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终于没有继续沉迷于赌博,而是好好干活了。
十三年,我的记忆只停留在父亲出门打工时带着我吃的一碗饺子,我一个人坐到了天亮,然后放下空荡荡的碗,上学去了。
明明已经应该习惯了的。
明明过去十三年都没有吃早点,我却在大家最艰苦,只要考上了,就能尽快工作,可我的身体却给我开了个大玩笑,于是我又不得不重头再来。
正如玉树县7.3级地震,我爸爸在外婆家盖的房子,也因为地震而倒了,还好没有砸到人。
摇摇欲坠,我的生活就这么跌宕起伏,这是个并列关系词。
可惜,这不是个美好的词语,可笑而又带有讽刺意味。
学名叫记忆堆积症,也就是什么事情都忘不掉的病,从出生到死亡的一切,感觉,想要哭泣,想要微笑,那时候胸口是什么感觉,就一直会插在伤口里,直到结缔组织坏死。
可是三年级前我把,外婆,大姐姐,全都忘掉了。
当做一个玩笑一般的。
忘记了,一干而净。
也许人类就是这样,习惯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在自己身边,习惯将这一切放在心里,可到最后疼痛的还是自己,明明到最后还是会一个人,那为什么还要不辞辛劳的守护我们这些无法停留在身边的生命呢?
这是属于我的一首悲歌,这是送给你的一首乐曲。
可能你会惊讶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在天气晴朗而且人人带着笑容的——花灯节里边走边哭。
没错,那就是我。
因为呜呜死了。
我的呜呜死了。
呜呜是一只喵星人。
它不喜欢被称为“猫咪”这样的名字,他会古板严肃的说,“那只是你们人类起的名字。”
——只有我听得懂呜呜的话,这绝不是开玩笑。
呜呜是老死的。
当我像往常那样拿着小鱼干来逗弄他的时候,他只是呆呆的晃了下脑袋,习惯性抓住我的裤脚再次睡着了,而我看着电视。
啪嗒一声,呜呜的身体失去了温度,也松开了那软乎乎的肉垫爪子。
……呜呜死了。
我哽咽着,拿着纸巾粗暴的摩擦已经通红的鼻尖,只要想起呜呜死了,眼里就,就又流出来了,想停下都没有用,因为我并没有想停止哭泣。
我在公交车上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呜呜的场景,那时候他真的好可怜呢。
……我是一只喵星人。
是的,我可不是普通的喵咪!
只是能量不足所以变不成人身而已!
……虽然我自己也已经忘记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被“庇护”的星球的。
“庇护”意味着不可以向这个星球的生灵透露有关自己的事情,让他们生活在自己认定的认知里。
……看来,我之所以变成喵咪状态,应该也是因为“庇护”吧。
那是一个雨夜,天黑的不像话。
就像是关于鬼怪恐怖的小说开头。
在一个小小的没有地址的快递箱里。
我看到了呜呜——一只浑身湿透的小家伙,看起来才刚断奶的时期,于是我蹲下身,微笑着伸出了手。
“啊!”大胆的人类!竟敢侵犯属于喵星人的地盘!哼哼,这下该走了吧。
淡淡的粉红色血液从伤口流出,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在没有人发觉的时候女孩的手臂上闪过一丝银光。
我为呜呜举办了一场葬礼。
把我的银手镯——那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也是最后的东西,当我想,呜呜也是如此吧。
和我一样,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但那双有着小小温度的手,已经不会再触及到了,已经不会再遇到了,已经是……
独自一人。
女孩哭泣的脸庞是苍白而无力的皱成一团,引得旁人纷纷投上不明不白的视线,这时,一位年轻的男生离开了座位。
“来,坐这里吧。”她循着声音抬头,公交车玻璃投下的光在他脸上打上一层微光——酷似周杰伦的侧脸。
呜呜最喜欢在这样一个下午天,坐在自己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小呼噜,如果没有那怎么洗都无法褪去的灰毛,那和周杰伦就有几分相似了。
但呜呜似乎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女孩。
女孩,特指我自己,明明呜呜对隔壁的女孩都是一旦来到就喜欢的恨不得让她们做主人的家伙。
但一年过去……呜呜终于不咬我了。
又两年过去……呜呜那家伙好粘人啊,真想把它扔掉,可我没舍得。
现在,十五年了。
女孩也从女孩变成了女人,但我觉得这么可爱的人一定适合称之为女孩。
喵咪的平均年龄是三百五十年,是人类驯化猫咪的历史的缩水了十倍。
如果没有人类,喵咪就会长寿三个半世纪,野猫的平均年龄是两年。
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遇到了你,我的主人,米粒。
米粒从不告诉我她的真名。
现在她就在我前面的拐角处狼狈的哭泣着,公交车一抖动,出发后我跟她换了位置,怎么还在哭啊,明明以前得了便宜就会很高兴的说。
那是呜呜,呜呜死掉了……
想也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我吧,主人。
最后一天,留在这颗星球上的最后一天,还想和你。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呢。
在同一站同一条路下车,最后男孩对女孩这么说了。
“要不要和我约会?”鬼使神差,用哭过沙哑的嗓调请不可思议的请好了一个下午的假期,还被嘱咐了“要好好休息”这样的话,我们两肩并着肩,距离是男生与女生最好的距离一米三,最短的距离是七十五厘米。
我按照往常那样,第一反应去了……宠物店。
转眼从上午就到下午了呢,太阳你走的也太快了点吧。
这么快就想要新的宠物了喵!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喵!不,果然是从来没有过对吧喵!
