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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义气相投杨李结友 小镇戏语平添愁烦

且说马车经过一阵颠簸之后,终于驶出了荒甸子。过了河堤,视觉豁然开朗。抬头看去,只见天际濛濛,疏林如烟,茅舍斑斓。又走了数里,马车渐近大榆树古镇。

李寿春说道:“杨兄,现在日影已经过了正午,不如到舍下吃口便饭,再送杨兄回家如何?”杨德山说道:“多谢李少东美意,不叨扰了。您能把我捎脚到大榆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算来我离家已有数日,不知老父在家咋着急呢。还是早点儿回家,免得他老人家牵挂。”

见杨德山推辞,李寿春又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和杨兄一见如故,实不忍即刻分别。如嫌去舍下不便,那咱们就到大榆树街里的‘如意饭馆’小坐,你看如何?若杨兄肯赏光,也不枉我对杨兄的一番仰慕之意。”

杨德山犹豫片刻,说道:“这多不好意思?”李寿春笑说道:“杨兄呀,我是真心诚意想和杨兄交朋友。难道杨兄对李寿春还有啥疑虑吗?”杨德山说道:“哪里话?承蒙李少东相看,杨德山已经很感激了。只是回家心切,所以不敢叨扰。”李寿春说道:“我是个直性子,说话做事儿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这么说吧,凡是我看准、认准的事儿,是非要做不可的。现在我认准杨兄是个人物,我就一定要交你这个朋友。”

杨德山本是少年豪爽,一听李寿春这么说,确见一片至诚,实在不好再推辞,便说道:“既蒙李少东错爱,那杨德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张三太说道:“杨兄弟,你这就对了。不是我夸某少东家,他仁义厚道是有口皆碑的。看来今天杨兄弟和某少东家能有缘相会,并非偶然,实在是天缘前定呀!不说别的,只这一见如故就可证明。杨兄弟,请放心吧,你和某少东家交往肯定错不了。”说完,甩了一个响鞭,三匹马一溜小跑起来。且看:

秋风瑟瑟,大地凄凉;百草失魂,枯木落叶;广袤阡陌,垄显茬凸;路边野草,左摆右摇泣别离。败柳枯杨,难耐寂寞,只好枝杈招摇。云霾下,百灵匿声;寂寞中,只见空中鹞子苦盘旋。

哦,斑斓秋色令人凄怆!流云蔽日,雨滴零星,如泪抛洒。虽说颗粒归仓心中窃喜,但哪堪眼前这般花谢草凋?人间万物、峥嵘岁月,始应运而生,又使然而去。苍茫轮廻,侏罗曾在?喔,一切都似虚幻!

几天来,杨德山孤身“征战”于荒原野岭之中,短短数日,如度数载。今天一旦见到田园茅舍,心中倍感亲切。在秋色幽冥中,他百感交集,不禁情生万种。

不多时,大榆树古镇的轮廓已映入眼帘。苍茫中,树影参差,老鸹恋巢,飞起落下,更是噪声贯耳。走近镇子,只见出出进进的人逐渐多起来,有骑马的,有骑驴的;那徒步街头者,有的步履匆匆,有的逍遥悠闲。

再看各自穿戴,甚是纷繁不一,有的洁净完整;有的补丁叠补丁,时见裸露。那表情更是各自不同,坦然者,挺胸摆首;凝眉者,目光茫然。哦,酸甜苦辣全写在脸上,形形色色,让人感叹!但世代如此,谁曾见改变过?

杨德山与李寿春各自浏览着乡土风情,相对减少了交谈。马车由北向南进入街口,但见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穿街而过。两边平顶房下,店铺琳琅,时见人进人出,时而又行人了了,但见萧条中不落生机。

一路行来,但见当铺、肉铺、染房、杂货铺、皮货行、药铺等,一应俱全。虽然古镇不大,也颇显村荒,但也不失为一方首集之面貌。

杨德山看罢多时,不禁感叹道:“大榆树镇的街面虽然不大,但看这光景也算是‘蝼蚁虽小五脏俱全’了!”一听此言,李寿春诧然笑道:“哦?听杨兄这么说,杨兄好像从没来过这街里似的呢。”杨德山说道:“李少东说的没错。想我八岁离家,今年已一十六岁,十六去八还剩八。那时节,一来还小,二因家穷,遮风避雨一座窝棚。再说也没有工夫和闲钱逛街,所以小镇和我掰生。”李寿春看了杨德山一眼,感慨道:“这正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呀!”

