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破,那三十六道阵(五)
今日是第七日,是他和那男子约定的最后一天。
他理应在今天解开这道阵法,但他现在依然处于巨大的迷雾之中,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极为糟糕,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昨日破了这道阵百遍,念力几乎全部枯竭,心神俱荡,解阵时间上确实在不断的缩短,可是到了后来吕天逆便发现,这道阵法恢复的速度也紧跟着他破阵的速度一同缩短。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仿佛深陷在一个不能打破的循环之中。
吕天逆翻遍了书籍,依然没有找到这种阵法的解法,也没有找到同类型的阵法。这阵法不属于书上记录的任何一种类型,毫无先例可寻,因为它不符合阵法的常识。
为什么它每一道阵都能联系的如此完美?为什么它可以提高恢复的速度?
这显然不是书上的基础可以解答的,吕天逆亦不能解答,没有解答,就没有解。
时针在一下一下的转动,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在转中之前,他要解开这道阵,可是现在依然毫无头绪,难道他真的要败在这里?倒在这一道阵前?
吕天逆沉默了很久,最后起身,将木盒塞入兜中,决定去城中逛逛。
……
……
可能是太久没有出房间,再次走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沐浴着灿烂的阳光,他不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到一半便饿了,于是他在路边摊买了个锅盔,一口一口下去,鲜美的肉汁在嘴中爆开,再喝了碗赠送的汤汁,好像整个人都要温暖起来,这几天连着熬夜造成的疲惫精神很快就感到了倦怠,吕天逆坐在摊子前,昏昏沉沉,头一点一点,下一秒好像就要睡去。
“老板,请给我一个锅盔,谢谢。”
“好咧,要什么味儿的?”
“就和他一样吧。”
一个人坐到了吕天逆旁边,很快一个新的锅盔就被用黄油纸包着递了过来,那人拿着锅盔的动作有些笨拙,似乎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吕天逆闭着眼睛,懒懒道:“吃不惯就别吃,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呃……相比这个,我更想知道它怎么吃。”
“直接咬。”
“……哦。”
一阵纸张撕裂之声窸窸窣窣地响起。
“没叫你连着纸一起咬。”
“……哦。”
接着就没了话语,那人默默吃着锅盔,动作极为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笨手笨脚,但因为他长相清俊异常,反而显得有些逗趣。
不到一会了,那锅盔便食毕,他默默地端起附赠的汤汁,似乎在思考如何添加那些辣子葱花。
吕天逆终于受不了地睁开眼,朝那人道:“好好的王府生活不享受来民间找不自在干什么?难道宫中还少你一口饭?”
他面前的那人,正是大周上下倍受看重的端王世子李睿,此时他一手拿着一碗飘着几个葱花的浓汤,一手拿着一个油腻腻的勺子,看上去异常出戏。
吕天逆朝着他痛心疾首道:“你们龙子凤孙能不能体谅一下寻常百姓的心理?天天上朝要装上班要装已经很累了,连出来到路边摊吃个锅盔都不能好好吃,那还有什么意思?想要体验平民生活也装得像一点好吗?”
李睿的神色略带尴尬,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吕天逆这番话中的诸多槽点,不过他毕竟是李氏一族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子弟,于是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汤碗咳嗽一声道:“我以为你会一直当做没看见我。”
“我倒是想,你也得给我机会啊大少爷,如果我一直当做没看见你是不是就一直不走了,然后再被某个下朝的大官人偶然看见我怠慢你,你是想要我死吗?”吕天逆没好气地说道,他愤愤拿过对方的汤碗开始放调料,一边放一边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路过。”
“就我所知,端王王府离这里好像有些距离。”
“我刚从东厂回来。”
吕天逆顿时想起夜晨曦说过此人与督主私交甚好,于是随口问道:“督主怎么样了?”
“他昨日和人战了一场,受的伤有点严重,需要静养几日,不过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
吕天逆一惊,手中的汤碗差点掉在地上,他不敢置信道:“竟然有人敢把他打成重伤?”
