然敢无礼至此!”
“尝怡知错。”叶尝怡弯下腰,将额头抵在地上。她必须将姿态放的够低,才能平息父亲的怒火,不然,她不敢想……
“你不必向我磕头请罪,该向谁磕头,你自该清楚。”叶宏骏冷冷道。
叶尝怡眼中蓄满了泪水,她咬咬牙,心中一边期盼着叶靖瑶像往日那样开口为她脱罪,一边缓缓转向叶靖瑶的方向。然而她始终不曾听到叶靖瑶开口,正当她要强忍委屈磕头时,却听到一直不曾开口的叶宏立说话了。
“都是一家人,不必闹得如此难看。”叶宏立温和道,“尝怡这次是乱了尊卑,许是一时迷了心罢了,略施小惩便够了。”
叶尝怡庆幸的顿住了动作,又调整姿态,安静的跪着。
叶宏骏附和道:“大哥说的是。”
“舒氏,你也要好好教导尝怡,她是独女,须娴静稳重些。”叶宏立又道。
舒氏虽是叶宏骏最宠爱的妾,但若牵扯到叶宏立一家,她也渺小如尘埃,因而她一直不说话,此时即使明白叶宏立话外之言是要她女儿安分些,她也只能上前半步,对叶宏立行了一礼,答道:“妾省的。”然后又默默的退回去。
叶宏立扫视了几人一眼,语重心长地道:“家和万事兴,不用我多说你们也该晓得。叶家的人,对外才需要拿出姿态不受外人欺负;对内,但凡能退一步便忍一分,家和,便是要和和气气的才好。叶家女不同于寻常女子,你们是自小便得了诗书礼仪的指导,该端庄明理才是好的。”
叶靖瑶颔首,叶尝怡亦弯腰,两人齐齐答道:“阿玉(尝怡)省的。”
“好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宏骏你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几人闻言,除叶宏骏之外的人均纷纷行礼,离开了书房。
回到了桃知院,知泉与知帘迎上来,担忧的问道:“小姐,没事吧?”
叶靖瑶一边向屋内走一边道:“没事。季嬷嬷呢?”
知泉答道:“季嬷嬷在小厨房给小姐准备点心。”而知帘一下子兴奋起来,她略带幸灾乐祸的语气问道:“那怡小姐呢?她受罚了吧?”
叶靖瑶停下了脚步,“知泉,你去厨房给季嬷嬷打下手,知帘,你随我进屋。”
知泉立即安静地行礼走了,知帘脸带疑惑,但仍旧兴奋的随叶靖瑶进了屋。
进了屋,叶靖瑶冷冷道:“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知帘听这语气,兴奋的情绪立即散去,她心中虽疑惑,但也还是答道:“奴婢晓得,奴婢的命是小姐救的,奴婢是小姐一辈子的奴仆,是要伺候小姐一辈子的。”
“那你可知,今日你做错了什么?”
知帘听这话,连忙跪下,尽管她不知道她错在哪里,也慌忙认错:“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
“我是问你,你可知你做错了什么?”
“我……”知帘一脸慌乱,却半天答不上来。
叶靖瑶心中不快。
大周朝等级制度森严,对于国规家规十分看重。这一点,从今日叶宏立那一番话便可以看出几分。其实不止如此,在大周,庶出子女及妾室,地位很低,庶出子女见了嫡出的还要行礼,甚至嫡出子女随意找个由头来惩罚庶出子女都是合理的。但叶尝怡是个例外——她是二房独女,即使少了嫡女的身份,她还是有些地位的。今日若不是恰巧碰到叶宏立在家中,事情也不会闹得这么大,若是叶宏立不在家中,岑珊是没有很大立场来管教的,而在以前,叶尝玉总会为她脱罪。
叶尝怡地位如此,即便知帘是叶靖瑶的贴身侍女,也不宜对她无礼,可今日——不只今日,一直以来,知帘总是以身居嫡女侍婢之位而对庶出之人无太多恭敬态度。
若以后知帘随叶靖瑶到了太子府,就如叶尝怡说的,她终会为叶靖瑶招来祸患。
这个知帘,不该留了。
叶靖瑶淡淡道:“想不出便罢了,以后,你也不必留在我身边了。”
知帘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吓呆了,她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小姐会不顾她侍奉了十年的情分而舍弃她。
知帘惶恐地磕头,带着哭腔道:“奴婢错了,奴婢会改的!小姐,您不要抛弃奴婢啊!”
叶靖瑶淡淡道:“出去吧,晚些时候我会让母亲派人来领你的。”
知帘泪如雨下,“小姐,您不要赶奴婢走!您惩罚奴婢吧,打板子关禁闭,什么都行,奴婢会改,您不要赶奴婢……”
“出去!”叶靖瑶厌烦地说道,眼中没有一丝动容和不忍。
知帘惶恐又难过,但也不敢再惹怒她,怕再没有一分回转的余地。她低头迅速地走出去,同恰巧回来的季嬷嬷与知泉擦肩而过,低泣着跑出了院子。
知泉见此,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端着点心与季嬷嬷一同进了屋,神情并无波澜。
两人进屋时,叶靖瑶正在窗边的书桌旁看着昨日岑珊给她留的账本。
“玉小姐。”季嬷嬷走过去,“知帘是犯了什么大错吗?”
叶靖瑶翻着账本,“也并无大错,不过是性子太莽撞,做事不晓分寸。”
季嬷嬷了然,“如此,让她反省反省也好。”
“今后我都不用她了,我会让母亲再调一个性子稳重些的来。”
“不用她了?”季嬷嬷诧异道,“可我听说,她是服侍了小姐近十年的侍女……”
“服侍了我近十年依旧是这个样子,更不能用她。”叶靖瑶放下账本,“我在叶府中,父亲母亲偏袒我,我自然不用太担心知帘的性子;但以后到了别处,没有谁会偏袒我,只会一个个紧盯着我的错处。况且你所看到的偏袒,只因为我是嫡长女,未来太子妃,若以后弟弟外出历练回来了,我又不得势,只会遭到家族的厌弃。”
季嬷嬷不解道:“叶大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何会舍弃你?何况太子殿下是会护你一世的,如何会让你陷入那般境地?”
叶靖瑶淡淡道:“嬷嬷的思虑我明白,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真到了那般境地,我须得保护我自己。”
季嬷嬷正欲再说些什么,叶靖瑶却不想听她说了,于是打断道:“嬷嬷开始教导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