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磨难
在年中生产会议上各个分队的头头不甘示弱，积极请战的劲头很大。汇报以后许多分队提出了增加任务的要求。一分队队长张口就要求再增加一万平方里，想弥合前一阵子分队出现的绯闻。李浩工程师却说：“各分队年初提出来的任务指标都是比较切合实际的，根据各分队汇报的情况来看，到年底完成全年任务不成问题。但是，一分队又提出了要求，新增1：20万分之一普查面积10000平方公里。实事求是的说：他们这种精神是可佳的，思想是跃进的，值得表扬。按照他们分队的现有力量来衡量，增加的任务可能是完不成的，因此我想从其他分队抽调两个小组支援一分队。现在就宣布：“从二、四分队各抽调一个小组暂时到一分队帮助工作，收队后再回原来单位。”
胡小风对仝飞说：“支援一分队是我的临时动议。一分队请战新增加了普查任务，李工害怕他们完不成，临时从各分队抽调人员支援一分队。我推荐你去一分队，因为你是咱们分队的主力，你去了肯定能把工作干好，顺利完任务。我想你既然你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让王小磊下来时把你的行李和其他东西都捎下来，你不用再上去了，来回折腾啥呢。
这次开会胡小风比较理智，如实汇报了工作完成情况和存在的问题。他说：“我们要努力完成年初制定的任务目标，下半年着重要把好质量关，把普查质量抓上去。
仝飞来参加生产会议事前是一无所知，他问过胡小风：“开生产会议各分队只有分队长一人参加，为什么咱们分队来两个而且让我来参加会议呢？”胡小风也说不清楚，只是说：“大队点名叫咱们俩人来开会的，是不是有意要把你留下来支援一分队呢？现在我也弄不清楚。”仝飞摇头说：“不对，一分队增加任务是临时动议，李工从各分队抽人也是临时动议，怎么会让我来参加会议还要留下来支援一分队呢？这不合呼逻辑。行啊，不管怎么着吧，反正会上已经宣布了，留下来就留下来，我听你的。”
仝飞提着水样、土样刚走进实验室的大门，黄瑛老远就喊：“老同学，好几个月不见了，一切都好吧？我和老洪挺想你的。”
“哎呀，你是整天生活在蜜罐里还能想起老同学呀？欣慰，欣慰。”仝飞说。
“这你可就把我冤枉死了。我和老洪真的经常念道你。”黄瑛说。
“好，算我说错了，该打，向你检讨。不过我实话告诉你吧，差一点儿就见不上面了，这条命是捡回来的。这事儿以后再给你说吧。”仝飞说。
“今天中午就在我们家吃便饭吧。我们在一起叙一叙。”黄瑛说。
小辫子接着黄瑛的话巴说：“你们家就不要麻烦了，我在食堂给他买一点儿饭就行了。”黄瑛听小辫子话中有话，很可能要和仝飞说悄悄话，所以，她来了个顺水推舟，说：“那好吧，我把小仝交给你了，你要精心照料好。”
黄瑛的话把小辫子说了个大红脸。小辫子也不示弱，她反驳说：“怎么，听你的话仝飞好象就是属于你的，只有你才能把他照顾好，我就照顾不好他了？”
黄瑛解释说：“小辫子，你把问题理解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嗯，你自己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
仝飞交完样品跟着小辫子去了她的宿舍。小辫子告诉他：“回信收到了，很感动，给了我鼓舞和力量。老焦还没有回来，据说要给他戴上坏份子帽子，不去劳动教养也得判刑。你说该怎么办呢？我想和他趁早分手算了。”小辫子开门见山，一出口就把她的意见和盘端了出来。
仝飞点上一支烟，用右手搔了两下头皮，好久没有吭声。他听小辫子这么一说，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样说来焦星火真的把前途葬送了。一切美好的愿望，美好的生活都将付诸东流，起码现在是这样。小辫子这会儿在思想上肯定很痛苦，我能用什么来安慰她呢？她找我来就是想让我表明态度，还是要跟我说点别的什么呢？看来她下定决心要弃小焦而去了？怎么办，我应该如何面对她呢？仝飞一连问了自己三四个问题？最后他还是坚定的摇摇头，默默的想，不能啊，起码现在不能。不能乘人之危夺人所爱，搞落井下石，这太不道德了，我是团员，是团干部，更不能这样做。