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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复燃怒狼狈徒遭灭 探奇兽引叹识奇人

且说杨德山一怒之下,手持两节棍使出“横扫乾坤”三十六势,迅即向群狼横扫过去。片刻过后,只见尸横草丛、狼藉一片,然而他却余怒不消,手中两节棍仍狂奔愤舞。

由此可见,埋藏在杨德山心底的仇恨有多深、怒怨有多大了!当他收势停住手脚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顿时身不由己,遂栽倒在草丛中呼呼睡去。他太累了,真的该睡上一觉,休息一下疲惫的身心了。

秋风不停地涤荡着荒原。杨德山躺在草丛中,身影时隐时现,任凭风吹草动,不停地敲打着他的面颊、舞弄着他的衣角与裤摆,他却酣然不觉,睡得很香甜。

然而,这场生死之战并没有结束。虽然那些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的群狼几乎完全毙命在他的棍棒之下了,但他万万不会想到,原来这场围堵战的指挥者乃是一狼一狈。

这是一对亘古少见的尤物。因为它们的雅号叫做“狼狈为奸”,足以证明这一切。从大战一开始,这两个狡猾残忍的野兽便躲在几米开外的草丛中,忐忑不安地观察着这场围堵战的胜败。

当杨德山怒火喷发、神勇歼击之时,那一向奸狡残忍的恶狼,在他神威的打击下,瞬间毙命于飞镖与棍棒之下,这是那一主一谋所始料不及的。它们不相信:这是一个普通人所能做到的事情,直疑是天神下界。因为在泛泛生灵当中,它们还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神勇的人。

这只恶狼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一反它机灵兽的本来面目,呆傻地僵在那里,如同玩偶一般。正当它哀哀欲绝的时候,那只狡猾的狈忽然把前爪搭在它的后臀上,接着咬了它一口。那狼负痛,立刻驮着狈苍惶而逃。

跑了一段路之后,那狈突然往前一蹿又咬住狼颈。那只恶狼被激怒了,回过头来要还击狈,但老谋深算的狈却以其天生的“睿智”很快“说服”了狼。只见那只狼顺从地掉转头,又驮着它从原路返回来。

不多时,这两只恶兽又回到刚才“人狼大战”的战场,一见仇人睡卧在草丛中,那只狈大概因料中下怀,马上爪离狼臀,兴奋地跳起了“踢踏”舞,而那只恶狼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然它还余惊未散,但复仇之火已经超越了惧怕,只见它仰起头朝天呜咽一声,然后愤起四蹄朝杨德山猛扑过去。

那只狈看见,惟恐杨德山有诈,迅即发出警讯。那只恶狼不情愿地停下脚步,然后十分焦躁地用前爪挠着地,口中呜呜咽咽,心有不甘。可刚才那场惊心动魄地厮杀场面仍历历在目,那情景让它不寒而栗,它只好又乖乖地回到狈身边。狈与它一阵交头接耳之后,二兽便潜伏在一堆草丛后面,悄悄观察着杨德山的动静。

且说事有凑巧,就在狼狈二兽逃窜、犹恨爹娘少生一条腿的时候,正有一辆三套马车行驶在离它们不远的荒原上。它们那落魄之状,恰被赶车人看了个正着,不禁蔚为奇观,便回过头来对坐在车上的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说道:“少东家,你看那只狼背上驮的是个啥东西?莫非就是人们常说的狈?它们没命地奔跑,肯定是狼群出啥事儿了,不然狼和狈是很少在一起的。世上虽然有狼狈为奸一说,其实狈在狼的心目中,如同普通人看有道行的人一样,即敬又畏,不到万不得已,它是不会花血本儿去请狈的。”

