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南部风景秀丽的旅馆里。独孤多林惬意地躺在浅蓝色的泳池边晒太阳。
白闪闪的太阳透过头上的伞蓬,射下茫茫的光,一切都像在云雾里一样不真实。
人间居然有这么好的日子。小时候,在幼儿园,追着班里最有钱的男孩,叫什么名字是忘了,但是追在他屁股后面,捡他啃剩下的黄瓜皮的情景,就像发生在昨天。
那黄瓜清香,爽脆的滋味,他记了这许多年,可以后他再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黄瓜。
现在别说黄瓜,就是衣服,他想买多少买多少,他发狠地买,好像要把过去没买的全买过来。看起来很喜欢钱,到奢侈品店,挑出来几样,剩下的全买,对钱又不敏感,刚买回来的东西就找不到。
鞋子,首饰,包,只要他提出来,爷爷就买给他。
独孤多林长得本来就俊逸非常,经过设计师的手一包装,现在更是美得无法言说,人们纷纷对他投以崇拜的目光,他的虚荣心得到空前满足。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觉得有一个地方有些空虚,他就更强烈的买,享受,可那个地方好像住着一只饕餮,胃口越来越大,怎么也吃不饱。
老爷子找了几个人给独孤多林起名字,都不甚满意,最后老爷子亲自定名为“何祖德”,喻意祖宗的阴德,也希望独孤多林在祖宗护佑下能健康成长。
独孤多林一回到京城,老爷子就对他喊起了新名字。
虽然老爷子给他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但现在他还是住在老爷子这。
今天,独孤多林亲爸何文斌带老婆来老爷子这吃饭,餐桌上有一盘老爷子亲手做的红烧肉。
独孤多林看着红盈盈的老式炖肉,闻起来有种亲切的味道,夹一口软烂顺滑,有盐精味,没放太多调料,肉味反而很新鲜,非常可口,就夹了几次。
他爸何文斌也夹了起来。老爷子眼一瞪:“你吃干什么?”
“那么,我吃一口怎么了?”
“你不行吃。”老爷子眼瞪得更大了。
何文斌老婆垂着眼,挺着胸脯,正襟危坐,盘起的头发高高直立着,连碰都不碰那盘肉,只顾自安静的吃别的菜。
保镖卢惠也在远处的桌边默默吃,没停下。独孤多林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右腿架在左腿上,没理会刚才的事,继续吃。
一时,房间里很安静,咀嚼的声音,喝汤的声音,杯盘,筷子,汤勺,吞咽,清理嗓子,咳嗽的声音很明显。
何文斌看看大家,没人理他,把饭塞狠狠地满两个腮帮子,骨碌着两只大眼睛,东看,西看,鼻子里喘着粗气,气鼓鼓地吃完饭,带着老婆回去了。
早晨,老爷子有看报纸的习惯。独孤多林也随手看看,这天他看到一则新闻,说是,由包头飞往上海的航班在起飞后不久,在包头机场附近坠毁,机上47名乘客和6名机组人员共55人全部遇难。
林子感到震惊,就跟老爷子讨论起来。
老爷子想了想,又慢慢地翻出上月的报纸让林子看,只见上面写着,埃及波音737客机在红海海域坠毁,客机上135名乘客和13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
他们叹息了一回,讨论着,灾难给人们带来太多的痛苦。
独孤多林忽然一愣,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这么关心人间界的疾苦呢?自己原来对人间的事怎么那么冷漠呢?是什么改变了自己?
这天睡过午觉,林子和爷爷坐在客厅紫檀木沙发上聊天,老爷子拉过林子的手放在沙发中间的小紫檀木几上,老爷子用两只瘦,爽的手把独孤多林的一只修长的手夹在中间,一只粗糙的手在下面托着,另一只皱纹横生的手,在林子的手背上不自禁的来回抚摸着。
他们谈到老爷子年轻时的创业时光,老爷子笑意盈盈的同林子讲自己的当年勇,自己年轻时做的傻事,如何赔得一塌糊涂,自己当年如何被小姑娘喜欢,自己如何创下这么大家业。
阳光暖融融地照进宽敞的大厅,巨大古朴的莲花吊灯,静静地卧在房顶,红木家具散发出低调,奢华的氛围,小几上的白素荷婷婷地立在,“冰裂纹”泉青瓷花盆里,默默吐着幽芳。角落里高大的龙血树像忠实的仆人,垂首侍立。
阳光满满的,柔柔的照进林子心底的空洞。
老爷子谈到要把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转让给林子,以后还会慢慢地将更多股份转让给他,手续正在办理中。
自己百年之后,这所房子也要留给他,这里承载着老爷子太多记忆,每枝花,每棵树,每片叶子都有老爷子的感情在里面,让独孤多林一定要好好照顾。院子里那棵被老爷子称作小猫咪的广玉兰是老爷子最爱的宝贝。
老爷子还谈到保镖卢惠。老爷子笑咪咪地说,让卢惠跟着你,卢惠不愿意,那嘴撅得,比驴嘴都高,不说话,生闷气。
我就瞪眼说:“我孙子是我的命根子,让你保护我的命根子,是你的光荣,你还在这耍气,再耍就给我滚犊子。”
“那小子听了,气也消了。”
说完老爷子哈哈大笑,脸上泛着慈祥的光,褶子也舒展开很多,大部分堆积到眼角。
林子笑不出来,他难过得要命。老爷子脸上渐渐升起红光。独孤多林四处张望,果然发现院子里落着一团黑影,透过错落的珙桐,他看清,那是一个鬼差。