他前后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要说服小辫子继续和小焦保持关系，起码要先等等再说。不然，给小焦在精神上造成的打击就太沉重了。仝飞对小辫子提的问题想是想好了，但沉默不语。又过了一会儿，他接上一根烟，弹掉烟灰才说：“我认为暂时先保持现状比较洽当，因为目前他的问题还没有定论，犯什么错误给什么处份也不清楚。你应该象以前一样对待他，这样人家会说你对爱情是忠贞的，不象有些人比较轻浮，一有风吹草动就弃之而去。我们要堂堂正正地做人，不要让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那样就不好了。我告诉你，今后不论你遇上什么问题，我都会在背后支持你，保护你。以前我们是好朋友、好姐弟，现在也是今后还是。我可以坦诚的告诉你，我是很爱你的。但是，当前我不能乘人之危夺人所爱，搞落井下石的事儿。希望你能谅解。”仝飞的一席话，小辫子哭了……是感动、责备、还是爱，一时说不清楚。仝飞坐在她身边攥着她的一只手，用另一只手轻轻***着她的头发，说：“哭什么？这些日子以来，精神压力、工作压力、生活压力、爱情上遭受的措折，一直困扰着你，让你喘不过气来，你遭受的不幸太大了是吗？这些事儿我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就会走出坎坷，走向光明，获得真正幸福。小辫子听了仝飞的话不哭了，她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仝飞的怀里，水凌凌的掛着泪花的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仝飞，她可求仝飞的爱慰，那怕就那么一点点，来抚平她这颗饱受创伤的心。仝飞用理智抑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没有做出粗俗的举动。
许多人都不知道，仝飞这次来参加生产会议，确实是大队点名来的。在来之前，二分队的“党团小组”秘密研究了仝飞的问题。他们认为：“仝飞犯了严重错误：首先，自从出野外以来，连续当了两次‘团长’，对生产造成了一定损失；其次，在地方上及外单位造成了比较坏的影响。因此，建议：1、撤消仝飞的团委委员职务或在团内给予严重警告处份；2、在行政上给予记大过处分。材料整完之后争求了胡小风的意见。胡小风认为：“这个问题不符合实际情况，没有分析当时的主客观原因，把责任归咎于仝飞是不客观的。其实主要责任应该由我来负，因为我同意了移动搬家站的意见，致使两个小组找不到家，当了团长。”所以，我不同意给仝飞处分。但是，党团小组长没有同意胡小风的意见，硬是把材料报了上来。
材料报到大队之后，人保科很重视，机关党支部趁开年中生产会议之机，组织机关支部的党、团员和科室干部在一起开会，专门研究仝飞的处分问题。会议由人保科长、机关党支部副书记程昌鲁主持。他说：“二分队党团小组报来一份材料，反映仝飞在野外工作中犯有严重错误，他连续两次当‘团长’，五六天不能出工，我们还不能说他是有意破坏生产，对大跃进有抵触；起码他是耽误了生产，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联系到他在反右斗争中的右倾表现，看来这个人的思想品质有问题，而且极坏，应该给予处份，最起码得撤掉他的团委委员职务。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在一起研究他的处份问题。程科长说完，请大家发表意见。
林昌浩是技术干部中唯一一名机关党支部委员，少数民族干部，他首先发言，问道：“就这些材料？，还有没有？如果没有了我先谈点儿意见。因为我还有其他事儿要去办。”
程科长说：“好，你先说吧。简单一点，给什么处份表明态度就行了。”