青年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顺着赶车人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前面影绰绰有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负在一个狗状的物体上,正在草丛中一蹿一蹿地往前奔跑。虽然看不太真切,但那滑稽可笑的样子,还是令他耳目一新,便说道:“嗯,有意思。没想到:狼狈并非同种,原来分门别类,然而却能狼狈为奸。有意思,有意思。”赶车人说道:“少东家,慢说你是头一回看见,就连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是头一回开眼,以前也只是听说而已。”

那少东家兴奋不已,说道:“张大叔,以你的猜测,这一狼一狈想要干啥呢?看它们那样子,好像在逃命。”赶车人问道:“你咋知道?”少东家说道:“就凭它们从咱们跟前跑过去,根本对咱们视而不见就是证明。”

赶车人说道:“少东家,听你这么一说,嗯,有道理,有道理。”说完,朝狼狈遁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往它们的来路看了一眼,说道:“少东家,你说的对,这两个东西就是在逃命。咋说呢?你看它们现在去的方向离人烟越来越远,而它们来的方向可是荒甸子的边缘。光天化日之下,我咋也不相信,它们敢往人扎堆儿的地方去凑热闹。虽然狼这东西奸狡残忍,但它也不敢贸然出没于人烟聚集的地方。它们准是在前面啥地方整事儿,不想遇上‘茬子’了,所以才狼狈逃窜的。”

少东家一听,拍手说道:“张大叔,你说的没错,肯定是这么回事儿。咱们现在跟在狼狈后面,看看它们到底想干啥。”

赶车人有些犹豫,不禁迟疑地说道:“少东家,我看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是非之地躲还躲不及呢,咋还往前凑呢?”

这位少东家,便是少年时的李寿春。赶车人姓张,名三太,是李家长工。他二人刚从河西李寿春岳父家回来,途经此处,恰遇上了这件千载难逢的奇事。李寿春正当年少好奇之时,岂肯错过这难得一见的奇遇?他不管张三太如何规劝,非要看个究竟不可。张三太无奈,只好听从,于是摇鞭策马,改道东南。

张三太紧握长鞭,连朝空中劈了三响。那马惯识这“冲锋陷阵的号角”,马上抖擞起精神,按长鞭所指方向,贯足全身力气,奋勇向前。虽然路在脚下,但史无前辙,前面都是萋萋荒草,且又丘陵起伏,颠颠簸簸,实在难行。多亏张三太乃多年赶车的老把式,日积月累,已精于此道,深谙何时摇鞭,何时喊号,掌握时机,适时而动。那马虽然觉得行走吃力,但也似驰骋平川,刚柔并进,颇显潇洒。

正行驶间,恰一株拳头般粗的败柳挡住去路。张三太不慌不忙,只见他一摇长鞭,然后劲贯双臂,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眼见得那株枯柳被鞭梢齐根扫断,马车畅然而过。

对于张三太这手绝技,李寿春早已司空见惯、见奇不奇了,所以并没引起他多大兴趣,只是脸上笑得花朵一般,表达着他的赞许。他现在只想快点追上那两个“活宝贝”,好早些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此没说话。

他们寻路探奇,驱车前进,张三太手执长鞭,不敢稍有疏忽。这时,只见那对刁钻之兽又闯进了他的视线,这两个“宝贝”正顺着原路往回返。虽然相距约百米开外,但有着半辈子人生阅历的他,还是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一个不祥之兆在脑海中一闪,心也随之一动,暗说一声:“不好,它们这么快就‘杀回马枪’,肯定又想出了啥坏道儿!”便说道:“少东家,你看那狼和狈又折回来了。”说完,长叹了口气,然后自语道:“唉,这世上的事儿也忒让人难以琢磨了!”

李寿春显得很焦躁,恨不能马上赶到事发地,立刻弄清楚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加上马车颠簸,所以忽略了这本来令他最感兴趣的一幕。忽听张三太说,那两个东西又折回来了,急忙手扶车栏,长身仰头往前观看,问道:“张大叔,在哪儿呢?我咋没看见呢?”