正行走间,忽听有人招呼一声:“李少东,您这是从哪儿发财回来呀?看您这满载而归的!哎呀呀,瞧这皮色有多好!”李寿春回头一看,说话的乃是皮货行掌柜吴文进,便戏说道:“相中了是咋的?想要的话,便宜发给你。”吴文进忙问道:“李少东,您这话可当真?”李寿春笑说道:“怎么?吴掌柜难道不相信我说的话吗?”吴文进赶忙堆起笑脸,口中说道:“借某俩胆儿,某也不敢质疑李少东。如果李少东肯拉帮小的的话,那您就把车停下来,咱们商量商量呗?”

张三太喝住马,把车靠路边停下,回头问道:“少东家,你真想替杨兄弟把狼皮卖给他呀?”李寿春说道:“我和他调侃呢。卖与不卖,那得杨兄说了算。”杨德山笑说道:“我对做买卖是外行,不懂行情规矩。本想拿回家分给左邻右舍做褥子铺的,既然李少东答应卖给他,那你就做主吧。”

听杨德山这么说,张三太赞叹道:“杨兄弟真是仁义之人呀!这性情和某少东家差不多,张口闭口总是想着别人。心地向善是好事儿,值得宣扬。不过呢,在想着别人的同时,也要为自己居家过日子想一想。就是说,好人要做,但自己也要穿衣吃饭,两者兼顾,也不失为做人的本份。这狼皮是件稀罕物,要比狗皮贵好几成呢。”

这时,吴文进赶上前来,手摸着狼皮赞不绝口,只听他说道:“都是刚换的新毛茬儿!瞅瞅,这绒毛有多厚?真是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李寿春问道:“你真想要是咋的?”吴文进说道:“那还有假?只要李少东肯拉帮小的一把,小的感激不尽。”李寿春说道:“那好,皮筒子我是一块银圆一张收的。整狼是三块银圆两个,因为包括狼肉在里面。如果你想要的话,那就稍加点儿辛苦钱就行了。这样吧,扒好的皮筒子,我算你三块银圆两张,整狼两块银圆一个。你看咋样?”

吴文进一听,原本满面春色的脸,顿时一改容颜,如染秋霜,只见他讪然一笑,说道:“这……这个价我做不了主,得某少东家点头才行。”

杨德山悄问李寿春道:“他不是掌柜吗?咋做不了主呢?”李寿春小声说道:“铺面是边家店边耀祖的。他只是个雇佣掌柜。”杨德山说道:“噢,原来是这样。”

张三太忍不住打趣道:“哎,我说吴掌柜,你也忒小家子气了吧?既然边老财主委了你这差事,肯定就信得过你,咋就说你做不了主呢?你是不是看某少东家年轻,想唬某们是咋的?”

吴文进满脸惭愧,口中说道:“某还是那句话,借某两胆儿也不敢小觑李大少爷。您老不知道,如今边家主事儿的是某少东家,他不说话,某不好做主。”张三太撇撇嘴说道:“照你这么说,你岂不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吗?”说完,故意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唉,可也是!不干活儿白吃饭,这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吴文进尴尬地看了张三太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让您老人家见笑了!某东家岂能让我白吃饭呢,能赚钱的买卖,某自然能做主。可这价钱……属实高了点儿。”张三太嘲笑道:“原来你只是个晃子呀!专拿糊弄小孩子的把戏替你们东家糊弄不懂行的人赚黑钱呀。哎呀妈呀,我说吴文进,你也忒缺德了吧!”

届时,围观的人很多,一听张三太说出这话来,禁不住哄堂大笑,一时间讥讽声、唾骂声嚷成一片。因想起已往的一些不如意事,心中波涛翻涌,顿时一片哗然。

正当吴文进一脸尴尬、无言以对之际,忽听一个公鸭嗓子不阴不阳地说道:“这是谁昧着良心在背后乱嚼舌头、公然蛊惑愚民骂某边家呀?常言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某边家大院儿可不是软柿子,不是谁想捏就捏的。有本事公开站出来叫板,别偷偷摸摸地在背后瞎嘀咕!”