林昌浩说：“那好吧，我说说我的意见。我认为二分队党团小组报来的材料不够充实，证据不足。如果仅凭这点材料就处份一个人，那就太不慎重了。先不说材料是不是符合实际，首先在程序上就存在问题。二分队党团小组没有按照组织程序办事儿，讨论仝飞的处份为什么不通知本人参加？更何况人家是团委委员，为什么不开扩大会吸收分队长和各小组长参加呢？就凭两个人的主观意志，给人家整个材料报上来就要给处份，未免太主观臆断了吧！？我对这份材料还有疑虑呢？”林英浩有点儿激动，他点了一支烟接着说：“仝飞同志当‘团长’不假，我也听说了。我们为什么不能问一个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当‘团长’？好玩吗？想死吗？实际上也不是他一个小组当‘团长’。那个地区没有地形图，地形条件非常复杂。用方格纸填图，就等于一个盲人在旷野里找不到目标、找不到方向一样，成了无头苍蝇。罗盘只能辩认东西南北，不能确定具体位置，鬼才知道搬家站搬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听说那天他的路线离新搬家站最远，按照预定的搬家站他们就当不了‘团长’，但搬家的人却多搬出15公里，是仝飞他们的错误还是搬家人的错误？那里是大山，如果搬家离了谱，让他们在哪儿去找呢？而且那天还不只他一个组当‘团长’。仝飞他们在周围转了两天两夜，同志们！两天两夜没吃没喝，第三天爬回到石包城公社西边那个泉水河西边，距离河边还有四五十公尺就爬不动晕倒在那里了，恰好县武装部长路过把他们救了，他们才算保住了这条性命。到公社第二天腿肿得老粗，去厕所蹲不下，谁愿意把自己搞成这个熊样子呢？还说人家是破坏生产，这不是实事求是的作风，这是典型的打击报复，整人！这样干会冤枉死人的。而且整仝飞材料的人就是那天搬家的人，反过来还要整人家材料，这是什么品德？是什么问题？我不说，由大家来说吧。”
最后我再提两点意见：“首先，研究这个问题应该叫他们分队长参加，也应该让仝飞本人参加；其次，我认为应该给仝飞记功或奖励，在他的努力下，挽救了两条生命。在这里说明一下，我谈问题时比较激动，可能说了一些刺激性的话，让有些同志心里不大舒服，如果真是这样，还请大家原谅。我是个少数民族党员，说话比较直出直入，我的主导思想就是，做任何事情都要‘实事求是’，绝对不能搞长官意志，或者打击报复，那样是会伤害好人的。好，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在林昌浩发言时，参加会议的许多人听着，而且听得非常认真。仝飞的老同学洪涛刚开始为仝飞捏了一把汗，听了老林的发言后，心情立刻舒展开了。他想，这次不但不能处份仝飞，反而增加了他在领导心目中的位置，应该给予奖励。他又想，老林对情况了解得怎么这样详细呢？肯定是从他老同学胡小风那里知道的，或者是二分队有人给他写了信。老林这个人心地正直，是个好同志。想到这里，洪涛发言说：“我也说两点，首先同意老林的意见，他对情况了解掌握的清楚，发言有理有据。第二我认为报上来的材料空洞乏味，就因为当了两次团长，不加分析就给处份达确实太主观意断了，在山区工作，又没有地形图，一但找不到家当了团长就给处份，那以后谁还敢出去工作呢？”
生产科长、机关支部书记徐战礼听了林昌浩和洪涛的发言，觉得很有道理。他说：“老林和洪涛的发言比较客观，给了我很多启发。我觉得根据现有材料研究仝飞同志的处理问题还为时过早。我建议人保科对仝飞的问题再作一次全面调查，从主客观条件分析一下当‘团长’的原因，然后在分队开个座谈会，最后再由大队机关开会研究处理。我看今天的会就暂时开到这儿吧，你说呢程科长？”
“好，你说了算，我听你的。”程昌鲁说。
会议开了一半就结束了，对于仝飞的处理闹了个不了了之。这事儿后来传到了仝飞耳朵里，他很清楚，因为在分队召开的一次会议上，他对那次搬家任意移动搬家站的位置，提出了批评意见。负责搬家的人对仝飞的发言耿耿于怀，向上打报告整他，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儿。通过这件事，仝飞是看透了，有些人的思想品质本来就很坏，把整人当成了第二职业，不整垮别人、不向领导打小报告，他们就无法进步，没法往上爬。仝飞想，在适当的时候一定得把问题说清楚，要充分揭露这些人的丑恶嘴脸，如果让他们爬到一定位置掌握了大权，还不知有多少人挨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