张三太举鞭往右前方一指,说道:“你看那不是?”李寿春顺着张三太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那两个东西,顿时激动不已,只见他一下从车上站起来,鼓掌说道:“看见了,看见了,原来狈长得那么丑!”

听见少东家既兴奋又激动的话语,张三太回头一看,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急忙喝住马,说道:“哎呀妈呀!少东家,你要是从车上甩下去,那不是要了我的老命麻……”

见马车停下来,李寿春焦急地说道:“张大叔,你咋把车停下来了呢?快走呀?唉,看不见了,看不见了……”说完,直跺脚,甚是不满。

张三太瞅了他一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少东家,不是三太不解人意,只因世道沧桑、处处危机、防不胜防呀!更何况:险情已明,理应回避。如今反迎险而上,一旦有啥不测,三太如何向东家交代?”李寿春不耐烦地说道:“不就是一狼一狈吗?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就凭你手中长鞭,纵有十只八只恶狼,量它也靠不到跟前。今天你是咋的了?”张三太说道:“既然少东家执意要冒险,三太不敢阻拦。不过……你可得要听我的。”

只要张三太顺从其意,李寿春满口答应,说道:“张大叔,你放心,我保证啥都听你的。”张三太说道:“那好,你坐稳了。既然咱们要看‘西洋景’,那就要有所准备。你把哨棍拿好,以防万一。另外,我总觉得前面好像有什么人被困了似的呢?不然这两个东西哪能去而复返?万一有啥事儿,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说完,摇鞭策马,尾随在狼狈身后,继续向前驶去。

因脚下本无路,马车想快也不现实。但李寿春催得紧,张三太很无奈,只见他想了想说道:“少东家,要不这样吧,咱们把车先卸在这儿,然后单骑马过去,这样又快又利索。要是真有啥事儿,马也灵便,只要它四蹄一扬,也能对付十只八只恶狼的。”李寿春说道:“只要快,咋的都行。”二人计议停当,立即下车解套卸车。

卸完车,张三太把辕马缰绳递给李寿春,说道:“少东家,你骑这匹辕马吧,这匹马稳当。”说完,他自己把拉长套的两匹马中的一匹摘下拢头,让其自由行走,然后他骑在另一匹马身上。随即二人一执长鞭一执哨棍,只听张三太吆喝一声,其坐骑马上奋蹄向前奔去。李寿春紧随其后,那匹除去拢头的马跟在后面,三马二骑便朝狼狈所去的方向追去。

张三太在这乱世已经渡过将近大半辈子了,早历练出谨慎面世、时刻防范的习惯,所以不管走官道还是走荒野,他那两只犀利的目光总是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对于突发事件都能做出最快的反应。

此时,张三太坐在马背上,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虽然没有坐在马鞍桥上稳当,但也能应对得手,只见他左手扯缰,右手执鞭,炯炯目光注视着前方,不敢有丝毫马虎。

李寿春则不同,他表情稍显痛苦。因其尾骨被马脊骨硌得火辣辣地疼,很快与张三太拉开了一段距离。见越拉越远,他不甘落后,只得忍痛打马,紧追不舍。

在这北风渐逼、人迹少见的河滩荒原上,三马两骑奔驰在荡漾如海的草丛中,颇显天地之空旷,内涵之深邃。

正行进之间,张三太突然发现前面草丛零乱,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感觉告诉他,这里离他们想要看的地方不远了。他赶紧收缰勒马,向前仔细观察。

李寿春赶上来问道:“张大叔,你咋停下来了呢?”张三太一指前面不远处说道:“少东家,你看前面那片草,好像被踩踏过。”

李寿春听说,赶紧手搭凉棚往前看去,果见前面一片狼籍,便说道:“对,是被踩踏过。诶?张大叔,你看那横七竖八躺着的……好像是……”看了刹那,然后十分肯定地说道:“对,是狼。你看那毛的颜色和草差不多。”

张三太一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因问道:“你可看仔细了?”李寿春说道:“没错,肯定是狼。”张三太说道:“是死的还是活的?你能看清楚吗?”