围观者回头一看,转身便走。一眨眼的工夫,全都溜之大吉了。

见是少东家边玉亭来到跟前,吴文进忙一躬身,说道:“少东家,您来了。”说完,满脸堆笑,站过一旁看着边玉亭。

忽见边玉亭阴沉着脸出现在眼前,出于礼貌,李寿春招呼道:“边少爷,幸会,幸会。”边玉亭只是拿眼角斜瞅了李寿春一眼,口中说道:“我说呢,原来是李大少爷在这儿拿别人寻开心呢!我就说嘛,在这方圆几十里的地面上,也没人敢小瞧我边玉亭。当然了,你李大少爷就是个例外,因为你是李家大少爷嘛!”

见边玉亭阴阳怪气,咄咄逼人,李寿春说道:“边大少爷是谁?李寿春怎敢无缘无故地小瞧边大少爷呢!”听李寿春出言不恭,边玉亭把绿豆眼一翻,接着冷笑两声,然后说道:“不敢小瞧我?一个赶车的下人都敢公然骂我的皮货行赚黑钱,这如果不是包藏祸心的话,岂能张嘴就往人家头上泼脏水?你说说看,他这是啥意思?这不是砸某家的招牌吗?砸招牌是啥?那就是说,你我将不共戴天,——就是宣战!”

此言一出,李寿春深感意外,万没想到边玉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张口结舌。虽然边李两家往来不多,但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生过针尖对麦芒的事。

边玉亭长李寿春十岁,正是而立之年。今天出言如此不逊,原本李寿春心中对他的那份尊敬,刹那间如秋风掠过,顿时化为乌有。看着边玉亭那尖酸刻薄的样子,李寿春真的很瞧不起他,因对张三太说道:“张大叔,咱们走。”

张三太领命,立刻顺鞭理套,喝马发令。其实边玉亭一出现,他便憋了一肚子的火。如果不是少东家接住话茬,他早“回敬”边玉亭了,但气边玉亭损他是个“赶车的下人”,不禁在心中说道:“某是个赶车的不假,但某东家和少东家还从没当话数落过呢。你边玉亭还加上‘下人’二字,真真没把某当人看呀!看你那尖嘴猴腮的样儿,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真是猪八戒照镜子——自以为是!”心念至此,狠甩了一下手中长鞭。

一声脆响过后,马车左右摇摆了几下,因辕马承力,一时没能归辙。张三太便借题发挥道:“该打的畜牲,总也记不住人语!”

本来见李寿春不理他这个茬,边玉亭已经很生气了,现在又听张三太指桑骂槐,顿时暴跳而起,破口骂道:“杂种**的!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反了,反了……”骂完,只见他脸色铁青,脖筋凸起,再加上他嘴歪眼斜,活脱一个太岁模样了。

两个随从一见,不知所措,一边搀扶一边叫魂般劝道:“少东家息怒,少东家息怒……”见二随从无所作为,只管在跟前啰嗦,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便喷着唾沫星子骂道:“废物,废物!养你们这些废物有啥用?就知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到关键时刻就都成了******缩头王八了。滚滚滚……”两个随从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如何是好了。

当然,吴文进深知少东家发火的原因,其中虽然有张三太骂街的成分,也有李寿春不理他的因素在内,但主要原因是他相中了那些狼皮的缘故。因他爱占小便宜惯了,今天没能如愿,岂有不失望的?所以失态街前。

吴文进明知道劝没法劝、说没法说,又不能去说服李寿春把狼皮廉价卖给他来满足其欲望,因此要溜又不敢溜。又见看热闹的人站在远处往这边翘首观望,他怕边玉亭看见了下不了台,再迁怒于他,赶紧对两个随从说道:“还不快追?怪不得少东家骂你们都是废物呢,真是没用!”

两个随从正不得主意,一听吴文进让他们去追,立刻有了主张,拔腿便去追赶李寿春的马车。看看快要追上了,二人想:“追上以后该咋办呢?”想到此,自然放慢了脚步,然后四目相对,迟疑不决。

这两个人是边家的护院,一名苟飞,一名郎忻。二人都稍有功底,在边家被尊称为苟镖师与郎镖师。两个人都来自关内,苟飞山东梁山泊人,郎忻河南驻马店人,皆因遭遇荒年,不得已流落于此。为填饱肚子,二人便沿途打把式卖艺,赚点小钱充饥。

