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的人潮依然那样多,火车发出悠长而凄厉的汽笛声,极为刺耳!
“到了,到了!”玉凤拉着夏妓,朝人潮里挤去。夏妓只是呆滞地任她拖着走,不时的回头,希望出现奇迹,希望二少当真出现在身后,大声唤她:别走,别走!
“傻孩子,还盼什么,再过会就要上火车了。”玉凤更使力地攥着她的手,心中却是微酸。只是低叹“走了便好了,走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火车轰鸣着从远处驶来,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车门刚打开,一群荷枪实弹的侍卫兵便迅速把持住了入口,将准备去车厢口接人的人们赶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接人也不成?”一群人忍不住小声嘀咕。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更有人好奇地到处张望,目光触及那些身着藏青戎装,手握长枪的卫兵,便不敢出声了,只是惶恐地挤在一起。玉凤更是紧紧地握着夏妓的手,低低地说“看来,我们走是对的。这地方不可多留。”
夏妓依然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思绪混乱。
卫兵守着车厢,似乎在等某位大物的到来。过了一会,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愈传愈近,围观的人也自觉地排开了一条道路。
“啊!”夏妓倒抽了口凉气,脱口而出“先生身边的侍卫长!”
领头的正是欧阳沐凡身边的侍卫长,他正带着队人从后面赶来。侍卫兵迅速将二旁拦出了一条通道。夏妓盯着这严肃的的气氛,不由打了个寒噤。她虽然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但这气氛极不正常!
侍卫长小跑去车厢前,恭敬地在外叫道“大少…”
车厢内的人,终于缓缓的走了出来,他一身便装,显得极为文雅,目光却锐力地扫了眼惶恐的百姓。淡淡地说了句“辛苦了!”声音是那样冰冷,让人只觉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夏妓更是将头垂得低低的,生怕被他瞧见!
大少,欧阳寒,人如其名!与二少感情极好!二少每次捉弄大少时,都会吩咐她去,所以…她生怕见到他!若他还记得小时候她捉弄他的事,肯定会将她掐死了才罢休!不过,几年不见了!想必他也该忘记了罢?
“怎敢,大少回来便好了,老爷、太太、二少,都盼着您回家呢!”侍卫长眼里泛起了一抹笑意,连连说道“三年了,大少回来便好了!这段时间家里出了不少事。没您在家,事非特别多。”
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厉“有事回去再说罢。”
“是是!”侍卫长不断地哈腰,对士兵喝了声“收队。”
“侄儿何必急着走。”不远处,身为公董局董事之一的杨全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欧阳寒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却不着痕迹地笑道“杨伯伯,怎敢劳烦您来接侄儿!”
杨全拍了拍他的胳膊,温和笑道“要是不来接,这句伯伯岂不是白叫了?”又意味深长地低声说“令弟出了这种事,也是时候回来了。再不回来,只怕是…沸反盈天了。”
“杨伯伯讲得太严重了,听说您前段时间不幸中枪,可要当心了。这上海,乱得很呢。一不小心,命就丢了,您说是不是?所以要万分小心才是!”欧阳寒依然是温雅的笑容,只是眼底却更阴沉。杨全也不怒,只是轻笑“那是那是。我今日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火车站。”
“呃?”
“那日中枪,幸得好心人相救!”杨全顿时大笑,问“伯伯这命,是不是大着?总是有人相救!”又轻叹,声音沉沉“就拿今年来说,躲过了三次谋杀。也不知是什么人干的,总想置我于死地。可我偏偏死不了。命岂不是很大?只怕是阎王也不想收了!”
“依这话,杨伯伯您的确是好命。”欧阳寒的眸子依然平静无波,两人的谈话,微微传来。夏妓头低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洞往里钻。玉凤看出了她的紧张,低声说“别怕,有姨在。”
“好了,好了。”杨全急忙摆手,扫了眼火车站的人“火车一会就要启动,我们也别担误他们的行程。”又对身边的人大声唤道“还不将我的救命恩人请出来!”
夏妓听这话,愣了半晌,双眼直直地望着杨全的手下朝她走来,她的腿却像生了根般动弹不得!玉凤神色仓惶,不安地说:“原来他早派人跟踪我们。”
“夏妓小姐!”他们恭敬地站在她眼前,面无表情地道“我们先生请您出去。”周围顿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极小声的议论愈来愈烈。
夏妓低着头,坚难地挪动着脚步,她可以感觉到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自己,有些目光更像一把无形的利剑。仿佛想要将她活生生地割开!只觉得透骨的寒!从脚底一直寒到心里!
她站在欧阳寒面前,哆嗦了半天,才叫道:“大少爷!”太可怕!大少爷现在的目光太可怕了!他的脸上罩起一层寒霜,目光更冷洌似刀。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究竟做错了什么惹恼了大少?莫不成是以为她夹带私逃?
欧阳寒脸上的笑容早已凝结,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杀意,又瞬间恢复平静。温和地笑道“夏妓,几年不见,你倒是愈长愈漂亮了。”又指着她的包袱,问“你这是去哪?”
“我…我…”她支吾。侍卫长见状,便好奇地问“夏妓,你准备离开上海?可是怎么没听你跟先生讲过?”
欧阳寒轻扬眉梢“这话倒问错了!夏妓既然救了杨伯伯一命,又怎么会舍得离开上海呢?”又意味深地问杨全“纵使她自己想离开,想必杨伯伯也不会让救命恩人离开罢!”
杨全笑眯眯地说“那是自然!我怎么会让她离开?都未曾报答过夏妓小姐!”
“可是…”夏妓惴惴地瞥了他一眼,压低嗓音说“可是我有事,非离开不可!”欧阳寒冷冷地眱了她一眼,置若罔闻地对杨全说“杨伯伯,一起回去吧。”又吩咐侍卫长“替我送玉凤姨回去,夏妓便跟着我回府了。”
“是…”侍卫长会意地点头。
“侄儿处事比你父亲干脆。”杨全依然是温和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抹厉色。欧阳寒在他耳旁轻声道“还是没您老奸巨滑呢!”
杨全蓦地大笑“侄儿倒是愈来愈风趣了!”
夏妓茫然地看着这两个人,他们在说什么她听不懂!但大少爷那令人寒战的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她的脸。她只觉两腿发软,抖得厉害!也明白了一件事:她离不开上海了!其实,她何曾想过要离开?但是现在才觉得,离开才是上上策!
杨全为什么要派人跟踪她?又为什么要亲自来火车站拦截她?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弄不明白。只知道,即使二少怪她,即使要逃,她也会带着玉凤姨逃离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