李寿春揉了揉眼睛,又往前面看了刹那,说道:“肯定是死的吧?一动也不动嘛!”张三太说道:“少东家,你呆在这儿先别动,我过去看看。”说完,把长鞭横在马背上,然后右手轻抚马颈。那马似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谨慎地向前慢慢潜步而行。

一见张三太驭马前行,李寿春岂肯安分听命?因好奇心驱使,便也效仿张三太的做法,马上一哈腰弓伏在马背上,然后轻抚马颈。那马也似明白了他的意图,像前面那匹马一样,慢步向前潜行起来。

而那匹脱了缰的马看见两个同伴都在主人的“呵护”下各司其职,似乎感到很失落。但不得不跟在后面,于是效仿同伴,趋步相随。忽然,它竖起双耳,立即停下脚步张目四望了刹那,接着一声长嘶,扬起四蹄朝侧前方奔跑过去。

见那匹马突然朝侧前面狂奔过去,张三太与李寿春都不免一惊。二人赶紧改变骑姿挺直腰身,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还没等他们发现什么,突然,他们的坐骑也奋起四蹄朝前面奔跑过去。

等坐骑跑到那片草丛前时,他们终于看清楚了,那横躺在地上的果然全都是狼,而且脑浆四溢,景象十分凄惨,让人看了目不忍睹。粗略算来,被戗之狼约二十几只,零乱地分布在这方圆三四米之内。

李寿春被这场面惊得瞠目结舌,不禁想:“这是人狼之战还是狼虎之争?”正自惊疑,忽听张三太一声喝骂:“孽畜,休得张狂!”便策马朝那匹脱缰的马奔过去了。

李寿春举目看去,大吃一惊,只见那匹脱缰的马尥起后蹄,正与一只恶狼拼斗。那恶狼一扑一蹿,势在必得,招招都奔向它那要命处。怎见得?你看它躲过马的后蹄又急奔马的腹下,躲过马的前蹄又奔马的咽喉。那凶狠之相显然已经穷凶极恶,没有了那奸狡柔韧之性,所表现出来的尽是拼命三郎的行径。

而那匹马前跃后腾,目的很明确,旨在阻挡那只恶狼向前。虽然它与这只恶兽格斗显得躯体有些笨拙,但那铁塔般的体魄还是像一堵墙似的挡住了恶狼的罪恶企图。因此,那只恶狼一反常态,与其拼死相决。

李寿春心想:“这只恶狼想要干啥呢?难道打死这些狼的人就在前面吗?”想罢,带着疑问往前瞭去,但见野草随风起伏,翻滚似浪,茫茫无际。一阵强风过后,忽见草丛中似有一个人躺在那里酣然而睡,还没等他看清楚呢,眨眼之间那人影又被淹没在草的海洋中了。

同时,那个令他一见嘎然的狈,也像个幽灵似的正朝刚才那个人影闪现的地方悄然蠕动,也是一现即逝。见此情此景,不免心中焦躁,暗自埋怨老天爷不尽人意,偏杂生出这些令人扫兴的障眼之物来。

正自怨天尤人,忽然灵感告诉他:“不好,原来这两个东西‘杀回马枪’,目的是奔这个人来的。看来草丛中躺着的那个人,肯定就是打死这些狼的人了。”心念及此,又疑惑不解,因想:“他为啥躺在草丛中呢?是受伤了还是被狼给祸害了?”想到此,一股崇敬伴着担心的焦虑感油然而生。他不再犹豫,毅然一拍马前肩;那马甚是善解人意,立刻扬起四蹄朝前面奔过去。