“小鱼干小鱼干小鱼干……”这么碎碎念干嘛。
“咦?”现在才发觉太晚啦!米粒已经进去店里了哟。
……干什么嘛,明明我已经。
“庇护”意味着不可以向这个星球的生灵透露有关自己的事情,让他们生活在自己认定的认知里。
——米粒。
不要再哭泣了,不要再那么的寂寞的一个人……那样我看见了会伤心的。
呜呜最喜欢小鱼干了。
除此之外还喜欢饼干、牛奶、酸梅子,板着指头数着不经意已经说出口的名字,唠唠叨叨是为了忘记什么,还是为了告诉什么,为什么,呜呜就不喜欢我呢。
所以说,我最讨厌这样了。
讨厌你的微笑。
讨厌你的温柔。
这样到最后,到最后一定会离开,一定会分离,那时候最伤心的笨蛋,不就是你吗,主人。
……我就知道,米粒那时候不管遇到谁,都会接回家吧!都会那么温柔对待吧!
可我一直自以为是的以为我已经是你眼中最特殊的了。
女孩蹲下了,没有地址的纸箱里有一个白色小家伙在艰难的挪动着身子。
女孩似乎已经忘却了男孩的存在。
最终,纸箱里空空如也。
……也是,谁会相信呢。
但是啊,笨蛋主人!求你了……
红绿灯闪了又闪,斑马线已经不再洁白,女孩拿着装有小鱼干的袋子,左手上有一道因为长时间戴着某种不合身的留下的环状痕迹,随着人群涌动,如今已是初秋,但为什么,女孩觉得这太阳是如此炙热呢?
……对不起。女孩垂下眼角,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只小白猫已经被人捡走了。
是不是那时候不是她捡走了呜呜,那呜呜就不是呜呜了,呜呜会有一个新的名字,会认识新的主人。
渐渐的……女孩停不住自己想法,会接受陌生人的手,会撒娇,会对自己出差把他锁在家里而鼓气的挠自己一脸。
……但已经远去了呢。
车辆开始过线,女孩最后一步已经踩到了人行道。
不要忘记我。
嘴唇极轻极轻的被吻了。
魔怔的没有抵抗,被一个陌生的男孩——也说不上陌生,在公交车上才刚相遇过,然后他说。
“要不我们约会吧?”
自己说了什么呢。
“好。”
最后一站是宠物店,口袋里还留有余温的小鱼干。
“要吃吗?”
“好啊。”最后她被满天开放的烟花所遮挡,听不见了他说了什么。
喵~手指被舔了,习惯性想要抚摸那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青年干燥灰色的毛发。
咿呀——似乎有点吃惊,但这也掩饰不了青年一开始习惯性低下头让女生抚摸他的发,然后迅速分出界限。
“我是说,去你喜欢的地方,但现在去的这些地方……”都是我喜欢的啊。
“……我喜欢的啊……是因为一只喵星人哟。”这是属于陌生人间的秘密,作为交换。
“原本我是一个喜欢书,很古板的家伙,但自从遇到他后,我就发现了,原来世界是这么好玩和有趣的啊。”那应该是笨蛋才会有的想法吧。
不知不觉,对呜呜竟然用了“他”……这样的意识,这样把他当做……
嘴唇似乎被一个长相三分像周杰伦,其余全是熟悉的轮廓的家伙吻了。
我们最短的距离,曾经是零厘米。
“王子,该走了。”这次轮到我来守护你啦,米粒。
最后的烟火开放在河边的上空——昆仑市的花灯节已经开始,人群涌动,一秒后,曾经合拢的双手分开,就像被波涛强行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