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障，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
凡是能感受到的，或是感受不到的，阻碍自己完成某一件事的元素，都是业障在起作用。
修炼者所做的，就是扫除自己修炼途中的业障，最终做到无所依而随心所欲。然，即便破除了一个障，又会出现更大的障，业障就像是一个X+1的数，不多不少，正好永远大于你自身。神通不敌业障。
你一直跑会累，渐渐跑不动了——这是业障。
你一拳打碎山石，结果换来的却是骨裂——这也是业障。
你站在楼顶，却不敢往下跳——这是你怕死。
咳咳，开个玩笑，不过怕死这种心理，也是一种业障。
世间千百种修炼法子，小业大障，不外如是。
靳弋秋轻身跃下马背，在路旁的石碑前站定，指碑一字一字念道：“源卫界。”
这对于易水凉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约定是在此分手，夜罗族等级分明，以易水凉这样的贱民，是绝对不能闯入源脉山护卫带的。但一路上耐心的解答和聊天，竟让他对这个神秘的女子有些不舍。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去恨她，先不论自己觊觎对方，这一路上对方也没折磨自己这个战俘，就连变身也只是暂时的。
“好了，到这儿就可以了。”靳弋秋打了一个响指，先前那只带给易水凉恐惧的黑色眼睛再次出现。
易水凉额头直冒冷汗，弱弱地问：“你又要干什么？”
“相逢即是有缘嘛，我看你顺眼，临走之前送你个玩意儿。”靳弋秋手一招，悬在半空如斗大的眼睛不断缩小，恢复到正常大小，落到她手上，“喏。”
黑色眼睛被抛向易水凉，后者慌忙地接过，兴奋得脸颊通红，小心肝砰砰直跳。他是见过这黑色眼睛的威力的，瞬间秒杀四个猎人，虽然这四个倒霉鬼水平不怎么样，但那是相对靳弋秋的，对易水凉来说，他连半个都打不过。
“你确定要送我？这可不是什么小玩意儿啊。”嘴上虽然这么说，易水凉却是急急地收起了黑色眼睛。
“对朋友我一向很大方的嘛！”靳弋秋笑起来两只眼眸眯得像两轮弯月，“反正也不是我的东西，里面一共存了九次青丘族的妖术，我用了七次，还剩两次，很实用的呢。”
易水凉怔怔地看着她，不敢确定地问：“你说，我是你朋友？”
靳弋秋笑得更灿烂了，原地打了一个转，像个小女孩一般，天真地说：“只要不是敌人，都是我的朋友啊。”
“真、真的？”易水凉有些发痴。
“骗你的，怎么可能。”靳弋秋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冷冷地回答道，“给你就好好收着，我走了。”
易水凉望着靳弋秋渐渐远去的身影，竟感受到了一丝孤寂，仿佛天地都在阻挠这个女人前进，这不禁让他有种荒谬的感觉。
“能问一下，你到底要去哪里吗？”易水凉大声吼道。
黑暗迷雾遮盖了靳弋秋的身影，唯有她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朝圣。”
人已走远，再多疑问，易水凉也只能留在自己心里了，比如青丘国才是生物起源之地，也是历史最久远的地方，那才是真正该朝圣的地方，而靳弋秋的方向却是彻底相反的。
自相遇到分别这短短一天时间，靳弋秋的种种表现在易水凉脑海中掠过，明明只见了一天，却像是认识半生的老友，这或许是这个女人独有的魅力？
“但愿还能再相见。”
易水凉心底默念。
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五天过去了。
此时的易水凉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房梁。
“客官，饭菜给您端到屋里来了。”门外店小二谄媚的声音适时想起，打断了易水凉的思绪。
“来了。”易水凉起身，打开门，一个穿着短襟小褂的小二手里端着餐盘走了进来，娴熟地将餐盘里的饭菜摆到房间里的桌子上。
易水凉看了一眼菜色，还可以，二十个钱贝能换来这么一顿午餐也不亏了。
小二用肩上的抹布擦了擦凳子，然后一脸讨好地看着易水凉。
“做的不错，赏你的。”易水凉从钱袋里取出一些碎贝，打赏给了店小二。
“谢客官，客官慢用，有什么需要知会一声便是了。”店小二拿了打赏，知趣地离开了易水凉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易水凉尝了一口小菜，感叹道：“哎，钱用起来还真是快啊。”
身为一个穷比，易水凉哪来的钱找地方投宿？这事儿就得从两天前说起了。