这时,李寿春心急嫌马慢,恨不能即刻奔到那危机重重而仍然沉睡不醒的那个人身边,他不住地拍打着马前肩,驱其快行。当经过那道沙梁时,他惊奇地看见了一捆狼皮,还有散落在旁边的铁夹子。由此他断定:那一狼一狈是奔此人而来已经无可争议了,它们的目的旨在报仇,因想:“这个人也怪了,他为啥要和狼较劲呢?”虽然心中疑惑不解,但救人要紧。他不再犹豫,带着不解与钦佩其勇的复杂心情催马快进。

他要抢在那个狡猾的狈之前先行到达那人睡卧的地方,一是出于仰慕,二是出于保护同类的本能。他不敢稍怠,拥马急进。越过沙梁不远,杨德山的身影完全暴露在李寿春眼前了。令他惊奇的是,眼前这个手握两节棍还在悠闲而睡的人,却长着一张稚嫩的娃娃脸。这让李寿春怎么也无法把那些死狼与此人联系在一起,因为这太让他难以置信了,然而眼前的事实却又让他毋庸置疑,所以既敬佩又感叹。

李寿春急忙跳下马背,快步走到杨德山身旁,他要唤醒他。但那个怪物——狈,却一直让他放心不下,因此回头察看了一眼。这一看让李寿春大感奇异,只见那个东西僵在不远处,正瞪大一双眼睛绝望地看着他。

那情景如果被山水画家临摹下来,不失为传世佳作。你看它:身长不足三尺,头脸似猴非猴,塌鼻扁嘴,猹耳罩额。又见它两只前腿奇短,卷曲在胸前,似狡兔瞭哨。

这时,它两只后腿直立,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头上如果再给它系上一块头巾的话,显然是狼外婆的形象了。它站在这片荒原上,眼见枯草随风摆动,波浪起伏,而它却似一具离魂的僵尸。此情此景,正配斯“兽”也!

李寿春越看越忍不住要笑。就在这时,只听张三太惊呼一声:“少东家,小心!”他忙回头看时,只见那只恶狼躲过马蹄,又闪过张三太的长鞭,正朝他扑过来。他只感脊背沟冒出一股凉气,本能地握紧哨棍,严阵以待。

同时,他也感到腿与手在微微颤抖,脑海中一片空白。就在这时,忽听一声瘮人的怪笑传来,让他一阵心烦气躁,简直无法忍受。

正在万般无奈之际,忽听一声马嘶,只见他骑的那匹马掉转头朝那只穷凶极恶的狼迎过去,到跟前它扬起后蹄,狠狠踢向那只恶狼。那恶狼一时受阻,愤怒地呜咽一声,立刻疯了似地前冲后扑起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张三太的坐骑与那匹脱缰的马同时包抄过来,三匹马合力,阻断了那只恶狼的欲望与企图。

张三太愤怒劈鞭,声声震耳,只因怕伤了马匹,他只把长鞭往空挡处虚晃拦截。趁这机会,李寿春手提两节棍护住还在沉睡中的杨德山。因有张三太与三匹马壮胆,他也恢复了平静。

就在人、马、狼酣战、难解难分之时,酣睡中的杨德山耳鼓内突然传来清脆的响声,还有人仰马翻的奔腾声。他睁开双眼,只见天色灰朦,浮云流动,日影中天,知已过午。他一翻身坐起来,见一人背身站在自己前面,手持哨棍,注视前方。

一时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注目看去,发现一人骑在马上,手握长鞭,牢牢封锁住前面,好像在阻挡什么。那人还不时甩一声脆响;另有两匹马也在愤蹄鏖战。

他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有一只狼正困在三匹马中间,那只狼东蹿西跳,怎么也突不出包围圈半步。他看明白了,感情眼前所有的争斗都是为了他呀!看到此,心中一阵感动,同时一股热流涌遍全身。

只见他嚯地跃身而起,大喊一声:“闪开了,某来也!”这声喊犹似一声霹雳,惊得人、马、兽都呆在那里。他却如旋风般闪到那只困兽跟前,手起棍落,——那恶兽没顾得哼一声便追随它的同伴们去了,一命呜乎,倒在了草丛中。

这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他那敏捷顺畅的身手把李寿春与张三太都看呆了,不禁在心中惊呼:“真是神人呀!”