当年二人不期在泉头镇相遇,因同病相连,遂结伴而行。有一天,他们由南向北走来,忽见一个村落甚是壮观气派,一条东西长街上,正中座落着一所坐北朝南的大宅院。又见房舍毗邻,数十间相连,足有半里路长。更兼空场处柴垛如山,时闻鸡鸣犬吠。虽然房屋并非砖砌瓦合,但都是苇草苫顶,泥土筑墙。虽不如关内财主家的青砖瓦房气派,门楼轩昂,又有石狮把门,但这若大的土围子也够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了。又见院内几株钻天大树交叉在房舍中间,鸦鹊争巢,噪声贯耳,衬托出兴旺之气。二人看了,咂舌不已。

郎忻说道:“真是好大一户人家呀!这大的气势,少说也有上千亩土地!”苟飞说道:“别人家的东西永远都是别人的,赞它咋的?看在眼里不但解决不了饥饱,反倒增添烦恼。”

郎忻一听,心中黯然,一股郁闷之气立贯胸膛,于是情不自禁地舒臂踢腿,在街前耍起了拳脚。苟飞见了,也大吼一声,立即跺脚出拳相迎。两个人你来我往,对打起来。你看他二人:

一见大户——

顿时勾起心不忿,忘情街前舞花拳。若是老天存心戏,造物不必注尊颜。一拳一脚

岂平愤?意贯长虹能破天?无奈流浪平添妒,失心街前惹笑谈。

两个人在街前发疯,顿时引来孩童与闲散之人围观,笑闹声立刻传进大宅院内。恰值边耀祖边老太爷巡视各房听见,当下扬起手中拐杖指着院外说道:“快出去看看,看是谁家孩子在门前吵闹?这也太没有规矩了!”不多时,家人回来禀道:“东家,大门外有两个人在耍武把操,所以招惹得孩子们围着二人喧哗。”

边耀祖听了,不由得疑云迭起,只见他沉吟了刹那,然后说道:“噢?有两个耍把式的?看出是啥来头了吗?”家人说道:“两个人穿得都不咋体面,和要饭的差不多。”

恰边玉亭从屋里出来,听见吵嚷也问道:“爹,大门口发生啥事儿了?咋这么吵闹呢?”边耀祖说道:“有两个耍把式的在大门口折腾呢,所以把孩子们都给招来了。”

边玉亭一听,心中大怒,说道:“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某边家大门口瞎折腾?等我出去把他们撵走!”边耀祖忙说道:“慢着。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可莽撞。还有:‘冤家宜解不宜结。’要以礼相待。问明来路,能帮则帮,不可结怨。听清楚了吗?”边玉亭很不以为然,口中说道:“管它是哪路神仙呢,怕它咋的?”

见儿子不谙事故,边耀祖叹了口气,说道:“愚鲁呀!有道是:‘创业难,守业更难。’为人之道,要广结善缘,切不可依富自恃,仗势欺人。常言说:‘千里之堤,疏于蚁穴。’万事不可因小失大。人这一辈子,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只因一时不慎就没有回头路呀!”

边玉亭不服气,口中嘟哝道:“圣人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老天爷都这么安排了,还瞻前顾后个啥?真是杞人忧天!”

见儿子冥顽不化,边耀祖无奈地摇摇,接着叹了口气,说道:“竖子不化,必受其累,此言非传家之道呀!”说完,蹒跚着朝大门口走去。

边耀祖借祖荫承继这么大个家业,读史书、观世俗、颇谙人情事故,为人处事格外小心。不想生子如此,常为憾事。但他洁身自好,只娶一妻,并未续妾,所以只生了边玉亭这一个儿子,另有两个女儿。儿子不遂心,也只能认命。但求有生之年家不生意外足矣。时年,其六十有五。虽然常年养尊处优身板还算硬朗,但已银须白发、步履蹒跚了。

来到大门口,边老太爷目不转睛地看了苟、郎二人刹那,因见其舞得很有些套路,便不敢小觑。看了多时,只见二人神离性迷,对他的到来竟浑然不觉。再看二人打扮,落魄形拙。凭他的阅历判断,此二人并不是冲他来的,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于是大声赞道:“好功夫!”