告别靳弋秋没多久，易水凉的变身便解除了。他赶紧远离源卫界附近，万一碰到源卫武士，看他不顺眼顺手宰了他抛尸荒野，以他贱民的身份，恐怕不会有人为其鸣冤，事实上这样的事，在夜罗域每天都会发生。
走了没多久，易水凉突然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有问清楚那颗黑色眼睛怎么使用，他心里一惊，想要回去问个明白，转身的同时才意识到自己恐怕已经找不到靳弋秋了。
眼前一座小城渐渐清晰起来，在充满黑暗迷雾的夜罗域突然看到人烟，简直就是福音。
说其小城倒是太谦虚了，作为夜罗域外围与核心圈的缓冲带，吉加城在中圈六城中的地位仅次于拥有夜罗域第一战争学院的川兀城，排名第二。不论是从人口，经济，或是武力上来看，吉加城都可以称得上一级大城市，然而其中圈的地理位置限制了它的地位，就连川兀城，也只是一个二级城市。
本就漂泊不定的易水凉并没有什么安土重迁的思想，漫无目的的他就这样跟着三三两两回城歇业的小商贩们一起进了城。
进了城以后，易水凉真正地发难了，因为他没钱。
没钱，简直寸步难行啊。
于是他动起了黑色眼睛的念头，不如，把它卖了换掉钱？
说做就做，易水凉找人问了当地最靠谱的商行的位置，循着路找了过去。
进了商行大门，管事热情地接待了他，当他说明来意，并将黑色眼睛拿出来的时候，管事两只原本就很小的眼睛眯得更小了。
“呵呵，三百，不能再多了。”管事笑眯眯地报价。
易水凉心里一想，我都还没说这是什么玩意儿，他就这么干脆出价了？有猫腻，看我探探口风。
“大管事啊，我这是祖传的宝贝，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三百是不是太少了一点？”易水凉开启瞎吹模式。
管事笑呵呵地说：“要说咱夜罗域，最不缺的就是祖传货，但基本是什么货色你也清楚。不过，这件货，我倒是愿意收下，你出个价，合理就成交了吧。”
易水凉心里权衡一番，郑重地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恩，可以。”管事点头道。
“不是五百，是五千。”易水凉一狠心，加价道。
“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跟我去拿钱贝吧。”管事一只手扣在黑色眼睛上，十分干脆地敲定了价格。
从商行出来，易水凉乐不可支地捏着手中的大额钱贝，发财了，如今咱也是有钱人了。
发了横财的易水凉当下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同时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五百多贝。顺带一提，“贝”是通用货币，也称“钱贝”。夜罗族的消费力弱于人族和青丘族，所以相同的钱贝在夜罗域反而更值钱。寻常人家五百钱贝可以一个月生活无忧，而在夜罗域，则可以让三个易水凉这样的贱民滋润生活三个月。由此可知，易水凉显然是被坑了。
手里有大量钱贝的易水凉警戒心也就下降了不少，膨胀的内心足以容忍三位数的挥霍。
五千钱贝，这对于从小流浪、孤苦无依的易水凉来说是一笔巨款，至少在此之前，他经手过的最大数额的钱贝不超过两位数，而且很快就从他手中飘走。
酒足饭饱的他终于有时间思考一下自己未来的路了。
“按照那个女人的话，我虽然潜力不大，但至少显障了，也算是有修炼的机缘，若是有了系统的学习，也不至于混得太差，不如上学试试看？”
“这个地方好像就有一座学校吧，不过要求貌似不低，学费也很贵的样子。最麻烦的地方在于想要入学必须要有一个上等民的身份才行，这认证费又得两千，真特么黑！”
易水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绪纷纷。
“人要是没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不管了，钱用完就没了，下一次可不会遇到像那个女人一样善良的肥羊。”
“至少要让修为上去，就算当猎人，成功率也会高一点。”
“好，决定了。”
吉加城一所别致的宅院里，一个年轻人正坐在庭院中喝茶。
管事将放在石桌上的锦盒打开，一枚黑色的眼球出现在年轻人面前。
“噗。”年轻人毫无风度地喷了一口茶水，指着锦盒里的眼球大惊失色道，“前不久我听说青丘国九大元老之一的青涵院长被人打成重伤，连眼睛都瞎了一只，难道说……”
年轻人小心翼翼地翻动着这只充满妖气的眼珠，终于在它的底部看到了答案。
那是一团模糊的图案，图案上画着九条若隐若现的尾巴，其中七条黯淡无光，剩下两条仿佛充满了灵力，想要冲破眼珠的束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