都过了半天了,六只眼睛还在对看着。如果不是一声惨叫惊扰了他们,还真不知道他们要相互对看多久。这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到那只号称狼师的狈跟前,只见它口吐鲜血,二目圆睁,抱恨不甘,气绝身亡。

看着这只怪兽,杨德山忍不住笑问道:“这是个啥玩意儿?咋这么难看呢?”

张三太端详着杨德山,见他满脸稚气,还带着一股早成的刚毅。对比眼前的这一切,真让他难以相信,这惊天动地的一幕、尸横草丛的场面竟是他一个少年人所为。

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此满腹狐疑地问道:“这位壮士,你不认识这东西是吧?我想我们三个人以前谁也没看见过这‘宝贝’。今天有幸看见,也可能是老天爷格外开恩,让咱们开开眼吧。我想它能和狼在一起,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狼狈为奸’中的狈吧?”

杨德山一听,愕然说道:“这就是狈?难怪它能和狼在一块儿!那……它在这儿干啥呢?”张三太说道:“壮士呀,它是奔你来的呀!”接着把刚才看到的情景说了一遍。

杨德山听罢,感激万分,马上说道:“多谢二位搭救。无以为报,就请受某一拜吧。”说完,朝李寿春与张三太深深一揖。

张三太说道:“不客气。救人于危难,乃义不容辞的事。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管是谁看到这种情况,我想都会这么做的。壮士少年英勇,甚令某等钦佩。只是……敢问壮士,你为啥孤身一人不顾危险来斩杀恶狼呢?难道你没考虑后果吗?”杨德山说道:“某这么做,只是为母亲报仇!”

张三太忙问道:“敢问壮士,令尊令堂是谁?贵居哪个堡子?”杨德山说道:“家父杨开屯。寒舍住在杨家窝棚。”

张三太听了,长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哦,原来你是杨老实的儿子。唉,你妈被狼祸害的事儿,我都听说了,确实挺惨的!”因又问道:“听说你出远门儿了,啥时候回来的?”杨德山说道:“刚回来三四天。”张三太说道:“好孩子!一回来就不顾辛苦和危险为母亲报仇,大孝子呀!”杨德山泪流满面地说道:“人这一辈子,大爱莫过于母爱呀!某离家八年,没有一天不想念母亲的。可一回来……”

听到这里,李寿春劝道:“杨兄此举已经是大孝昭示于天下了,有谁还敢说这不是至孝呀!但事已至此,还是节哀顺便吧。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大志在胸,不可陷无为而不拔。就凭杨兄刚才打狼的那功夫,何愁不能匡世?前途不可限量呀!”

杨德山说道:“某生于僻壤,怎敢言大志?只要守孝在父母身边,略尽人子之道足矣。再不敢稍离父亲左右,独自行事了。”

李寿春笑了笑,说道:“自古大成者,大隐于市,小隐于林。杨兄之志,正是大孝至诚之雅士呀!”杨德山说道:“仁兄过奖了。某乃庄户人,不敢效文人骚客之事。惭愧,惭愧。”

见杨德山质朴耿直,李寿春说道:“杨兄,不必过谦。你刚才那股英雄气概,实实地令在下大开眼界,只见人影儿一闪,那只恶狼就躺在地上了。今天能与杨兄相遇,实在是上天所赐,乃万古之奇缘,在下之幸也。我李寿春虽然不雅,愿与杨兄结为金兰,不知杨兄可愿纳兄弟之意否?”