因二人神智走偏,对这一声喝彩并未能入耳,仍如癫如狂地对舞。

边玉亭见了,心中不忿,忍不住怒喝一声:“大胆狂徒,如此不识抬举!在哪儿学了几下猫拳狗腿,竟敢来某家门前卖弄?某家老爷子出来赏脸,你们竟然佯装不理,实在可恶!来人,替我乱棍逐走!”说完,转身进到门里,抄起顶门杠旋即返身出来,紧走几步上前照着二人的头便砸。

边耀祖见了,大惊失色,抡起手中拐杖便朝边玉亭的大腿抽过去。此一杖不偏不倚,正好抽在边玉亭的右侧大腿上。边玉亭吃疼,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上,那顶门杠差点砸在郎忻头上。

苟、郎二人正在魂游魄离之际,忽听有人喝喊,又见一根黑漆木棍横空劈来,吓得二人紧移马步,急忙闪开木棍才躲过一劫,已是惊出一身冷汗。一时心定神明,却见一人趴在地上,手中还抓着一根拳头般粗的棍子,口中哼哼着直嚷疼。又见大门口站着一位银须白发的老翁,手拄拐杖,表情凄凉,口中不停地说道:“竖子不化,竖子不化呀……”

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站在那里彷徨不定,瞠目结舌。再看那些人的穿戴,知道是大宅院里的主人与佣人。环顾左右,又见一群孩子站在远处拔头吐舌朝这里张望。见此情景,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渐渐想起了先前的事,一时惶愧不已,更不知如何是好。

恰这时,边耀祖说道:“惊扰二位了。小儿不懂事,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小老儿给二位作揖了。”说完,朝二人一抱拳。

听老翁这么说,苟飞与郎忻不胜汗颜,心说道:“本是我二人走火入魔惊扰了人家,不但不怪,反来给俺们赔礼,这……这……这真是岂有此理!”想着,忙上前一揖,口中说道:“老菩萨,大善人,俺二人因家乡遭灾,不得已出来四处流浪。因离家日久,忽见眼前情景,不禁勾起思乡之情,因此一时忘我,惊扰了老人家,还望恕罪。”边耀祖说道:“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不必过谦,自古游子多如此。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他话音刚落,只见边玉亭哼哼着爬起来,眼睛瞅着他爹边耀祖不忿道:“有这样不分里外的爹,如果我离家在外的话,才不会想家呢。”

见儿子拙劣不堪,边耀祖心中一阵愧然,便说道:“让二位见笑了。劣子刁顽,甚是不雅。唉,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惭愧,惭愧。”苟、郎二人不敢苟同,忙说道:“少爷之举,正是富贵气度使然,老爷子的福气呀!”

边耀祖听了,直觉得被人抽了一记耳光,深感无地自容。恰家人来请,遂对苟飞与郎忻说道:“二位若不见外,请到家中一坐。老朽愿略尽地主之宜,聊表心意。虽无龙肝凤胆招待,但一顿粗茶淡饭慰以一饱还是能做到的。不知二位肯赏光否?”

苟飞与郎忻一听,又你看我我看你,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只见边耀祖一起手,说声:“二位请。”二人仍犹豫不决。

边玉亭在一旁不耐烦了,说道:“某家老爷子这么礼贤下士,咋的?不给面子是吧?不然就是还记恨我那一棍子。如果是因为这个不领情的话,那好,我这厢给二位赔礼了。”说完,又学着戏台人物的样子朝二人一抱拳,说道:“某日后定当苦读圣贤书,力做圣贤人,一定给我老爹多争面子。好了,二位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某家老爷子一片至诚的份儿上,请。”

二人见这位少爷长得尖嘴猴腮,一对绿豆眼一眨一眨的,还操着一副公鸭嗓子,一时强忍难禁之笑,跟着进了大门。

且不说院内如何阔绰、房屋如何讲究,只见二人被让进了一间客厅内。有老太爷吩咐,家人不敢怠慢,先茶后酒,一顿招待。二人好不惬意,因想:“这真是天上掉馅儿饼,老天爷慈悲。”鉴于此,二人不免想入非非。恰这时,边耀祖满脸带笑地走进屋来,朝二人一拱手,说道:“恕老朽忙于琐事,没能亲陪二位。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二人急忙下地,躬身朝边耀祖一抱拳,说道:“俺二人乃落魄之人。承蒙老贤绅错爱,实在感激不尽。若老贤绅看俺二人还有用的话,您尽管吩咐,敢不效犬马之劳?”边耀祖笑说道:“二位过谦了。二位有如此身手,实乃武林道上豪杰。如果不是上天安排,今天何以得见二位侠士?真是幸会。若不嫌寒舍邋遢,就屈尊二位协老朽照看门户如何?”

二人听了,受宠若惊,心想:“昨天夜里俺都做啥好梦了?一出门就遇见这样的好事,好酒好肉地待承不说,还要委俺们差事,这真是因祸得福,遇难呈祥,老天爷开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心中想着,早已喜形于色,忙说道:“蒙老贤绅错爱,俺们敢不听命?”