“那起码也得是破云境的修行者吧?问题是京城的修行者竟然敢挑战东厂督主?还下这么重的手?他是不是疯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敢这么干的人,一般都是疯子。”
他啧啧感叹道:“想想督主那脾气,肯定得和疯子干起来。要是我遇到这种人,肯定要躲多远躲多远,不过我应该也和他扯不上啥关系。”
李睿的脸色越发微妙了一点,也没有说出某个事实,他眉眼间的忧郁在看到吕天逆惨白的脸色时愈重,他道:“听说你在解一道阵。”
吕天逆端碗的动作一顿,他道:“有什么问题?”
“有些问题一味研究反而研究不出道理,也许站在高处看看风景会好的多,因为风景本身就是一种很美的东西,而阵也是一种很风景的东西。”李睿望着他,轻声道:“京城最高的地方是城塔,你可以上去看看。”
那碗汤汁被加了不少调料,色彩油腻混杂,红色绿色交错,显得有些恶心。吕天逆盯着它望了半响,悠悠道:“夜晨曦和我说过你脾气很好。”
“所以?”
“当时我不太相信,现在我明白了,但是我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李睿想了想,回答道:“也许……是一种尝试,人们总是要勇于尝试那些未知的事物,哪怕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但是尝试……总能带来些不一样的改变。”
热闹的摊点之间,少年的眉眼很是忧郁,仿佛隔离在繁华之外。
他端起桌上那碗调好的汤汁,动作粗鲁的一饮而尽,继而被辣的连连咳嗽起来,白皙的脸庞都被呛出红晕,眉间悲伤都被这冲淡不少,他放下汤碗,对吕天逆道:“有点辣不过很好喝,谢谢……祝你成功,告辞。”
一辆马车在路边等着他。
吕天逆面无表情地坐在摊前,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碗。
“当然辣了因为我加了三大勺辣子你个白痴,连这都不知道叫停吗。”
“小小年纪干什么摆出一副看淡世间的样子,谁管你悲伤逆流成河,不是文艺青年就不要伤秋悲月啊。”
他的视线转移到旁边那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落下的令牌上,沉默半响道:“皇室真是一群白痴。”
……
……
京城最高的地方,是位于京城中央的城塔。
这栋塔被皇室所收编,作为国师或者宫中贵人偶尔观测天象之用,寻常人等一概不得入内,吕天逆走过去时还在想万一被拦下了该如何如何,不过他显然多虑了,那些门前站着沉默如石膏雕塑的侍卫在检查了那块令牌后便毫无阻拦地放他进塔,吕天逆一边感叹特权阶级的感觉就是爽一边暗道端王世子的权力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塔中的楼梯很多很长,饶是以吕天逆的速度,也走了十多分钟才走到塔顶,他一推开门站到塔上便骂了一声我艹。
“这里看的……真是清楚。”
他走到栏杆前,望着下面一望无遗的京城景色,沉默了许久后感叹道:“真美。”
京城那些华丽的房屋甚至那巍峨的皇宫都变成了一个微缩的建筑,只能看到形状独特的屋顶屋檐,那些街上行走的行人更是像一只只移动的蚂蚁般忙碌。
“难怪伟大的人总是喜欢在高处看看,俯览众生的感觉确实很好,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自己凌驾于世俗之上。”
他摇头晃脑般感叹了一句,继续观察这微缩的城市,因为他不觉得李睿只会提醒他表面的东西,所以必然有隐藏的秘密等待发觉。
忽然,他看到了一座很远的阁楼,楼中坐着一位白发老人,看到他,那老人对他微笑了一下,吕天逆亦回之微笑,继而他发现,好像在其他数个方位,也有着一模一样的阁楼。
那些阁楼间,好像有某种联系。
他的眉毛微微皱起。
有些事,一旦看到了一点就会看到更多,吕天逆发现了一些一模一样的房屋,一些布局奇特的宫殿,一些看似平凡无奇的街道巷口,甚至一些葱葱郁郁的树木。
他的眉毛越皱越紧。
那些建筑可以说很有特点也可以说很没特点,它们的布局亦有些奇异,当然要是以此来说这不对劲未免太过勉强,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是疑心过重。
忽然间,一道霹雳从吕天逆脑中闪过。
那本书,那道阵,那个红木盒子,在他脑中一一浮现。
他的身体僵硬异常,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喜悦。
夜晨曦曾经告诉过他,京城中有道护京大阵,守护着整个京城。吕天逆为之神往,却不知那阵在何处。
现在他知道了,这是真的。
京城,就是这座阵。
而他现在在的这座塔,就是这座阵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