杨德山说道:“承蒙仁兄错爱,小弟不胜惶恐。我乃贫家子弟,实不敢高攀。”李寿春说道:“某家虽然有几亩薄田,但堂上明训有言:‘温饱不忘贫寒,富贵犹思怜悯。’想杨兄对李家店应有耳闻。家父虽然不能救苦救难,但也能逢灾善举,并不敢以富自居。”

张三太忙说道:“是呀,杨壮士。某少东家所言不虚,在这方圆几十里之内,谁都知道李家店行事,可说是有目共睹,确系慈善人家。”

杨德山淡淡一笑,说道:“原来是李少东。失敬,失敬。在下杨德山,因八岁随师学艺离家,现在才回来。回来获知母亲于两年前被恶狼所害,恨不能荡灭天下所有豺狼方称心愿。不想今天回家途中又遇群狼围堵,一时难禁新仇旧恨齐聚心头,所以不顾生死,将围堵之狼侥幸毙于棍下。之后因劳累袭身,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谁知这一睡竟然是危机重重。今天李少东和这位大叔救某于危难中,实乃上苍所佑。这救命之恩,杨德山不敢言报,先请受某一拜,聊表寸心吧。”说完,躬身一揖。

李寿春赶紧说道:“杨兄,客气了。刚才张大叔不是说了吗?这不算什么。张大叔和我所为,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教某等这么做的,应该的。如果换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被杨兄看见了,请问杨兄你能袖手旁观不救吗?”杨德山笑说道:“定当义不容辞。”说完,二人相对大笑。

至此,二人消除隔阂,逐渐亲和起来。随后张三太与李寿春帮杨德山把二十几只死狼集中在一起。

张三太说道:“少东家,你和杨兄弟先在这儿少歇,我去把车赶过来。”说完,骑上一匹马驱赶着另两匹马走了。

现在,这块荒甸上又恢复了它原有的平静,只见风吹草动,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又见雁叫长空、依依不舍,无奈姗姗离去。看着这一切,不禁让人心生感叹,感叹一年四季,春暖秋凉,夏热冬寒,演绎出多少变数!

见杨德山神情寡淡,心事犹重,李寿春问道:“杨兄,你今后有啥打算?”杨德山说道:“刚才某不是说了吗?守孝鳏父,围着土坷垃转呗!”李寿春说道:“就凭杨兄这一身本领,不管是投军还是谋差,都不愁一辈子的吃喝,因何还留恋这乡土泥巴呢?”

杨德山又淡淡一笑,说道:“虽然功名利禄让人羡慕,但我无意索求。一是如今家中只有老父一人,我不能再离开他了。经历了母亲这场劫难之后,他再也不能承受打击了,我要陪在他身边。二是时逢乱世,往后的事情谁也难看明白。又因人生苦短,如果走错了路,憾无后悔药可救,还是待在家里踏实。虽然日子辛苦些,但毕竟是乡土情深呀!”

这话对李寿春来说,当然是不符合他“男儿志在四方”之理念的。但仔细一想,杨德山所说也不无道理,人生当以孝为先嘛!这样一想,虽然对杨德山的想法深感惋惜,但还是敬佩他的一片孝心,于是差开话题问道:“杨兄少小离家,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见闻必定不少,能给兄弟说一两件听听吗?”

杨德山说道:“其实天南地北除了风土人情稍有差异外,住家过日子都大同小异。至于豪强掠夺、土匪剪径,这种事儿哪里都有。要说如今天下大事,可说是大乱了!北伐刚有一点儿眉目了,谁知偏在这时候孙中山死了。******为了篡权,借口清党,一意孤行,发动了‘四一二’政变,杀了不少人,简直血流成河,亘古少见!被杀的人,听说是共产党。其实他们的人也不少,只是事发突然,没有防备才吃了大亏的。经******这么一折腾,他们把队伍拉出去了,听说要和老蒋争天下呢。都传说,他们的头领叫‘****’,如今在江西‘闹红’,声势挺大的,专为穷人说话。那老蒋正忙着‘围剿’共产党,所以咱们的张大帅才能这么‘安逸清闲’!”