边耀祖闻听,大喜,说道:“二位果然豪爽!既然如此,二位请放宽心,就在寒舍住下,往后帮老朽照看门户,薪俸两石,年底结账。平时伙食,老朽吃啥,二位跟着吃啥。如果二位还有啥要说的,尽管直言,不必拘束。”

二人感激不尽,恨不能立刻跪在地上叫爹,赶紧满口答应,哪还有话说?从此,苟、郎二人在边家做了护院镖师。因感戴边耀祖赏识之恩,二人忠心耿耿,为边家看护家院。平时边耀祖为人谨慎,所以二人还算规矩,并未做出为虎作伥的不齿之事来。

且说边耀祖近来因年事渐高,又因儿子平时行为不遂心愿,难免时常郁闷,所以身体每况日下,家事不得不由边玉亭来主持了。自从边玉亭掌管家事以来,苟、郎二人只觉得诸事没有先前那么顺畅了,每每边玉亭出门时,二人必须跟随。这不,今天刚出门便遇上了这档子事。

其实苟、郎二人在后面紧紧追赶马车,李寿春早看见了,心中很生气,便说道:“边玉亭究竟是不是边老太爷的亲儿子?做起事儿来咋就和边老爷子相去甚远呢?你看他还让人追上来了,看来一场纠纷在所难免了!”杨德山说道:“咋的?他还想打架?”

张三太回头说道:“原先都说边大少爷处事儿别扭,今天算是开眼了,果然够戗!看这架势,不整出个里表来是完不了事儿了!既然这事儿因我而起,少爷你甭管了,那就由我来和他们理论好了。”说完,喝住马车。

李寿春说道:“张大叔,甭理他们。我就不相信了,光天化日之下,他边家人敢胡作非为?”

张三太狠狠看了苟、郎二人一眼,口中咕哝道:“狗仗人势!”说完,狠甩了个响鞭,继续驾车前行。

眼看快要追上马车了,苟、郎二人不知如何是好。正犹疑间,忽见马车停了一下,正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见又走了。

苟飞说道:“咱们追上马车之后该咋说呢?”郎忻说道:“是呀,咋说呢?”二人因一时拿不定主意,自然放慢了脚步,回去不是,追又不是。

苟飞想了想说道:“我看这碗饭咱还是别吃了,难,真难!老东家当家的时候,咱们的活儿还好干。谁知这少东家一当家,咱又要看家又要跟班。让咱们跟班倒也罢了,可这少东家又不是省油的灯,在家里霸道不说,在外头还霸道。他惹出事儿来,咱还得给他撑腰。你说这叫啥事儿?”郎忻阴沉着脸说道:“有道是:‘无毒不丈夫。’这年头你还没看出来吗?好人做不得,做好人就得挨饿!”

苟飞犹疑地说道:“为人总要讲点儿良心吧?仗势欺人总是理亏。”郎忻恨恨说道:“讲良心?这年月富人和当官的哪个讲良心?讲良心他们就富不了,也当不了官。不是有句俗话说‘为富不仁,为仁不富’吗?想开点儿吧,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不干?不干咱到哪里找这好差事去?再者说了,只要少东家开心,事情惹大发了有他顶着呢。咱担啥心?”苟飞说道:“对付穷人倒好说,他们大多一低头忍了。可今天咱要对付的是李家店李少爷,你我惹得起吗?”

郎忻冷笑一声,说道:“这才有趣呢。没听说吗?‘同行是冤家。’他们要不斗出个高低来,你想这地面上能安静吗?常言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从古到今都这样。你想这一山岂能容下二虎?”苟飞犹疑地说道:“那……咱们真要和李少爷动真格的呀?”郎忻说道:“怕啥?我刚才说的话难道你没听明白吗?咱今天是照令行事,就是出了啥事儿,自然有少东家顶着,你怕啥?”苟飞忐忑地说道:“可少东家……并没亲口让咱们和李少爷作对呀?”

郎忻说道:“吴掌柜不是说了吗?”苟飞迟疑地说道:“他说的话……能算数吗?”郎忻说道:“咋着?你连吴掌柜说的话都信不过?他如果不是边家的红人,老东家能让他当皮货行掌柜吗?他说的话最能代表东家的意图。你就放心吧,听他的话没错。”

苟飞无奈,只得随郎忻继续追赶李寿春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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