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常辉已在客厅等候了。这位前任的大当家,现在已是满头银发,容貌虽然掩不住岁月的痕迹,但身材壮实,精神矍铄,身着一套浅灰色唐装,手上把玩着一串金丝楠木的念珠,一副不闻世事吃斋念佛的慈祥老人模样,若只是这样看去,谁能相信他曾经是一位叱咤风云的黑道人物呢?
那主管胡明知他们有要事商谈,先行告退了。而顾天海作为军师,没有避嫌的必要,就只是退开一点,站到一旁。
罗景仁一见何常辉,先行以帮中礼节致敬,用的还是晚辈对长辈的礼节。
何常辉摆摆手道:“不用、不用。你看,我是早已经退休的人,不是当家的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何常辉先开口把话头引入正题,“阿仁,我们两好像有半年没见了吧,嘿,其实这是好事儿,说明社团风调雨顺,一切正常。帮会的规矩,退休了就要隐居,就是要让我们这样的糟老头自己识趣,不要干涉你们年轻人办正经事。”
“何老说哪里话,只是平时帮会无事,也不敢轻易来打扰何老的清净。”
何常辉哈哈一笑,“呵呵,既然今天你来,那就说明帮会有事了。我这把老骨头看来还能对起点作用,说吧,我听听是怎么一回事。”
“托何老的福,这两年社团发展的很是兴旺,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仁义社现在在拉斯维加斯也是响当当的帮会了,正所谓树大招风,眼下,咱们也算招惹了一些风声。”
说着,罗景仁就把汇通银行的洗钱案和毒蝎的谈判提议一并详细的说给何常辉知晓,然后,又把自己对两件事中之间蹊跷关系的分析也说了。
何常辉不发一言,静静听完,微一沉吟,问道:“果然不是小事啊。那么,你和阿海可有得出什么结论吗?”
“天海认为可能有内鬼,他建议进行秘密调查。”
“哦?那你怎么看?”
“我觉得应当不是。因为知道资金情况的只有很少的几个人,都是社团的重要人物,不大可能反水,而且也并无证据;再说,这几位掌握重要信息的人若是真要背叛,造成的损失完全可以比现在大得多。所以我让天海不要在帮会内展开调查,先就此事顺藤摸瓜,看看是哪个地方出的问题,走漏了消息。”
“嗯……你对手下的人有信心,那便极好,这确实是做大当家的风范。若无什么实际证据,先自猜疑,此乃作首领的大忌。不错,你做得对,不枉我当年看好你。”何常辉一边点头一边笑着说道。
“承蒙何老栽培,阿仁从不敢忘。”
何常辉摆摆手,说道:“我是退休的老头子了,不用跟我这么客气。这800万的资金缺口确实是个问题啊。我知道,自打你接任以来,社团发展很快,生意增加了不少,人手也增加了不少,如果流动资金吃紧会是个不小的麻烦。要不我出面,找找我那几个老朋友,大家凑个几百万,给社团救救急。”
“何老说哪里话,这点小事怎么能劳您的驾,更别说还要惊动您的朋友了。咱们堂堂的仁义社,就算是遇到些困难,总还是能有办法过去的。若是差点钱就没了主意,还得请何老您来出面,我这做大当家的可不得被道上的兄弟笑话死。”
“咦?我就说嘛,虽说800万美元不是个小数目,但毕竟难不倒你阿仁,何况,还有阿海这么厉害的军师来帮你。那你这次来……”
“社团现在遇到点风浪,当然要来向何老通报一声的。不过解决这些问题,是我和底下干部的份内之事,不敢劳动何老。今天我来这儿,一是看望一下您老人家,二来呢,我想打听一个人。”
“哦——,我明白了。这样的一个大美人儿,如果来路不明的话,难免会叫人起疑的。”
“看来何老知道我说的是谁了。那何老也知道我还有另外一份工作了?”
“是啊,我把帮会交了给你,虽说我就不再插手帮会里的事,可你的个人情况,我还是得关心的。所以啊,当时听说你去银行里上班,可真把我吓一跳,还以为你要脱离帮会,去做上班族呢。”
“何老说笑呢,偌大的帮会,我怎么可能丢下不管。其实,我的想法是,作为一个帮会的首领,还是不应脱离社会。看看那些美国本土的黑帮,总是在想办法把自己洗白,然后进入主流社会。要在美国立足,就得知道美国人是怎样生活的。我是给帮会卖命出身的,没念过什么书,承蒙何老提拔,现在做到大当家的位置,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到主流社会里去学习,这项学习,就从上班开始。”
“你能有这份远见,那也很好。不过一心二用,可不要弄得自己太过疲惫哦。”
“何老说的是,我会记住的。这汇通银行也在帮会的控制下,之前的总经理威廉因为牵涉洗钱案调查离职了。现在新来了一个总经理詹妮弗,我本意是想找一个跟帮会无关的人,免得引人注目,可后来得到一些消息,这詹妮弗也并不是白纸一样的人物,我的消息网一点儿更多的消息也没有了,特地来请教一下何老。”
“你之前说要来我这里,我估计就会跟这事有关。毒蝎和洗钱案虽说麻烦,但凭阿仁你的本事,小心一点应对,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不至于让你大老远跑来见我这老头子。这个詹妮弗的事会让你专程来我这里一趟,恐怕不只因为她是汇通银行的总经理吧?”
“何老这是明知故问啊,见着这样的美女,任何正常的男人都免不了会心动啊。只是,汇通以后毕竟是帮会的一份产业,若是在其中负责的人有些隐秘,连我这当家的也不知道,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乱子,怕会影响到帮会。”
罗景仁这番话说得言辞真切,何常辉听了后并没立即回应,独自站起身,一边在手里慢慢的拨弄那串念珠,一边在厅里缓缓踱步。
罗景仁曾跟随何常辉多时,知道这是他正在思考之中,也不开口打扰,只坐在一旁默默的品起茶来。
又过了大概十来分钟,何常辉似已拿定了主意,回到座位上,说道:“阿仁,不要怪我磨蹭,我也是受人之托。所以,要把这厉害关系考虑周全了,才好跟你讲。”
这一来,连罗景仁也有些诧异,虽说他能猜测到这詹妮弗来历并不简单,只是没想到会让仁义社的长老也这么慎重。
何常辉接着问道:“你第一次见到这个詹妮弗的时候,有没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罗景仁更吃惊了,说:“确实是有,可我肯定,那确实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不知为何会有那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叫帮会气息。只有长期在帮会里待过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息;同样,也只有混过帮会的人,才有可能感受得到这种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