听罢这话,李寿春惊得半天没合上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哎呀妈呀,这不是天下大乱了吗?咱们的张大帅把消息封锁得可真够严的,特别是乡下,就更啥也不知道了。如果不是你说,就是明天早上换了旗,咱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呢!”

杨德山说道:“李少东,我刚才说的话,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乱说,想必你也知道其中的利害。”李寿春笑了笑,说道:“杨兄请放心,是非轻重,兄弟心里明白。”话音刚落,只见张三太驱车回来了。

三个人一齐动手,很快把死狼与那些狼皮及一应物品都装在车上,然后上车坐好。张三太往空中劈了一鞭,一声脆响过后,马车颠簸着朝荒甸外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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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谨以此书献给艰苦卓绝的勇士。勤勉学生深受国文女老师赏识。女老师丈夫是地下**,为迎接红军到来,组织暴动队,该生积极参与,并与暴动队长结为拜把子兄弟。红军主力撤离,负伤的他和重病的领导——老师丈夫率领部分队员留下艰辛坚持,与凶残的铲共团不停息战斗。领导去世,不少人牺牲,他和患难与共的女老师等人坚韧不拔。国共合作局面,胜利在望情形,学生和老师在烽烟中催生的情谊得到升华……
  • 豪门缠恋:独宠天价宝贝

    豪门缠恋:独宠天价宝贝

    外界都评论神秘的“先生”富可敌国,权势滔天,冰冷残酷。知道了这话的夜以沫淡淡瞄了一眼办公桌前过分俊美的男人,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无耻!”自从夜以沫的世界被公冶连御一点点颠覆,夜以沫就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性格冷淡的她到底哪里吸引了这么个霸道偏执的男人?殊不知公冶连御早就想时时刻刻缠上她的身,后来还千方百计地想刻在她的心!……对于公冶连御,夜以沫只能想逃脱!她的计谋在他的洞察力下面前分分钟钟碎成渣!对于夜以沫,公冶连御只能身体力行地征服!他的权势财富对她一文不值!这不是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却足以刻骨铭心……
  • 长安烟花终为你而不谢

    长安烟花终为你而不谢

    这个世界的羁绊没能阻挡我们的爱恋?生相偎,死不离。
  • 末世之雪落辰哀

    末世之雪落辰哀

    突如其来的末世,她只是一个平凡的中职生,一次次磨砺的心智,一次次的生离死别,她以为一无所有,他却陪伴在她身边告诉她,还有他。【女主无空间,无金手指,全程虐到底,全文奉行“活着,就要付出代价”】拖更不弃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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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宗罪的守望

    “苏瑞轩,又名阿尔伯特·耶格尔(Albert·Jager),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中国人。2017年正式成为‘傲慢’的驾驶员。在三年里立下了赫赫战功,可惜2020年的一次事故让他离开了这个岗位。自此,再也没有适合‘傲慢’的驾驶员。”“恩,是个很优秀的人选。”“长官,您是想……召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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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世界排名第一的上官集团继承人上官夜凌遇上世界排名第二的顾晴汐,一个高冷腹黑,一个天真可爱,会擦出怎样的火花?他们两的相知相遇相爱相守会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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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Gentle Grafter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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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娱之行

    重生后依然是中国人的主角,在韩国为了平淡的工作、生活,而与娱乐圈的激情做着抗争。
  • 唯美爱恋:蝶恋花

    唯美爱恋:蝶恋花

    有一种爱恋叫蝶恋花,有一位少女叫慕容蝶恋。她是家财万贯的高干子女,他们亦是。喜欢她的人不缺乏好的,他们亦是。可最终能走进少女心里的却只有他,能走进他心里的也只有少女。可为何,他们要彼此折磨对方?原因很简单,爱情需要磨练,有情人钟情眷属。其他的他,祝:好运。【介绍也就这样了,实在不会写】【本文可能会有点玛丽苏,但我毕竟是个新人,多包涵啦】【不要吝啬你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